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书 作者:公子春秋
第五章 昭阳无辜遭毒手
肖御医从太医署绕道云阳宫再往昭阳殿,不及一个时辰,宫里就开始骚乱起来。何泉故意拖了时辰才往云阳宫禀告,此时的未央正斜倚在冯姬的贵妃榻上假寐,闻讯即刻起驾回昭阳殿。
方入昭阳殿宫门便瞧见独孤月容、厍汗姬、凌菲等人站在殿前,未央飞快的与独孤月容眼神交接,而后急切的转去偏殿,却被守在殿门的禁卫拦在了寝宫外面。
何泉上前喝道:“大胆!竟敢阻拦右昭仪,还不快让开!”
宇文空的病状酷似温病,禁卫如何敢让未央以身涉险,“娘子凤体为重,小人斗胆,不敢请娘子进内。”
未央故意作怒,独孤月容拉住了她说道:“他拦你也是职责所在,不若等肖御医出来再说。”
厍汗姬对未央不在昭阳殿感到吃惊,看似随意的说道:“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染了病呢?”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未央显得万分焦急,“哎,我也不知道呀,用罢晚膳就去找冯姬姐姐闲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冯姬在旁帮腔道:“可不是?你也别急,仔细身子。”
厍汗姬翻了翻白眼,虽有疑惑但见她们皆如此说也没奈何。偏殿殿门启开,肖御医从里面出来,众人围了上前。
肖御医早对宇文空的症状是一清二楚,只是走了个过场挨到未央来才出来道:“怕真是那病,昭训娘子和大监大人要做好万全准备。”
凌菲道:“御医既然认定是温病怕是没错了。这病症甚是厉害,若是在宫中散开,后果不堪设想。”
冯姬也听得甚是心惊,对她说道:“如今怕是要先封锁病源才好。”
未央不悦道:“里面是皇子,岂容说封就封?”
肖御医躬身道:“老臣不敢妄言,也赞同封殿。昭阳殿不封,宫中人人性命堪危。”
独孤月容喝道:“一派胡言!宫中防范谨慎,怎会有疫症传入?”
肖御医道:“老臣不清楚病疫如何入宫,但郎君病症厉害,万万不能马虎。”
未央故意怒道:“肖御医,你医不好空儿的病竟胡乱往疫症上推,若有差池,你有几个脑袋?”说罢便要往宇文空寝宫去。
独孤月容等人慌忙劝阻,但真心要拦的却没有一人,独孤月容和冯姬自是与她早早串通做戏。只虚拦了几下,反倒是凌菲一步赶上,跪在地上道:“请右昭仪留步!”
未央被她拦下。吃惊不少,道:“凌菲你放肆,敢挡我的驾!我的儿子卧病不起,做母亲的却不得探视,天下岂有此理!”
凌菲微微叩道:“凌菲宁肯忤逆右昭仪。也绝不能让右昭仪进寝宫。右昭仪不仅仅是空皇子的母亲,亦是您肚里皇子的母亲,岂能因空皇子而弃腹中骨肉于不顾?”
未央不料凌菲如此直言不讳,更因她竟会如此恳切,此事当与之无关,但她也没有理由会这样劝阻自己。未央一时有些愣神。来回踱了两步,心绪颇为烦乱:“好,你说的有理。你是未央宫的大监,你说该怎么办!”
凌菲起身道:“奴婢会即刻封宫,使疫症不能四散。奴婢愿自请随肖御医留在昭阳殿,请右昭仪另辟他处以作休养。”
不单未央惊愕,连独孤月容都颇为震惊。谁能料到凌菲会做如此安排,厍汗姬更是觉得难以理解。众人疑窦重生却不及细想。但闻凌菲向肖御医问道:“肖御医可有把握?”
肖御医答道:“没有,但只求尽力而为。”
此时何泉匆匆过来,跪下回道:“娘子,一直伺候小郎君的宫婢流烟突然晕倒,似乎……似乎也起了高热。”
所有人同时一惊,这是未央方才借机吩咐何泉来报的,如此便可让凌菲封锁昭阳殿,而事态严重太后必然会追查,把此事断绝在昭阳殿,未央便可平安。
肖御医眼中精芒一闪,急忙问何泉道:“可是刚刚一直在郎君身边的那个宫女?是不是和郎君一样症状?”
何泉点头:“是,流烟一直伺候在小郎君身边。症状……症状奴婢不敢妄断。”
借此机会,凌菲再次说道:“请昭训娘子下令封宫!”
未央知道中间虽有凌菲的意外之举,但事情在预料中顺利发展,便对独孤月容道:“姐姐……”
独孤月容一双明眸在凌菲身上打了好几个来回,若有所思半晌,缓缓说道:“封禁昭阳殿,右昭仪暂住云阳宫。”
凌菲回眸一瞬间在未央的脸上看到了极沉痛的神色,不禁暗自低头思量。
恰在此时,厍汗姬插嘴道:“哈,看来昭阳殿的宫人有先见之明嘛,早早就把偏殿给封了。”
未央本就觉得事出蹊跷,如今看来更加肯定是内有厍汗姬外有宇文护,他们使这般阴损的伎俩想要勾害自己。一旦凌菲因温病封锁昭阳殿,等于便是与外界断了联系,到时昭阳殿里面发生何事谁又能管得着。
未央尚未回敬于她,但见落尘自殿后绕出来说道:“厍光训真是过奖了,某既然做这殿监,自是要护卫一殿安危。”
厍汗姬被堵住一句,闷声不语,恼恨的看着凌菲,凌菲只做不见,对落尘道:“落尘娘子做的好,此事事关重大,奴婢要先回禀太后,再入昭阳殿。”
昭阳殿的封禁对外只称宇文空患病需要休养,禁止一切人等出入探视,虽然太后严令众人不得宣扬疫症,但宫里谁不知源于温病流传,各宫上下却已在不寻常的空气中察觉到了紧张。
独孤月容在此时显出了她不同于众人之处,恩威并施协助太后震慑着后=宫,手腕独到处处得当,使六宫看起来还是祥和一片。无怪宇文邕即便有如花娇宠各宫佳丽,也动摇不了独孤月容实际上六宫之主的地位,只因为她是宇文邕需要的女人,她用自己门阀贵族特有的骄傲和端庄。美丽和手段,俘获了宇文邕和太后的心,让皇家无法离开。
在武功巡视的宇文邕接到奏报,连夜起驾回京,雍州之地的天旱和疫情也相当严重,流离失所的百姓纷纷涌向京师,开府军不得已关闭长安城,阻止难民涌入。宇文邕的圣驾被难民潮阻截在了洛洲,因京师各地的天旱疫情,宇文邕不得不暂留洛洲。而宇文护自然而然的担起了督促防疫的任务,太医署连遭贬斥,却依然没有有效的方法防治疫情。当真人人坐立不安。
未央站在云阳宫的最高处,遥望着昭阳殿的繁茂花树,殿台楼阁,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宫人的哭声暗自叹忧,即为宇文空亦为自己。若昨夜她没有去云阳宫,兴许现在她也无法全身而退。这样的招数太过毒辣,她不明白那些人怎会视人命如草芥,难道宇文护不知道将温病引入宫中会造成什么样的灾祸?
这其中,究竟有没有阿史那在参与。有厍汗姬的地方,难保不会有她的影子。何况终究是宇文空害其滑胎以致终身不孕,这样的痛苦是一个女人无法承受的。
…………….
肖御医奉旨和未央宫大监凌菲入了昭阳殿,随着宫门缓缓合拢。昭阳殿和外面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没有人知道是不是还能活着离开。
凌菲立在白玉阶上,用缓慢而清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们怕,但是现在没有人出得了昭阳殿,包括我。任谁私自迈出宫门一步。就是杖毙的下场,死得更加难堪。如今咱们只有同进共退齐心协力。才有可能逃过此劫。我也怕死,但我凌菲绝不会弃大家于不顾,人定胜天,老天即便要亡我们,我们不妨也跟他争一争!”
话说至此,本来慌乱的众人似乎安定了些,昭阳殿上下皆知大监大人自请入昭阳殿,此时的她,就如同大家的希望,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听着她。
突然一个小宦者惊呼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一边大喊着一边往宫门处拔腿狂奔而去,剩下的宫婢宦者顿时一阵骚乱。
凌菲凤眉一挑,喝道:“来人!”
昭阳殿的几个禁卫早已动手,那小宦者没奔上几步便被擒回,在禁卫军的钳制中苦苦挣扎:“我不想死!不要!不要!”满面的涕泪,神志早已几近狂乱。
凌菲看着骚乱更甚的周围,不少人似是都有乱逃的心思了,她冷冷的一笑,厉声喝道:“杖毙!”
那不高的两字犀利,铮然掷进了骚动中心,像带过一道无情的锋刃。随着禁卫将杖刑的长凳“咣”的置于场前,整个场子猛然安静。
禁卫捏开小宦者的嘴,塞进一条木棒,牵着两端的绳子手脚利落地往后一紧,缚上双手,杖起杖落,出敲击在人身上闷哑的声响。眼前血珠飞起,一道浓重的暗红溅入白玉方砖之中,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那小宦者起初还嘶声挣扎,渐渐便没了动静。凌菲立在那里,静静望着,一杖杖似是重击在每个人的心底,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众人吓得噤若寒蝉,为眼前的杖刑震慑,偌大的场中无人敢再吱声,终于安静下来。
凌菲淡淡扫过众人,道:“该做什么想必你们都已经清楚,都散了去做事,别让本监以为右昭仪调教的宫人不识时务!”众人惊魂甫定依命散去,各司其职,倒也有条不紊。
恐慌、不安悄无声息地充斥了整个每一个角落,那种不知情的恐惧,混混沌沌的危险感,会在人的心中一点一点地滋生,蔓延,就像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中明明知道某处有着致命的危险,却一点光亮都寻不到摸不着,只能等待着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
等待死亡,岂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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