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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5
    留君剪韭 作者:司马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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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苏,我以为会是浙江。”

    他用鼻音嗯了一声,扯一截厨房纸,略吸干梨皮上的水,然后去核切块,切完放刀在一旁才转头和我说:“我妈妈外公家以前在杭州做知府。”

    我也觉得好笑。因为他有趣。我周围人人有几个能上溯名门的亲戚,为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饭那一套一直没绝。韩世景那边还不明显,韩瑄她外公家对家风抠得死紧,咬定诗礼传家不放松,迂腐得吓人。她当年新婚,带她老公去见两个终身未嫁相依为命住一套小洋房里的姨婆,被好一顿挑剔,她客客气气退出门,以后再不起心跟那边来往。但是方忆杭不同,他翻老黄历不惹人厌,我也愿逗逗他,问一句那你祖上有没有修堤建园子。

    他想了下,居然真答我,不是很清楚,他妈只是提到过并未详说。我们还站在厨房里,我端着那碟松子糕没吃完,这种甜的糕点也一次吃不完,他剔了几个梨核,又洗鲜百合,我问:“还在做什么?”

    他说:“秋梨膏。”这回没有转头,还在把莲花瓣似的百合瓣逐一剥下。我从他手指的动作看到侧面,睫毛长长的垂下,他在收拾百合时微微抿着唇,嘴唇在冬天也不干燥,那轮廓仿佛在吸引人用手去摸。

    我移开视线,对梨块抬下巴:“怎么想起弄这个。”

    我以前看韩瑄家里阿姨做一罐子这个,都是秋风起的时候。现在已经入冬,要润肺润燥去心火也来不及了。他说:“因为秋天我还不认识你。”语速飞快,几乎不让我听清。他脸上没有出奇的表情,强压脸皮镇定地说情话,我想不知为什么,这对我算是一句动听的情话。我便也抱起手臂,靠在门边看。

    脸上没表示,到底他还是慌了手脚,弄完百合才来问我:“上次的冬枣还有吗?”

    我家没干货红枣,至于新鲜的,我说:“吃完了,你要想我留得先说。”他站在砧板前踌躇一阵,说我:“一次吃多伤胃。”最后下定决心做没有枣的秋梨膏。我忍不住想笑,看他面对材料危机就像看小猫小狗对一根狗尾巴草如临大敌,看得我心都软了点,想去揉他一把。

    22

    我最终没伸手,厨房是个我太陌生的领域,我怕我真做什么他方寸大乱割了手或者被烫到,不知怎么收场。

    我看他煮熟秋梨膏,四五斤水晶梨,两头兰州百合。这种百合本来就是食用种,几乎能当水果吃,长在疏松干净温度又低的沙地里,纤维少水分足,两三个就一斤了。他细心剥出百合瓣,灯光下润白水灵一个黑点都没有。我从他面前的碗顺手拿走一瓣放进嘴里,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我,简直想拍开我的手。我吓唬他似的瞪回去,他赶紧转开视线避回。

    他低头看锅,下颌的线条含蓄地收回,像一只蝴蝶在雨里被打湿又找到栖身之地,时不时动动翅膀。我的厨房,流理台,像全城黑夜的海洋里亮有灯塔的漂浮孤岛。灯光变得黏稠,他的皮肤像油画布,被灯光涂抹颜料,高光落在喉结上,又在其下投下脆弱的阴影。我的呼吸滞了一下,嘴里那片鲜百合忽然被体温烫热,食不知味,而清爽的梨香随着搅拌机刀片高速转动溢到空气中。

    方忆杭将百合梨块打碎,缓缓倒进锅里,用大火煮到半透明的果泥慢吞吞翻起气泡。梨子清爽微酸的味道被驯熟了,环绕着我的厨房,我们。他用做茶包的透明无纺布接住果泥,包两层,用汤匙压出梨水,点点滴滴反复地压才挤出小半锅。

    他的皮肤被热气蒸红,指尖烫出血液流通的粉色。他有一双温柔而暖的手,单手抓着枣木汤勺在锅内划圈搅动,小火收汁,收到只剩浅浅一个锅底的焦糖色梨汁浓浆,才倒出来,在一个玻璃瓶里冷却,拌入晶莹细腻的椴树蜜。椴树蜜的味道提醒我北方的高大乔木,六七月开淡黄小花,整片森林都浸在动人的馨香里。产的花蜜天冷就结晶,颜色是酥润的洁白,味道醇美,轻软的结构让人想起奶油糖霜,勺子切压可以深深陷进去,压出油一样的液态蜜,手感像压在层层均匀洒落的积雪上,所以我记得这东西也叫雪蜜。

    四五斤的梨,出十分之一重量的梨膏。因为有蜂蜜,喝时只能兑温水。我看他做完一切,不知道今时何时几点了,时间的流逝在充满热度的梨香里变得模糊。他冲了一杯给我,保证说:“没有药味的。”

    我心说废话,我看着你做的,有没有加川贝茯苓麦冬难道我眼瞎。我接过那玻璃杯转动,带有蜜糖色泽的膏调匀了在杯中晃荡。我呷了一口,声音单调地说:“太甜。”

    看他眼里熠熠的神采猛地转黯,我都觉得自己不厚道,但转念一想,我又什么时候是厚道的人。

    我不想放他现在走,外面风停了但雪新下,干冷。我抱着手臂说:“我饿了。”

    这么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幼稚透顶。要是李成成哪怕是露西在场,都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但我知道,这小子不会。我不想跟他太接近,却不惮在他面前展露那个不完整有缺陷的自己,吃定了他对我没有威胁可以随意揉捏。

    方忆杭嘴角弯弯,不笑也见鬼的招人喜欢,前提是他不扮老成装淡定。他看看表,轻轻“啊”一声问我:“吃面可以吗,比较快煮好。”

    我含糊答:“你看着办,随便。”就走出厨房去客厅,浑身不自在。

    那晚我后来一直琢磨自己究竟不自在个什么劲,琢磨不出,烦了,就不管了。

    有些事物发生了变化,事物总是变化的,我试图把感情都拉扯明白分析清楚,但那不可能。

    我看到一些征兆,不知是好还是坏。然后宵夜是油鸡枞做浇头的银丝面。

    鸡枞云南菜做得最好,滇菜里各种菌菇鲜美无比。薄荷玫瑰茉莉都能入菜提味,这菜吃着就像个少数民族的女人,裙山带水鬓云袖雾浑然天成的奇丽旖旎,动一动银铃声声,一露齿一扭腰,吃得一桌男人想入非非心旌摇曳,吃完就各找去处发荡去了。

    今晚我还算能自持,没吃窝边草,埋头吃油鸡枞面。这种干鸡枞泡发了要手撕,好像原始的做法是用山茶油炒,茶花结的茶籽榨的油,据说营养价值尤其丰富,我家是真没有。方忆杭做这个的时候用的是橄榄油,释出花椒八角的香味,香料放得少,只是给本来就够鲜的鸡枞提提味。做这个和秋梨膏一样,蒸发掉多余水分得用小火,温度一高就带了焦味,吃起来不对。待到鸡枞里的水都被油慢慢炸出来,才加盐调味,这样不破坏鲜味。

    那碗面汤汁澄明,金红的鸡枞油飘在表面上。银白的面条细细的闪着水光。我吃完时他压着笑意说:“这回你没说我把你当兔子喂。”

    他已经穿上大衣,我皱眉,温暖的氛围里透进一点外面风雪的冷。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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