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书 作者:公子春秋
第二十三章 心狠豺狼贱鸡狗
ps:首先要道歉,好几天没有更新了,最近工作实在是太忙。忙得不可开交,对不起亲们了。
董琏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情,浑没将未央看在眼里,冲何泉尖声尖气的吼道:“做什么呢?你以为这永巷宫是你家,这宫门也是你个贱婢能关的!”
何泉乃是一宫宦者之长,以前在昭阳殿多少人巴结攀附,饶是最初跟着未央过了一段苦日子,但自做了常侍后还没被人如此指着鼻子骂过。他本就觉得昭阳殿上下委屈,此刻愤然道:“你谁呀你,不晓得娘子在午睡么,吵什么吵!你是北宫哪个?”
蝶舞走上前去拉过何泉,轻笑道:“人家可是掖庭局的执事官呢,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了。”说罢向董琏道:“这么巧,又见到董执事了。”
董琏被他们一番抢白激的面红耳赤,随即脑子一转,道:“哟,这不是蝶舞姐姐么,真是好久不见,堂堂女侍中大人怎么沦落到这番田地?对了,我现在可不是什么掖庭局的执事官了,才不多久,得凌菲姑姑提携,如今是北宫的内侍。”
“凌菲姑姑?”蝶舞心里冷笑,想当初董琏对她们可是恨之入骨,现在见凌菲得势连称呼都改了,真正是个小人。“那可真得恭喜内侍大人了,以后可就得有劳内侍大人送膳食来,不过千万记得早一个时辰,咱们娘子有午睡的习惯。”
北宫那边没人愿意趟这趟浑水,这送饭是件不讨好的差事,北宫内侍四人却偏偏落到了董琏的头上,蝶舞是以此奚落于他。董琏嘴皮挑了挑,气的脸上一阵白里透红,突然想起什么来,冷冷一笑道:“娘子?”他拉长了声线。提高了音量,“我怎么就没看到这里哪来的什么娘子了。唉!你们看见了吗?”
他身后的那些宦者纷纷笑着摇头,一个宦者谄媚的道:“大人您这不是戏弄奴婢们么,这永巷宫里关的哪能算得上什么娘子。”
董琏若有似无的扫了一眼立在廊檐下的未央,提袖掩鼻故作厌恶的道:“说的是,咱们还是不要触了霉头的好,听说圣上也很忌讳呢。”
“放肆!”蝶舞喝道:“永巷宫这里岂容你胡言乱语,快滚!”
董琏忌惮她余威仍在,初始还有些怕,得了身边宦者的提醒。暗付都进了这里还怕她翻了天不成,便把那肥胖的身子抖擞起来笑道:“看看看,蝶舞姐姐发火了。这里可不是宣室殿,你以为你还是女侍中呢?也不想想今个儿来咱们北宫司是怎么求的。”
未央本无意参与宫人间的斗嘴,料想区区一个执事宦者不是蝶舞的对手,不意他言语中涉及了宇文邕,听到最后一句。一股强烈的羞辱感涌了上来。
在这后宫没有名分的女人竟是如此可悲吗,连一个小小的内侍都敢轻贱于你。
她想着以后终归还得依靠着北宫,更不愿让蝶舞的心血白费,即感悲愤又觉哀伤,打起精神淡淡道:“蝶舞,我们回去。”
董琏愣了愣神。料不到她竟会一言不发,蝶舞已从他手中夺过食盒,道:“劳烦董内侍了。请回!”
董琏愣愕了半晌,努了努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见未央阴沉着脸看着自己,那眼神锋利带着寒芒,惊得他退了一步。随即抱头疾步离去。
何泉不失时机的叫道:“雪大,小心失足!”罢了把宫门重重的关上。
两人到了未央身边想说些什么。未央却盯着那食盒看,蝶舞会意,打开来,何泉已抢先道:“该死的!”
食盒里是两层,三碗不多的冷饭,四碟素菜不见油腥,别说不够他们三人吃,还是冰冷发寒,饭上都凝了一层霜似的东西。
未央叹了口气,道:“昔日在晋阳宫,只怕你也不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吧?如今反要和我一同遭这样的罪。”
齐宫奢侈远非大周可比,蝶舞咬咬牙道:“娘子贵为齐国公主又何曾这样辛苦过。”她把食盒交给何泉道:“好在李公公照料周全,咱们可把它热了再吃。”
何泉恨道:“总有一日,我便要他们知道我何泉的厉害!”说着一跺脚去了灶房热菜。
蝶舞一手撑着伞,一手扶住未央回屋。外面雪大风寒,两人都冷得有些受不住,饶是烧着炭火也不够这空旷深寂的大殿得来片刻的暖意。未央的手被蝶舞捂在怀中,感到她的手也是冰冷的,唯有小腹处一点暖气都尽数给了自己。
自来了这里,未央头次感到难过,抽出手来紧紧握住她道:“放心,总有一日我会全数讨要回来。”
蝶舞点点头,眼中泪光闪烁:“这是娘子决定的路,奴婢会陪着娘子的。”
大雪接连下了三四日,永巷宫的宫舍年久失修,多处殿内都积了雪,即便李福生照应周到也不可能在短时内修复殿阁。未央他们所住的主殿殿顶因积雪过厚,生生被压断了一支房梁,殿阁一角房顶的瓦片坍塌下来,露出老大一块空洞,寒风直从那里贯进,丝毫不与任何不怜惜。
人在逆风的时候,不光老天不眷顾,连命运也爱捉弄人。
何泉为了修补殿顶,一不小心失足,从自制的梯子落下,摔断了一条腿。
未央心疼,嘴上却骂道:“都说不用补了,搬到里面去就行了,你非不听,光用绸布也能绑得稳么!”
何泉疼得额头上直冒冷汗,强忍着笑道:“寝殿是娘子住的,奴婢哪能污秽了娘子。奴婢这样,对不起娘子,反倒要娘子来照顾了。”
未央拿出绢子要替他抹汗,何泉慌忙撇头让开,叫道:“使不得娘子,奴婢自己来。”
未央哪里依他,故作温怒道:“连你也瞧不起我了么!”
何泉道:“怎么会!”他犹豫了一会儿,只好依了未央。
未央看了看蝶舞替他包扎的腿,漫不经心的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随我来这种地方。只要我说一声,去宣室殿跟着李公公也好呀。”
何泉眨了眨双眼,忽然面带凝重的道:“奴婢说过这一生都会跟着娘子,娘子怎么忘了?”
像是责问又像是在表明心迹。未央怔然,这些年她和何泉总是至亲至疏着,待他总不如蝶舞上心,确曾疑惑过他为何会执着跟随自己来这里受苦,但听他如此说,又见他脸色坚毅诚实,不禁想起那年冬季。他目光毅然跪叩的场景。
“自然是不会忘得,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不死。你就是我的人,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未央感慨万千,身边有两个忠心的人难道不会觉得欣慰么?昭阳殿其他的宫人最多也只是恳求一两次就作罢,没有他这样的坚持,连李福生安排的徒弟荣升亦不如他。她暗暗下定决心。什么李福生的徒弟,做得再多再好,将来宫闱局总管的位置一定是何泉的,哪怕是抢,也要要抢过来。
门帘挑起,蝶舞闪身进来。未央一见她脸色不好就知道定然又是没请到御医。果然,蝶舞担忧的看了何泉一眼,道:“奴婢出不去。”
未央抬了抬头。出不去?她以为是请不到,一时不明,只听蝶舞解释道:“章和门的守卫死活不放人。”
北宫与永巷宫一墙之隔,宫门出去就是一条甬道,甬道北端是死的。往南便是章和门,只有此处才可离开这个牢笼。
守卫不放行意味着什么未央自然清楚。倏的起身道:“羽林率?”
蝶舞点头,未央脸色微变,这意味着他们是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若在此处有个三长两短,不仅连御医也请不到,只怕是连消息也带不出去。
蝶舞道:“这可怎么办?”
未央颓然坐下,他们还曾思量着该如何与外面沟通,现在是真的被困死在这里了,不由得暗叹自己还是想得不够周全,怎么就想不到宇文护会封闭永巷宫。
蝶舞又道:“如今就算他们要派人一刀杀了咱们,只怕也非难事。”
何泉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嘎声道:“姐姐不要再说了。”
未央紧捏着压在身下的被褥,忽然记起什么来,思付片刻抬头道:“不会,他们不会直接杀了我。”
蝶舞眉毛微微一挑,道:“对,他们还顾忌着圣上。”
未央摇头道:“只怕不是。”停一停,苦笑道:“凌菲是什么样的人,只怕你比我清楚。咱们那么害她,她又岂会让我就这么轻易死了。你瞧瞧她先是让人偷了咱们的米,又让你不得不去北宫低声下气,还叫个你曾经整治过的宦者来羞辱咱们,我敢保证,她不单不会让我死,简直是要让我们生不如死!”
蝶舞听完,不由得又惊又怒,道:“她敢!”
未央盯着她,反问道:“换做是你,你会么?”
蝶舞语塞,内心自然是不能笃定不会的,毕竟凌菲曾经也害得她差点送了性命。
未央泪流得越少心越是坚定,心越是坚定,灵台越是清明。她想了想,捶塌道:“现在一定要想法子让外面知道。”
蝶舞得了她的提醒,回过神来道:“只怕外面是知道的,就是力不从心呀。”
未央默然了,宇文邕必须自保,也不能再过问,这是她和他的约定,但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夜夜入梦,醒来已是惊惧至深。她怕宇文护改变意图要自己做王,她怕太后提前行动扶持宇文直,她怕再也见不到他……他不会的,他会活着,他会在外面等着她,想着她,念着她。
“我不是要他知道我的处境,我只想让他知道我平安。”
是的,她相信,只要他得知她还平安,一定可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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