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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如此,但对着李意阑他却不敢吭气,因为六哥和大师太要好了,多说一句都会扎他的心。

    寄声巴巴地守了李意阑半天,见六哥跟痴呆了一样木然,就比李意阑还难过,刚要开口安慰他,就听后者忽然沙哑地问道:“知辛呢?他……在天牢里没挨打吧?”

    寄声鼻头一酸,就觉得六哥和那位都是苦命人,他擤了下鼻子说:“没有,他聪明着呢。”

    “他胸口不是有道穿心的箭伤嘛,他就对钱老说,十二年前他被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时候,心知自己总有一天得死,想着要把命拽在自己手里,就让大夫在他伤里埋了枚蜡裹的毒丸,挨不得打,请狱卒大哥多关照他。”

    “所以他对作案的经过含糊其辞,只用短短四句话就将人打发了,也没有人敢将他怎么样,真是厉害了。”

    对于所犯下的四桩案子,知辛惜字如金地只说了天神拘鬼、一叶障目、线灰牵丝和齿嚼鬼骨,多的一句不肯说,明显是在袒护着谁。

    只因为皇上特意关照过,不要对他动刑,所以他还能全须全尾。

    李意阑被“十二年前”触动了一下,回了些魂来问知辛的真正身份。

    寄声是个话痨,一个问题就给他答全了,只是他叫知辛就停顿,说许别时又别扭,李意阑听不下去,直接让他还是叫知辛。

    寄声就知辛、知辛地跟他说案情,李意阑听过之后又虚弱地闭上眼,眼角灼红一片,许久没有睁开眼来。

    知辛不是章仲礼的卧底,这事因为是知辛自己说的,所以李意阑相信,但他还是觉得悲愤莫名。

    起初是觉得知辛带着目的接近自己,后来浮浮沉沉地琢磨了半天,又变成了心疼知辛往事凄凉,近事绝望。

    他简直无法想象,知辛带着暴露和赴死的决心靠近自己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大限将至的原因,李意阑浑身都没有气力,一连喝了好几碗糖水才从床上下来,异常坚决地去了趟天牢。

    主审官的身份足以让他通行无阻,他跟着狱卒停在牢房深处,透过熟悉的木栅栏,看到了一张朝思暮想的脸。

    不过一日不见,两人的身份陡然从融洽变成了对立,但是李意阑看见他时的感觉却还是一样,因为不管是知辛还是许别时,目光都是那样平和坦荡,他让狱卒开了牢门,自己钻了进去。

    知辛虽然对他隐瞒了一些事,但因为没有伤害过他,所以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愧疚,他盘腿坐在床铺上,微微仰着头对李意阑笑道:“还愿意和我说话吗?”

    李意阑的手脚像是有意识,脑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想,身体却不自觉靠了过去。

    他被知辛问得一愣,心中嘴里一起发苦地点了点头,又怕不说话显得敷衍,便额外补了一声“愿意”。

    知辛这才拍了拍身边的床板,示意他过来坐,边拍边说:“那就好,其实我知道你为人大度,不会因此与我断交,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住。”

    李意阑“嗯”了一声,等了等没见知辛吭声,就没什么表情地说:“对不住,然后呢?”

    知辛没头没脑地说:“然后就等。”

    李意阑有点茫然:“等什么?”

    知辛笑道:“等你说不怪我,或者大发雷霆。”

    李意阑本来十分低沉,见他满脸的若无其事,心情才像是雨后初霁,有了点开怀的架势,他扪心自问地说:“有一点怪你,但也不想冲你发火。”

    知辛一听就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眼睛眨了两下,分外诚恳地说:“那我让你骂两句吧,你有郁气就要及时撒出来,闷着对身体害处太多。”

    “不骂你,”李意阑立刻驳了回去,“不忍心,也舍不得。”

    知辛眼底瞬间泛起了潮意,遇见这人之前,他总觉得自己修行到家,对于喜怒哀乐都能够控制自如,可是唯独只有这个人,三言两语就能影响他的心绪。

    他抬了下手,一副“你说了算”的样子:“那你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办?”

    李意阑难得放肆地抬手用手背碰了下他的侧脸,郑重其事地说:“我想让你离开这里,平安顺遂、长命百岁,你做得到吗?”

    知辛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眯了下眼睛和嘴角,像是在忍泪似的倾身抱住了李意阑。

    “我做不到,我见过皇上了,他无意为任何人平反,此番我必死无疑,所以长命百岁,送给你了。”

    李意阑一瞬间心如刀绞,连劫狱的念头都闪了出来,但随即又想自己反正没几天好活,等等也行。

    知辛不知道他心中正在经历生离死别,因为李意阑的身体暖,他就一时抱着没放,良久才煞风景地说:“等行刑那天,你能不能去送一送我?”

    李意阑正忙着用披风将他往里裹,温柔地说:“好,到时要请你破个戒,喝一碗京城最烈的水酒。”

    知辛闷闷地笑着应了,心说我早就破戒了。

    这天李意阑离开天牢之后,到午门去求了一趟晋见,高赓却似乎知道他的来意,推诿着不愿意见他。

    李意阑在这拒绝中油然感受到了知辛的绝路,于是之后的几天就跟自己也是个刑犯似的,多半时间都待在知辛的牢房里。

    然后他就知道了,许别时的表字也叫知辛,他也确实是慈悲寺的僧人,师父正是知辛大师。慈悲寺也当真丢了本《木非石谈录》。

    而自己的性命是午州的孙桥大夫所救,准备引荐给老神医的大夫就是他,只是可惜自己大概要食言了。

    李意阑因为也不太热衷于继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就也没乐于助人地接他的话,说自己替他引荐就是。

    最近日复一日,他的眼力越来越差了,时常傍晚过后就老眼昏花,不太看得清人事物了。

    年关将至,因为隐晦地涉及了袁祁莲的旧事,满朝文武和太后都极力恳请在元宵之前了结旧案。

    袁宁等一批饶临的钦犯是小年那天押解进京的,因此白骨案主要案犯的问斩时机就被定在了二十五日。

    一晃离别在即,二十五这天,李意阑少见地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衣裳,在寄声和江秋萍等人的随行下去了菜市口,早早就等在了一碗居的门口。

    这是囚车过菜市口的必经之地,历来囚犯被押到这里,都能问老板要一碗酒喝了壮胆。而这酒是出了名的烈,八尺的大汉也能一碗放倒,因此才叫一碗居。

    知辛被排在第三辆囚车上,也许是百姓们同情他们可怜,又或许是他运气好,走到这里的时候身上都没见着什么秽物。

    他从车上下来,虽然手脚上着镣铐,但是脸上带笑,一眼就看见了穿得像新郎官一样的李意阑。

    他觉得李意阑穿带色的衣裳也好看,另一边也因为这是最后一面,所以目不转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