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 作者:任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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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些日子可活………”
床榻上的男子眼珠浑浊不清,身更移动不了半分,喉间只有微小的呼声,令人分辨不清话语。那面容青白无血,眉头纠结紧蹙,似在隐忍病重折磨,汗液顺着鬓发淌下,瘦弱的脖子里全是虚汗,沾湿了衣襟。
小小的孩童站在床前,手里紧拽帕子,一点点拭去男子额头的汗珠,那双眼早已被泪打湿,一颗颗透明水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脏乱的衣上,襟子一片水泽。
“大夫!可还有别的法子?”房里还有一人,便是夏府的总管,此刻他面上虽严谨,眼中却是带着一丝不忍。
“老朽医术不精,还是另请高明吧………”老者摇着头,动手收拾药箱,就要离去,床前的孩童慌忙抓住他的衣袖,“噗通”一声跪在他脚下,“爷爷!您救救阿丑的爹吧!阿丑给您磕头了!阿丑给您磕头了!您救救阿丑的爹吧!”
“咚咚咚”的磕头声遽然响起,孩童不断地在地上磕头,嘶声哭着,稚嫩的嗓音有些暗哑,“爷爷!救救阿丑的爹吧!阿丑给您磕头了!阿丑给您磕头了!”
老者看着脚下磕头不止的孩童,目中有着无奈,伸手拉住孩童瘦弱的手臂,“你把头磕坏了,老朽也没办法从阎王爷那里抢人啊!生老病死,自有天命………”
孩童听到此,眼眶里的泪珠滚滚滑落,双腿还跪在地上,便还想向老者磕头。
“阿丑,你先起来,大夫才好为你爹诊治。”总管去拉阿丑,阿丑还是不愿起身,幼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单薄的背脊直直的,消瘦得令人心惊。
“阿丑……”床上躺着的男子张口叫唤着,早时还是浑浊的眼睛,现下变得清明起来,面上也没那么青白,渐渐同常人无异,喉咙也没沙哑咳嗽了。
总管和老者见此,心下明了几分,怕是回光返照,这人必定活不过今夜了。
只有阿丑不明白,还以为他爹病好了,又不住地磕头谢着老者,起身时,那额头已有血丝渗出,青紫一片,破了皮。
老者望着他瘦小的身子急急奔至床前,不忍看他,回了身,背了药箱慢步离开。
总管也随着老者出了屋子,轻轻地关了门,沉浸在喜悦中的阿丑只看着他爹,一直看着。爹还好好的,也不咳嗽了,爹跟阿丑说话也利索了,爹的病好了。
“阿丑……你可要记着今日爹同你说的话……不可忘记。”阿丑的爹不咳嗽了,话语却还是缓慢断续。
“阿丑听爹的话,阿丑记着。”阿丑擦干泪水,重重地点着头,脸上露着单纯的笑容。
“阿丑……疼么……爹给你吹吹……吹吹就不会疼了……”阿丑的爹摸着阿丑破皮的额头,拉近阿丑,对着青紫的额头轻吹了两口气。
“阿丑不疼。”
他爹的手移到了阿丑的脸,摸着那几乎占尽半张脸的胎记,徐徐道:“纵然世人喜爱漂亮的皮相,纵然世人欺你嫌你,你也不可自弃……如若你都不要这皮相……还有谁待它好……”
阿丑重重点头,认真地记着她爹的话。
“如今你是府里的奴,切忌遵守本分,尽忠尽责……不可有他想……好生伺候主子……不论何时保命为上……留着命你才是人……才是活的……”阿丑的爹是夏府的奴仆,干的是最脏最累最重的活,在众奴仆里每月也是领得银子最多的人。他本想多攒点银子,等日后他和阿丑出了夏府,也好有钱安顿,做个什么小生意过活。等阿丑长大再为他说一门亲,必定是要很多银子的,有很多银子才会有女子肯嫁给阿丑。
然而不过几年的光景,他就累垮了身子,染了重病至此。
他只担忧阿丑,别的不求,只求阿丑能好好活着,一生安居。如此,他和阿丑的娘在地底下也安心了。
“等满了奴契,你就自由了,再不是奴身……日后出了夏府……寻一门能过活的生意……不求你大富大贵……你娶了亲……爹和你娘也就安心了……”
阿丑不太懂他爹要他娶亲的事,他也不晓得娶亲是做什么。
“爹……娶亲是什么……”阿丑年幼,懂得的实在不多,也就能明白些单纯的事。
“娶亲……日后有人不嫌你弃你……你就娶了她……和她过活一辈子。”
阿丑现在还不懂,等他懂了,他想娶的人却是他一辈子也娶不到的。
“阿丑娶亲,阿丑记着爹的话。”阿丑把他爹的话一字一语都记在心中。
“爹要去陪你娘了……你娘她定是孤苦了许久……”语罢,不禁悲苦起来,清泪自眼角涌出。
阿丑晓得他爹是在想娘了,他也想娘,虽然他自生下就没见过他娘,有记忆以来他都记得爹带着他去娘的坟前和娘说话。
“记着爹的话……接下来爹同你说的你不能对别人说了去……”
阿丑点头,他爹方语道:“你娘的坟前埋有一个罐子,那是爹和你娘辛苦了十几年所得……日后你出了夏府……将它挖出来……记清楚了……”
“阿丑记得爹的话,阿丑不对别人说。”阿丑听爹的话,爹不让阿丑说,阿丑就不说。
“爹累了,想睡了……”
“阿丑看着爹睡,阿丑守着爹。”阿丑爬在床边,看着他爹闭了眼,一直看着。直到眼皮打颤,直到垂下头枕在他爹的手背上,直到他阖着眼睡着了,阿丑也不知他爹已经去了。
第四章
阿丑他爹终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丢下阿丑,寻他娘去了。
阿丑他爹去了,没办什么丧事,也不过是随便请人埋了,草草地安葬了了事。
阿丑本是被安排去伺候大少爷的,但夫人得知他爹刚死,怕他带着一身晦气,冲撞了大少爷。就另找一小奴跟随伺候着,总管也是没法子,只得安排些简单小事让阿丑去做。
冬末春初的时候,随着寒气的消散,积雪融化水流,微薄的暖光照着大地。一时间天地间柔和几许,透着些明媚。
清晨,夏府的后院,众奴仆正忙碌着,厨房里人影交错,锅瓢碗响,声音噪杂。
“快将这燕窝粥端到前院去,夫人正等着呢!”灶台前,身着深蓝布衣的中年女人正吩咐着等候端早食的丫鬟。
一旁的丫鬟急忙接过燕窝粥,快步出了厨房,一时间各种糕点,水晶蒸饺,小笼包子,一一端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厨房里的躁动安静下来,那蓝衣女人也歇下来了,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看着蹲在灶台下烧着火的孩童,从蒸笼里拿了两个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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