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纪事(H) 作者:非言非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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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下心来和卫衍硬熬到底,还是向他低头,“朕明日就下旨彻查。”
天启七年十月底,景帝下旨彻查荆州合丰府垅安县知县孙柯渎职一案。这道圣旨,从明面上而言,是日后无数杀戮的开端。实际上,有些事情,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初现端倪。到了那时,不过是水到渠成,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爆发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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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景帝曾在无数个漫漫长夜黯然思索,若他能预料到他下旨彻查以后,事态会急剧发展,最后恶化到连他都无法控制的地步,一开始就狠下心来拒绝卫衍的请求,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当然,这个问题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那时候,景帝的朝堂上不乏耿直忠义之臣,这件案子其实已经有御史风闻上过奏折言明其中有些蹊跷,恳求景帝下旨重审,不过因种种考虑,景帝始终留中不发而已。所以第二日他下旨以后,朝中的那些忠臣有了皇帝撑腰,顿时占据了压倒性的局面,很快议定三堂会审重新审议此案。
然后,如滚雪球般,一桩小小的渎职案,最后审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渎职案,从荆州到京城,不计其数的官员被牵扯其中。
景帝收到那些审定上报的奏折,表面上当然是怒不可抑,摆出要严惩的姿态,实际上已经在头疼这事最后该如何收场。
帝王的权谋之术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均衡。这事牵扯过多,而且眼看着还会有更多的官员被卷入其中,于人心稳定朝局平衡上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再说就算这些官员真的全部都有过错,也不可能杀到朝中无可用之臣。况且对于景帝来说,就算是贪官妄臣也有其存在的必要性,若他的朝堂上全是整日想着如何为国为民的大忠臣,他这皇帝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很好过。
在另一方面,这事也隐隐有了某些很不好的征兆。
景帝下旨之初,并没有说明他是因卫衍百般恳求才会下令彻查,而是拿他收到的御史奏折起的头。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这事可能会涉及到一大批官员,当然不愿意卫衍牵扯其中得罪那么多人,所以从头到尾就没在朝堂上提起过他。
偏偏,市井很快开始流传因永宁侯代呈万民书,并且长跪请求皇帝才让此案能够重审。民间百姓听闻此事当然拍手叫好,对永宁侯的义行大加赞誉。但是收到这份密报的景帝却变了脸色,责令暗卫追查这风声的源头,并且命高庸对他身边伺候的人仔细盘查,若有窥探圣意私传消息者全部杖毙。
天启八年一月底,孙柯渎职案的重审工作进入尾声,景帝按律惩处了一批涉案官员,后来又法外开恩赦免了大部分官员,代以或斥责或停薪或降爵之罚,留职以期戴罪立功。
这事刚刚平息下去不久,有一日,忽有御史上奏,提起一桩为官妓脱籍的陈年旧事,言语中暗指永宁侯行为不端。
景帝何尝不知道三法司上上下下都因孙柯渎职案被他狠狠削了一顿,几位主官虽然无大错也因此案脸面无光在朝臣面前抬不起头来,现在自然是把在他面前为孙柯翻案的卫衍恨到骨子里去了,没错都能被他们找出些错来,更何况卫衍当年还确实做过此事。故他接到这份上奏,当下也没有客气,明旨斥了卫衍一顿,罚他闭门思过三天。
景帝的这种处置方法是他往常做惯的,也就是所谓的板子高高扬起,轻轻落下。既给了三法司一个大大的面子,又让卫衍没受到什么实质上的惩罚。明眼人知道皇帝最多也就意思意思处置一下,得了个甜头也就罢手了。但是那名御史并没有罢手,继续拿着一些有关永宁侯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奏。
卫衍担任近卫这些年,大错算不上,小错总是有一些的,被人这样盯着一桩一桩的翻旧事也不是个事情。况且有朝臣见皇帝始终没有重责过那名御史,揣摩着皇帝脑中是不是有些别的念头,开始跟风上奏。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众人推墙倒,就算卫衍是圣人也经不起被这么多人横鼻子竖眼睛的挑错。
到此时,景帝才真正进退维谷。御史有风闻上奏之责,所以他一直没有严惩那名御史。至于一开始没有摆出明显向着卫衍的姿态是不愿因那些许小事激化卫衍和三法司上下诸臣的矛盾。到后来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打算借这机会生事。不过,他的人他要护着,又有谁能动得了,所以他虽然恼怒,也还没有认真当一回事。
如此这般,终有一日,景帝震怒,当廷杖责了那名生事的御史及跟风的几名臣子一顿。当天下午,他就收到了那份显然是精心准备多年的奏折。
卫衍自二月以来就一直在家闭门思过。其实早在去年年底,卫老侯爷听到传言,说孙柯案中他出了大力,就罚那名带方明生来见他的子侄跪了一夜祠堂,并且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后来过了年节,他被罚在家闭门思过,卫老侯爷又将他骂了一顿,责令他不准乱跑,自己则开始请客赴宴与亲朋旧识联络感情交换意见。
那一日,卫衍是在半夜接到宣他入宫的圣谕的。
这种时候,宫门早就落匙。卫衍不知道皇帝这个时候急诏他到底是为了何事。匆匆入了宫,才发现已经过了子时,昭仁殿中依然烛火通明。
他像往常一般对端坐案后的皇帝恭敬行礼。皇帝却没有像往常那般让他起身,始终沉默不语。卫衍跪了片刻,疑惑地抬头,才发现皇帝正凝视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隐晦不明。
“不知陛下宣臣来是为何事?”这样的皇帝让卫衍觉得好陌生。一霎那,他猛然醒悟,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姿态才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侍奉的那个君王,至于后来的那个君王,却仿佛是披着那个君王皮的另外一个人。
“今日下午,朕收到一份奏折,然后朕仔细查了一些陈年旧事。现在宣你来,只是想听你自己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景帝扬了扬手,一份奏折就被丢到了卫衍膝盖前的地上。
卫衍捡起来,慢慢翻看,看到最后手腕开始抖动。
“臣不明白。”他不明白什么叫做“私纵幽王余孽,意同谋逆”,难道皇帝竟然会相信这种无端指责?
“你不明白是吧。其实朕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幽州的事和荆州的事会联系在一起,后来查了一些旧档,终于明白过来了。朕问你,当年你去幽州宣旨监刑,是不是买过一名叫绿珠的没官婢女?”
“确有此事。”
“朕再问你,那名婢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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