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 作者:张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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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简直快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睿智、执着、睚眦必报,并且兼具善良与血性,有不可触碰的底限,遇善则善遇恶则恶遇强更强,这性格、啧啧……半泽其实跟我家石头很像嘛!
☆、第 63 章
下雪了。
元清河停下笔,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这处临时驻扎的营地极为陈旧,他房间窗户的玻璃破了半片,冷风夹着雪花吹进来,落在信笺上,那一身单衣如同纸片,根本就御不了寒,手指像不听使唤了似的,冻僵了。
他双手合十,放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继续执笔。
写来写去,写不出他想要表述的心情,写来写去,都是一些嘘寒问暖的只言片语,写来写去,都没办法告诉他现在有多想他。
南京政府那边发来急电,要求十九路军立即停止抵抗,但马司令与手下三位师长一合计,索性将那个命令置之不理,决定对于日本人的挑衅,奋起反击,顽抗到底。
军饷断了,弹药不足,武器落后,士兵们没有棉衣穿,冰天雪地里在战壕中一趴就是一整夜,大多数人已是一手一脚的冻疮,化血流脓,连枪都握不住了。
但是人民支持他们的呼声从来没有停止,上海市内白天里到处都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逼迫政府增派援军,讨伐日本人。爱国商人纷纷倾囊,捐钱捐粮捐棉衣,连夜送往前线。兵工厂日夜赶工,造出的武器弹药虽然做工粗糙,但并不影响它们在战场上发挥效用。
就这样,十九路军在如此艰难的情势下已经挺了半个月,并没有让日本人占到任何先机。
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他蹙着眉打开门,站在门口的勤务兵赵小顺顶着红鼻头,身子抖得像筛糠,牙齿上下磕碰,哆哆嗦嗦的说道:“师座,王师长说让您去看看大帅,大帅自己骑了马,又跑出去了。”
元清河看了看夜色中一望无际的雪原,忙进屋披了件稍厚点的外套,熟门熟路的上马,顶着凛冽的风雪跑进苍茫的夜色中。
夜晚的公墓,一排排墓碑高矮不一参差不齐的竖着,无论墓主人生前是显赫一时还是贫困潦倒,到了此地都毫不例外的浓缩成墓碑上一个简单的名字。
死亡对每一个人都一视同仁。
无论你贫穷或者富裕,无论你高官厚禄或者籍籍无名,当然,也无论你身后是否有一个你需要倾尽生命去爱的人。
我不能把我的命给你,因为他在等我回去。元清河的脚步顿了一下,冷然的抬眼,望着纷纷扬扬的飞雪,与死亡进行无声的对话。
他走过一排一排的墓碑,毫不意外的看到那个蹲在某座墓碑前的黑影。
马司令一动不动的蹲着,头顶与肩膀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他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政之后,每当他困顿不前时,他都会到父亲和哥哥的墓前来独自呆上一小会儿,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困顿不前的,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哭。
他已经不是那个从小在温室长大的一无是处的少年了,他已经见识了血淋淋的战场,已经在生死之间来回兜了好几圈,已经能够毅然决然的违逆政府的命令,而非要去跟那强大得可怕的敌人一决生死了。
元清河将外套脱下来,替他盖上。然后在他身边蹲下,风雪太大,他划了好几根火柴,好不容易才点燃根香烟叼在嘴里。马司令抬眼看他,不动声色的夺走了他的烟,放到嘴边抽了一口,在升腾的烟雾中蹙起眉,低低的笑了两声。
“清河,你怕不怕死?”
元清河又摸出烟,一根接一根的去划火柴,每一次火苗一蹿出来,就被冷风吹灭了。他劈手夺过马耀辉的那根香烟,点燃了自己那根,狠狠吸一口,长出了一口气,冲他挑了挑眉:“当然怕,我怕死,怕得要死。”
这半个多月以来,他反反复复的想象着自己死亡的场景,也许是死于战场上的一颗流弹,也许是死于敌机的狂轰滥炸,也许是死于饥寒交迫或者病痛的折磨。但是他一次都未曾想过过要放弃。因为那个人是如此强大优秀,能够去爱他并且被他所爱的人,也必须出类拔萃,才有资格与他并肩,站在他身边。
“那你为何还愿意跟着我?”
“你试试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被人逼得跳井,看你会不会缠上他?”
马耀辉垂下头,低低的笑着,笑着笑着,他的肩膀耸动起来,再度抬起头时,已是满面泪痕。
“父亲和哥哥走的时候,我才十六七岁,但是我那时就知道,上头那帮人不可信。太过出众的话,很快就会成为万众瞩目但是必须被除掉的那个,父亲和哥哥就是一个例子。所以我从政这么些年了,整天浑浑噩噩独自逍遥快活,那些老东西一个也没为难我。混到现在,我没什么政绩,但也没出过差错。”马耀辉脸上浮现出冷厉的神色,“但是这是我出生长大的城市,我的故乡,我的家在这里,我父亲和哥哥的墓碑也在这里!怎么能容那些倭人撒野?!只要我还在,只要父亲的军队还在,我就决不允许他们侵占我的土地一分一毫!”
他激动的说着,不时的有泪珠被震落,他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可是清河,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支持不住了……”
元清河只是蹲在一边,静静的抽烟。听着身边那人埋下头去,用手掌捂住脸,压抑着发出低低的呜咽,如同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这大半个月,初次上战场,这位司令和所有的士兵们一样,穿着单薄如纸的单衣,吃大锅炖出来的杂烩,睡在冷得如冰窖一般的营房里,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从小到大生活优渥的男子,是如何能够坚持到这里的。
“是国家辜负了你的家族,但是人民是无罪的,你该想想为何而战。”等到马耀辉稍微平静了一点,元清河将烟头在雪地里掐灭,漫不经心的说。
“那你呢?”马耀辉抽着鼻子,侧过脸来,眼中泛着波光,问道:“你为何而战?”
“为了他,为了你,为了活着。”元清河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是认真还是玩笑。
可是马耀辉突然就领悟了。
什么国家人民、什么气节大义,那些都是莫须有的东西。真正值得自己为之去战斗的,只是无法割舍的爱人、重情重义的朋友,还有,为了自己和自己所珍惜的人能够在这个支离破碎满目苍夷的世界上活下去。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元清河那家伙的脑袋,就是那么简单而已,他却能早早看透。
他猛力一拍元清河的肩膀,发出断断续续的低笑,元清河不明就里的看着他。
“清河,以后,有我一天就有你一天的,咱兄弟同甘苦共荣辱,从小日本手里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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