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杀 作者:疏影簪(湿手摸电门)
第29部分
卷六 蕴香 137
不嗔坐在床沿,将锦霓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着,沿着脚底的道轻轻按压。
脚底忽然灼热,男女间危险的味道传来,锦霓想要缩回来,可是,他的*很受用,她身上的疲乏渐渐消失。
不嗔自言自语道:“舒服么……”
说完,不等她回应,他竟捧着她的脚踝,毫无征兆地亲吻起来。
热烈而又轻柔的吻,从纤细的脚腕,沿着那涂过芳郁药露的小腿,撩起那宽松的裤腿,向上游曳着。
湿热的唇舌直到那因为怀孕而显得更加丰腴的房,那乱动的火苗,终于在全身燃烧起来。
锦霓握紧拳,死死地咬着牙关,熟悉的气息叫她情不自禁地回忆起那某个夜晚的春梦无痕。
黑暗的室内,唯有他和她的轻喘。
男人脱下衣服,衣料摩擦的声响就在耳畔,锦霓心头如小鹿乱撞,一把抓住他的臂膀,嘶哑道:“我、我怀孕了!”
朦胧月光下,不嗔的身体修长矫健,肌结实,比例匀称,像是一块完整的和田玉般,在月色中熠熠生辉。
满含神采如星子的眼眸,闻言闪烁了一下,他轻微地僵直了身躯,却在下一秒,将她揽入怀中。
“别怕,我什么也不做,我只是想抱抱你……”
他用*寻找着她的*,刚一碰到,便发狂地深深浅浅地吻着她,她刚要躲,那*就放肆地卷住她的,不给她一丝一毫挣扎退却的机会。
怀孕,孩子,不嗔心中一动,如果是时间相差无几,那么,这个孩子,也很有可能是自己的。
女子阖上双目,松开了拳头,受了蛊惑一般,也用手去*他光滑的身体,引起他的阵阵抽气。
莫名地心安,相信他的话,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
“你留下来的翠玉笛子,可惜我拿不出来,还在里。”
锦霓叹了一声,莫不遗憾,她不能引起第五鹤的怀疑,早上出时什么也没有带出来。
“不要紧,我给你取来。”
男人细细地啄着她的樱唇,一字一句地承诺着,手指沿着前的起伏往下试探。
锦霓仍在天人交战,她不知道要不要道出实情,也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否知道,她就是……
哎,罢罢罢。
她不知道的是,不嗔当然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可是,他不戳破,心中暗道,不如就这么重新开始。
“那夜你我初见,你说你是采药的人……”
她小声说道,故意语出试探,扬起头,问着他。
不嗔却毫不羞赧,正色道:“有什么不对么?”
锦霓笑笑,手指滑上他的前,感觉到男人身子一顿,连眼色都深沉了些许。
“那最好,可以帮我保胎。”
她不再流连,收回作乱的手指,明知这男人平素如一汪泉水,若是狂起来,也是一团火,她不敢再勾引他。
却不想,他快了一步,夺下她的手,捏在自己掌里*,而那一开始就不怀好意的另一只手,果然来到了腿间的隐秘地带。
“不要……”
她的疾呼还来不及出口,就全数被他吞入口中,大力厮磨起来,那修长的指尖,挑来阻碍物,慢慢磨上去。
“前几个月都不能弄的,但你肯定想了……”
男人闷闷地笑,“好意”地劝着,虽然没有光亮,但不用看,她一定是脸红了。
“我只浅浅地弄,绝对不会伤了你,也不会伤了孩子,不然你会难受的……”
“不行……”
最后一丝理智,使她夹紧双腿,同时,也等于把他的手指夹紧。
他不再勉强,转而吻上前散乱衣衫后隐隐约约露出的花尖儿,轻咬一下,然后便狂野地*起来。
“你做什么?”
锦霓大惊失色,眼看着那一颗黑色的头颅,在自己前,如一个吃的娃娃般,口中大力抽吸。
“先替孩子探探路,免得以后饿肚子。”
他抬起头,邪肆一笑,恍惚回到了当年,那个与她在山洞里避雨欢爱的青涩少年。
只这一瞬间的迷茫,他便攻城掠地起来——
那浅浅刺入的手指头,便开始画着大小不一的圈儿,轻扣着那变得比原先更加敏感的*肌肤,眼看着那紧合的花瓣在指间翕动了几下,泌出晶莹花露。
前微微的刺痛,饱胀得难受,*也酸胀得紧,似乎想要从身体里涌出什么才好。
不嗔的手指太灵活了,不断地擦、拧、按、压、挑,很快,身下的人儿便气喘吁吁起来,面色潮红。
“难受……别弄了……”
锦霓双手无助地盖着小肚子,口中嘤嘤拒绝,生怕肚子里的孩子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好事”。
刚才想到的,这孩子也许也是自己的这个想法,令不嗔很是激动,他原本只是想要心爱的人好好活着,如今她还孕育了孩子,他怎不开心。
“不怕,乖,小叶子乖……”
情难自已的男人,忘了她已不完全是曾经的少女,还是唤出了曾经的名儿。
他曲起指节,又加一指,不断地深入,说是深入,其实也只挤进去半跟手指长短,便不敢再深,怕弄疼她。
那种被撑开被填满的感觉,一下从紧致私密的地方传遍全身,她禁不住呜咽了一声,蜷起双腿,连脚趾都蜷曲起来,脚尖绷起。
滚烫的体被他挑弄出来,沿着窄窄的通道,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断滑出,浇在他的指头上,溢满他的手掌。
上身不由自主地抬起来,她无措地抱着他的肩,挺起自己的细腰与翘臀,不知道下一秒,是要躲开,还是狠狠地撞上去才好。
这一刻,不嗔的脑子里只有片刻的欢愉与缱绻,任那些杀戮征伐在温柔乡里被驱逐,被遗忘。
不顾她的娇喃,毅然地将手指退出来,蘸着那甜滋滋的水,向那紧合的不远处轻轻涂抹,粉色的肌肤被他一碰,就害羞紧张地紧绷起来。
锦霓一下惊醒,似乎隐隐约约地预感到他要做什么,身子一挣,就要离开。
“不……会疼……”
以前的身子怎么样都好,现在的身子还未曾那么放纵,尤其还有了孩子,她不敢冒险。
眼中水意朦胧,身体的舒爽叫她含泪,可是若他真的完全停下,她又难受得紧。
抓着她的小手,男人隐忍着嘠出声:“我好难受……”
果然,白皙的面容此刻满是焦灼,大颗的汗水在额头鬓角滑落,如此软玉温香在怀,这样强壮的男人怎么能够忍得住。
说罢,他竟耍赖一般,就当着她的面儿,自顾自地用自己的手抚慰起自己来。
“你……”
不曾想竟会这般,锦霓脸更红了,早先那仙风道骨的男人哪去了,如今这个闭着眼胡闹的年轻男人,魅惑得可怕,她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不免也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不嗔知道她在看自己,故意放大自己手上的动作,大开大合地,而且从嗓子里,不断逸出感好听的呻-吟。
“啊……啊……”
他扬起头,甩落串串汗珠,淡淡月光下,他的身体像是雕细琢的艺术品,没有一丝瑕疵,各个角度都散发着男的力量。
生怕睡在隔壁的良灿听见,锦霓吓得赶紧伸手去捂住他的嘴,慌张道:“不要叫出来啊!”
哪知道,他忽地停下动作,一下子将她搂到怀中,顺势将她的背掉转过来,脸朝下。
“如果要我不叫,那你给我!”
说罢,不顾她的弱弱挣扎,他整个人轻轻地覆盖上去,手也抚上那一处圆圆的紧窄。
卷六 蕴香 138
双腿无力,锦霓“哎呦”一声,不过被他轻轻摆弄几下,身子登时便软绵绵柔若无骨一般。
深黛色的秀眉蹙起,她慌得想要赶紧转过头,四散的鬓发蜷曲在光滑的背脊上,宛若是一片黑色的丝绸覆盖住大半的娇躯。
不嗔从后面抱住她,语声轻柔如三月春雨,“小叶子……或者我现在要叫你……锦霓?”
他不确定,却仍是爱抚着她的肩膀,又撩起那墨黑长发,吻*的后颈。
她浑身一颤,听清了他的呢喃。
大掌拂过那处隐秘,蘸着湿漉,缓慢却坚定地往下拨弄,浅色的肌肤因为他的不断摩擦,而显现出深沉的玫瑰色。
男人妖孽,只偏偏伸出右手的小指,轻搔慢刮。
说重,不重,就像是无意擦过;说轻,不轻,绝对叫人无法忽视。
女人拧着细腰想要闪躲,那手指却总是准确无误地触上,圆润的指肚不断施力,在那如花蕊般的皱褶上试探着深入。
怜爱地抬起她的下颚,将她的脸微微地转过来,无法克制地重重吻住那嫣红的唇瓣,倾注满心的热情与喜悦,辗转厮磨,*含弄。
这一次,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想再放手,一定要将她捧在手心,尽情品尝她的甜蜜,期待着可爱宝宝的出生。
“唔……”
唇上麻酥酥的,锦霓说不出话来,腔里的空气都要被吸走了,热情似火的吻,焚烧她的全身。
她快要无法思考了,怎么办……
男人的唇舌在小巧的白玉耳垂上,在白皙纤长的颈项上,逗留,噬咬着。
“痒……”
呼出的热气就这么吹拂在颈窝耳后,无异于一种折磨,好麻好热。
他的手,突袭着每一处叫她无力的敏感地带,任妄为着,为所欲为着。
“很热,是不是……”
他窃笑着,掌心滑过的地方,都是汗湿,嘠地在她脸颊边低语着。
两个小石子一般的顶端涨得发痛,又被他不停压着,有些痛楚,却又有些畅快。
不算陌生的酥麻感从四肢百骸向身体各处蔓延,最后汇聚在他不断按压的那一处,浑身都被他的男气息所包围,身子软得像是一滩水,又像是一团棉花。
狂狷的动作,又带着丝丝无尽的柔情……
跪得久了,膝盖便微微痛起来,锦霓试着刚要动,就被身后的男人按住,“别动……”
樱唇被手指封住,男人魅惑的眼神看得她呼吸一滞。
这还是当年在义庄门口,仗剑走天涯,出手搭救却又面色冷淡的那个小道士么?
这还是当年在西域雪峰,跃身山顶,牵着她的手,接受千人膜拜的那个魔教教主么?
这还是那夜,站在小楼下,横起一只笛,为她吹一首凄哀动人旋律的那个采药人么?
她的心,混乱了……
看出她内心的挣扎和犹豫,男人决定继续诱惑她的神识——
“为什么要从里跑出来?良灿怂恿你的?”
想起那个孩子,不嗔脸色一正,怪不得这几日他早出晚归,只说是去熟悉地形,却不想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其中。
摇摇头,锦霓轻声辩解道:“不是。我不能冒险,我一分也不敢冒险,那些女人在里要熬一辈子,我怕我熬不过。我不怕死,可我不能叫我的孩子死。”
想起吴美人、胡贵妃,还有许许多多的,念了怨了等了恨了一辈子的长门怨妇,锦霓禁不住后怕,蜷缩起来。
提起孩子,不嗔心一揪,试探出声:“这孩子……你可知道……”
锦霓知道他要问什么,摇头道:“我不知道,可是他是我的!”
说罢,她的双手再次按上*,那神色像极了怀孕的母兽,提放而警惕,眼中都是戒备。
感受到她的紧张,不嗔试着伸手圈住她,柔声安抚道:“是的,他是你的,没人要抢走他,我也不会允许有人伤害他和你的。”
男人的安慰成功地驱逐了她的不安,她放松下来,然后,那游曳的手指,不顾她的窘迫,已经没入了一小截。
突如其来的异物感,叫锦霓不由得扭动身子,想靠挤压的力量,将他推出去,却不想,包裹得紧紧的指节,却在她的一收一缩间,不退反进。
“你比我还心急?”
勾起快慰的笑容,他护住她的腰,难以置信的是,这样纤纤不足盈握的小蛮腰,竟然十个月后,就能生出孩子了?
“你、你胡说!”
锦霓嘴硬,然而体内也在一*地涌起混沌的需索,令她恍惚,令她无助。
“那你看,我是不是胡说?”
他坏笑着,掌心贴向滑腻,勾了一些举到她眼前,用事实说话。
眼角一瞄,那之前为她擦拭的药露还在,丝滑馨香,用来滋润,效果应该不错。
后庭一凉,有清凉的感觉传来,指头蘸着不断往里推挤,打磨旋转。
“呜呜……好凉……”
她像个小兽一样,翘臀轻摆,无奈逃不开,眼看着那白色的药露便在那花蕊中泌出,看着就像是男人的华,叫不嗔忍无可忍。
不嗔不想再耽误了,明日便进,将这一年的湮萝丸给第五鹤留下,然后就赶紧带着她回西域才好。
思及此,他轻轻将她摆成恰当的姿势,自己也跪好,在她耳畔轻轻地安抚着:“我轻一些,别怕……”
被他从身后深深地顶着,他还在故意深深浅浅地画着圆圈儿,锦霓不由得红了脸。
“唔……”
男人低头,一口咬住她的肩膀,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腰部同时跟着往前一送,挤入一点儿。
肩上和密处都是一痛,说不清到底是哪里更疼,泪珠霎时在眼眶中滚动出来。
感受到她的僵硬和痛楚,男人不敢再动,而是强迫自己忍耐,手臂向前,抓着她的身子,上下轻抚。
“你欺负我……”
身下的女子忽然嘤嘤哭泣起来,颇有止不住的架势,不断抽泣。
随着她的呼吸和抽气,体内不断变化着,不断地挤压着,身后的男人可就遭了大罪!
他还未完全享受到,哪知道就要先承受这样的折磨——
冤家啊,真是冤家!
想他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现在要受到这样噬骨的折磨呀:快要断了,断了……
锦霓眨着泪眼,忽然意识到,他比自己还难受吧,噗嗤一笑,赶紧吐气放松,娇声道:“你轻轻动吧,轻轻的……”
如蒙大赦,不嗔几乎也要流泪了,这朵后庭花,还真是不好采摘啊,怪不得人家说要一摘二摘!
他急喘着,却没有急着动,而是俯*子,沿着她优美的曲线,从颈项,一直吻到尾椎骨处,缠缠绵绵,极尽恩宠。
轻若羽毛的吻,将心底那最后一丝理智都拂去,只剩下人类最深沉的渴望。
许是有药膏的滋润,许是男人实在是温柔体贴,居然没有火辣辣的疼,唯有一种被扩张的不适,却可以忍耐,而且,忍耐得久了,反而自己都生出一种羞耻的*来。
“不嗔……”
她是真的娇嗔了一声,也顾不得这一句喊出来就泄露了全部秘密,只是由着那渴望主宰着自己的身体。
大滴的汗,落入眼底,不嗔正在有些鲁地拭去自己额上的汗珠,乍一闻她的呼唤,被雷击一般,半晌动弹不得!
她、她想起来了?!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锦霓便只好咬着*儿,可怜兮兮地拱起小蛮腰,略略地自己动着,一扭一扭,从后面望去,白皙胜雪的丰臀中央,正夹着面容狰狞的巨物。
“你……你喊我什么……”
薄唇蠕动了几下,不嗔几乎陷在了巨大的喜悦和担忧中,不禁用力地拥住她的后背,却也连带着将自己推入得更深,这下意识的动作叫两个人都发出轻吟来。
柔软的地方,深深地包容着他的放肆,再温和有爱的男人一旦染上*的色彩,也有些凶残得可怕。
猛地一个力道重了,被钳制的锦霓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床头的枕头,被她无意间一挥手推到地上,一个东西“啪”地一声,跌落在地。
听到声音的锦霓,脸色一变,挣脱开身后的人,不顾两个人还连接在一起,俯身就要去捡起,冷不防重心不稳,眼看着便也要跟着跌下去!
床虽不高,可京郊院落中的地,都是那种寻常人家的地面,坚硬无比,这若是真的跌落……
不嗔被锦霓一推,顾不得自己,赶紧伸长手臂拢住她的腰,双腿用力一沉,将她堪堪拽住。
“啊!”
两人跌做一团,不嗔赶紧将锦霓上上下下查看仔细,焦急道:“撞到哪里没有?”
她不说话,猛地双手覆上他,坏笑道:“这个,不会不好用了吧?”
他被捏得倒抽一口冷气,骤然提起的一颗心跳得飞快,眼中的少女,与当年那个曾叫自己告别青涩无知的小妖女渐渐重合,他重地喘了几下,将她压住。
“不行!你不能……”
眼看自己仰躺着,传统的姿势吓坏了锦霓,肚子里的孩子肯定受不住他疯狂的索取的。
拨开她欲阻挡自己的手儿,不嗔噙着妖冶的笑容,安抚道:“你帮我,我就不进去。”
说罢,他掌握好角度和力道,浅浅地刺着,绝对不过火,可是依旧叫她发狂。
一下下,轻柔地顶撞,不时地碰到那已经饱满的颗粒,引来她的丝丝战栗。
抓过她的手,套牢自己,从上到下一一抚慰过敏感的肌肤,男人声喘着,温暖的小手虽比不上那曲径通幽处的甜美,可依旧叫他无法自拔。
男人深色的大掌包裹着女人白皙小巧的手,一开始很慢,愈到后来愈急切,口中的声音也跟着沙哑低嘎起来。
两个人像是握剑一般,汗水从俊颜上滚落下来,一张脸涨红得吓人,浑身的肌紧绷宛若美的石像,纠结的皮肤肌理上,满是晶莹感的汗水。
“你……很辛苦……是不是……”
眼看时间过去好久了,原本愉悦的表情变作了痛苦,他却没有丝毫解脱的迹象。
“好难受……”
四目相对,不嗔眼中尽是无奈,却不愿再强迫她承受,只好低哑着出声,露出脆弱的笑容来。
没想到,那小小的人儿咬住下唇,凑上去吻住他的唇畔,一啄,接着,自己主动轻轻翻转过身来。
男人眸中欣喜闪过,扶着自己对好角度,生怕弄痛她,揉了很久,这才终于舍得沉下腰。
闷哼一声,今晚他有些暴,耳垂在口中被*得都有些疼了,被不嗔含弄在嘴里一咬,便酥麻了全身。
他挺身进来,锦霓像蚊子哼一样哼了几声,说不出好受还是难受,却将男人勾引得疯了一般。
锦霓靠在不嗔怀里,他侧身玩着她的一缕头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还是有心事……”
熬不过他,只得她率先开了口。
眼角向那床角一瞄,男人幽幽开口道:“我那笛子,不见得就比这扇子沉重吧?”
嘿嘿一笑,原来,不嗔是吃醋了?!
锦霓一个翻身起来,*他的膛上,同他眼睛对着眼睛道:“这是香川给我的扇子。”
不嗔一僵,垂下眼帘道:“我知道。”
“不嗔,我得找到他们。”
锦霓凑上前,嘬了一口他的*,同他额头抵着额头,鼻尖顶着鼻尖,“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晓得我是怎样的人。你若是能接受,便同我一并去找,前尘往事譬如种种死;你若不愿,我亦是不多做勉强,从此再见不过是陌路。可是,我毕竟是舍不下你的……”
说到最后,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微凉的甜丝丝味道喷在他鼻端,痒得他伸手掐*的鼻尖。
他漆黑的发丝散乱,与她的纠缠在一处,眼眸如深潭,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忽然,他整个人都将她包住,贴得紧紧的,严丝合缝,呢哝响在她耳畔:“等他出来,你养好身子,我也要个孩子……”
卷六 蕴香 139
浩浩愁,茫茫劫,繁华如京城,终须一别。
锦霓起得很早,静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直到天大亮,旭日升起。
夏日清晨,香雾缭绕,这一处小院,被不嗔收拾得别有一番景致,她托着腮,想不通第一站应该去哪里寻找那个小嫔描述的“疯子”。
疯子!
心里一紧,翩翩若流虹般的香川,怎么会疯!
眼前顿时有些雾气缭绕,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总是忍不住想哭。
直到良灿无声无息,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锦霓的视线里。
背上的长剑始终佩带着,剑不离身,锦霓眼中闪烁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何防备若此,许是父仇未报,是以这般谨慎小心。
“师父进了,给狗皇帝送药。”
幽暗的犀利眼眸落在她脸上,只一瞬,便飞快离开,神色木然。
朝阳就在他身后,映出似真非真的斑斓十色,照着他的冷神色,便更加明显可怖。
锦霓看着他的稚嫩面庞,不解道:“良灿,你不舒服?”
说着,站起身,手就要去探他的额头。
哪曾料到,这孩子猛地一侧身,硬生生躲开了锦霓的手。
然而,就在锦霓思量,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时,他却主动问道,“你要跟我们走?”
锦霓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便继续自言自语道:“也好,离那皇帝远一些,因为我迟早要杀了他。”
她讪讪一笑,有片刻的恍惚,且不说第五鹤自己武功高强,便是那近身侍卫,哪一个又是好对付的,凭他方良灿一己之力,饶是他武功盖世,又能耐他如何。
看出她的怀疑,良灿只是哼了一声,虽然面上淡淡,仍是回屋取了一件轻薄的干净衣衫,为她披上。
“师父说,叫我看着你,等他回来。”
对*清澈的眼眸,少年情不自禁一怔,面上一红,呐呐开口,却不想,偏生有些此地无银的意味来。
锦霓嘻嘻一笑,主动挽了他的臂膀,转身回房准备熬粥,等着不嗔从皇归来。
熙熙攘攘的市集,热闹非凡,每个月初五,都是京郊赶集的热闹日子。
且说锦霓觉得身子无恙,又着急找香川,便拉着不嗔和良灿,想要去市集打探消息。
据说,有一种人,他们其貌不扬,做着最普通的小本生意,却是江湖中极为有效率和诚意的包打听。
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人多做打量这一女两男,三人踏进一家米铺。
“老板,可有些上好的米?”
不嗔率先出声,扬起手来,拦下一个正在搬米袋子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愣,抬起眼,打量了不嗔片刻,幽幽道:“好米自然是有的,不知晓客官要多少?”
说着,手里捏了个手势,不知情的人,却只会以为,他是不经意。
不嗔眯细了一双眼,淡然道:“我要一粒米。”
锦霓失笑,这不是耍着人玩么,哪想到,那老板恭顺地一弯腰,向里间一招手,“三位里面请。”
泡上一壶好茶,那米铺老板双手奉上,这才垂手站在一侧,恭敬道:“不知教主有何吩咐。”
不嗔接过那茶,看了身边的锦霓一眼,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伸出一食指,蘸了蘸那茶水,在桌上慢慢地写了一个字。
米铺老板微微踮起脚,借着光去看,待看清,不禁有些动容,抬起袖子,擦擦脑门上的汗。
锦霓也侧首去看,只见那桌上的水渍,赫然是一个“汲”。
她有些感念地望了他一眼,这才知晓,这个男人是真心想要帮自己的,并非是那般拈酸吃醋的小气男人,不由得眼神愈发放柔起来。
然而,见那米铺老板许久未说话,她心底也是一沉,难道……
果然,只听那人轻声开口道:“教主,实不相瞒,江湖中连知道汲氏兄弟这几年动态的人本就不多,而那知道他们便是无往城城主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属下也是派出无数人手暗中打听,才了解一二。”
手,一下子攥得死紧,连这样的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单凭她一个人,就如何能够理出头绪?若不是在中机缘巧合,锦霓真的不敢相信,香川还活着。
也许……不是他……不过是巧合……
只一想,便有些眼眶发热,手上忽然重了一重,是不嗔。
“当日大火之后,可有什么消息?”
不嗔看着那桌上的水痕,渐渐干了,片刻之后,桌上已无任何异样,这才略略颔首,开口轻问。
男子有些踟蹰,不觉看了看锦霓和一直冷脸的方良灿,犹豫片刻不敢出声。
“但说无妨!”
“是!教主,那日大火当真惨烈,小的也只是此前听说雷家的火器可怖,未想到威力忒得巨大。然而,却有人言之凿凿,赌咒发誓说自己看见,大火中有一道人影入火中,片刻后挟着另一人出来……”
男子小心地措着辞,不住地偷望面前人的表情。
“咣当”一声,茶杯跌落在地,只见锦霓脸色惨白,重复道:“出来?出来了?”
她双眼失神,猛地站起,一把抓住那老板的手,喋喋道:“你确定?看见了?真的有人活着出来了?”
男子被她吓得连连后退,口中不住求饶道:“姑娘、姑娘您松开小的,小的小的……”
他看着眼前虽动人,行为举止却癫狂的少女,一时间自己竟是语无伦次,面如金纸了。
不嗔起身,一脸忧色,将锦霓纳入怀中,安抚道:“别急,听他说完……”
好一阵子,她才缓过来,颤抖着在不嗔怀中站定,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仓惶失措的男人。
“您说……是有人说……看见有人出来?可是……可是汲氏兄弟?”
米铺老板再次落下涔涔冷汗,咽咽口水道:“姑娘,小的也只是听说,不知道教主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小的还要去查,才能知道真假……”
眼眸一闪,不嗔冷声道:“可以将其他事暂且都放一放,叫你的人都去查这件事,至于钱财人手,有任何需要,你可以去分堂口找我的人,明白了?”
男子赶紧垂手领命,却忍不住猜度这其中纷乱的关系,一直到把三人送出门,他也不晓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别急,你听我说,我一定会帮你找到……”
话还未说完,就看锦霓懒懒地挥了挥手,抬眸对上他的眼,“不嗔,我自是信你的,可是,我现在心里好烦乱……”
说罢,泪痕在眼角一闪而逝。
刚要开口,却听得远处一片喧闹,略一望去,远处似乎人很多,指指点点,嬉笑怒骂一般。
“这里太乱了,我们先回去,一有消息他会通知我们的。”
圈住锦霓的肩,三人刚要离开,冷不防她开口道:“我想去看看,前面那么吵,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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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蕴香 140
跌跌撞撞,醉里乾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谁能想到,这是少年扬名的汲家三少?!
猩红的眼,透过油腻的长发,望着周围那人与景,眼前的世界已然变形扭曲。
狠狠灌了一口劣质的白酒,男人摇摇晃晃地行走在热闹的集市上,看着经过的人,莫不是对自己躲闪不及,心中不由得泛起冷笑。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可是,汲香川,你真的能够看得穿?!
你若看得穿,何苦这般,何苦……
辛辣的酒滑过喉咙,往日非琼浆美酒不饮的三少爷,如今酒入愁肠,喝的竟是连脚夫都不屑于喝的酒。
脚步虚浮,耳边竟是喧闹的吆喝声,耳膜一阵刺痛,香川只觉得眼前缭乱,打了个酒嗝,泛上来酸气。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眸一闪,竟是看见个窈窕纤细的身影,他生生顿住脚步。
是她?是她么?
他再也挪不开眼,眼睛跟着那身影在动,可是却迈不出脚。
那夜她红裳美妆,烛影摇曳下,她是他的新娘。
却不想,一眨眼,沧海桑田还未见到,她却已化身修罗,誓要报复。
弯下腰,肮脏的状如乞丐般的男人捂住作痛的口,大口大口地呕起来。
于是众人便更加指指点点,大声嗤笑起来。
“哪里、哪里去了……”
待香川浑浑噩噩地支起身子,头痛欲裂地想要再捕捉那抹身姿,他才惊恐地发现,她、她不见了!
发红的眼,贪婪而急切地四处寻找着,他要找到她,见到她之后,问个清楚,到底,她可曾有一丝真心!
抬起脚,那久未运动的身体浑身酸疼,可他顾不得,冷冽地在人群中扫视着,终于——
他疯了一般,扑上去,大手死死地抓住那女子的肩头,不顾一切地将那人扳过来,面向自己。
“啊!”
女人尖利的一声喊,彻底粉碎了香川的幻想。
却不是她,只是个背影同样妖娆可人的少女,乍一看见如厉鬼般的香川,吓得失声尖叫,连手里买的东西都扬出去。
那女子身边是个身形壮的庄稼汉,见自己的未婚妻光天化日之下被人非礼,登时涨红了一张圆脸,双眼圆睁,不问青红皂白,抡圆了胳膊便向那疯子的脸上招呼过去!
这汉子身强力壮,其实也不过是仗着一身蛮力,若是曾经,怕是连一片衣袂也碰不到香川,然而此时……
一声巨响,他已重重跌落在地!
心,一下子凉透,原来,自己还是无法忘记,便将那寻常之人,看作是她罢了。
青石地面,被那响晴薄日照得滚烫滚烫,衣不蔽体的疯癫男子就那样,倒在地上,嘴角泌出一丝鲜血。
“臭要饭的!敢动我媳妇,看我不打死你!”
庄稼汉铁青了一张脸,任凭那娇滴滴的少女在一边劝解着,仍是几步上前,抓起香川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几近破碎的衣领,上去便是一记重拳。
那丝丝血痕,便从鼻腔、口腔中蜂涌而出,原本黑黢黢看不出眉眼的脸上,霎时红黑交错。
赶集的人群顿时热闹起来,小贩和行人都自动自发地围起来,放下手头的活计,做起看客来。(这一点电门最恨了,看客,看客!)
已近晌午,若是平时,这集市早该散了,如今,却因为这一场热闹,而吸引了诸人的注意力。
锦霓不知为何,心中忐忑难安,明明听了那米铺老板的一席话,又有不嗔的保证,应该心安,却不想,走了几步,耳听着那人群中又是笑又是惊呼,竟有些揪心起来。
“慢一些,小心脚下!”
不嗔一脸忧色,一边护着她,一边小心地提走路上的石块。
良灿子急,冲师父一点头,率先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先看个究竟。
“这里人多眼杂,你抓紧我。”
不嗔叮嘱着,生怕一个不周,锦霓被路人刮了碰了,如今她肚子里还多着一块,可不能大意。
再走几步,良灿已经看清了前方势态,抱着胳膊走回来,面无表情道:“不过是市井流氓打架斗殴,有什么可看的,小心你呕起来,本就吃得少!”
他虽是神色很冷,然那话语里仍是透着关切,听了他的话,不嗔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可良灿蓦地一怔,继而浑身不自在起来,彷佛那少年心事被人看穿一般。
“是啊,我们回吧,那边一有消息,我就会马上通知你。”
口中也劝着,锦霓点点头,刚要转身,忽然脸色一变,继而飞快地挣脱不嗔的怀抱,向那人群冲去!
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就像是夏日午后异常闷热的天气,叫人难受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在下一秒就叫出来。
近情情怯么?
她不确定,一面是希望自己眼花看错,一面又恨不得前面的人,就是……
他!
因为,刚才那不经意的一瞥,她透过人们脚下的缝隙里,看见一只握着画轴的脏兮兮的手!
画轴!画轴!
莫不是那个,用乾坤扇,换了一幅美人图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敏感多疑,这世上的画轴又岂止万万千千,可是……
奋力推开那面前围坐一团的人,锦霓看见那平躺在地上的人,说不出话来。
她垂下脸,想要认真分辨,然而却在这关键时刻,眼睛却模糊得紧,看不真切。
胡乱地伸手去擦,手背上顿时沾满水珠儿,越擦,那眼前就越模糊。
几步踉跄过去,她跌倒在那人身侧,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拂开他脸上的发丝,看得清楚一些。
手尚在半空,忽地腕上一痛,原来,那一直闭着眼平躺的男人,猛然间截住她的手腕,眼神骇人地瞪着她!
锦霓下意识地一缩,却在对上那双眸子的一瞬间,仿佛被定住一般。
“哎呀,这庄里,其实就属三少爷最难伺候,他那么爱干净,啧啧,上次听说二少爷房里的丫头,不小心溅上一滴清水,三少爷便好大不愿意,特特回房换了衣裳才出门……”
“你还说呢,咱们三少爷那般出尘的人儿,怎么能和那凡夫俗子做比较……”
“快别说了,这衣裳是三少爷最喜的白色,洗不出本色来可就糟了!”
彼时的朵澜刚巧在树上打坐调息,不想竟听见婢女们的谈话,不由得微微一笑。
香川,纵然总是欺负她,可毕竟,是那样好看的男子呵。
她咬住自己的手指,硬生生地不叫自己嚎啕大哭,可那眼泪却丝毫控制不住,大颗大颗连成串儿滚落下来。
香川圆睁着一双大眼,似乎看了这个跪倒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一眼,挣扎着要起身。
而赶上来的不嗔和良灿,也被他二人的动作反应弄得一愣,良灿飞快出手,止住了那个大汉的动作,只一只手,便将他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锦霓!”
不嗔赶紧将她拉起来,怕她闪到身子,她原本被香川握得紧紧的手,此刻却突然无力一般,软绵绵地松开了。
“不要!不要啊不嗔!他是……他是香川……”
锦霓抽噎着,疯狂地挣扎着,就是不肯站起来,一把抓着香川的手,勒出深深的红痕来。
蓬头垢面的男子,傻了一般瞪着她,任凭她哭号喊叫,就是不发一言。
“香川你不识得我了么,我是朵朵,我是朵朵啊……”
终于,锦霓从不嗔怀中挣脱,扑到他身上,拼命摇晃着他的肩。
却见香川许久未动的眼珠儿,闻言那么转了一转,视线对准了她。
锦霓含着眼泪直视着他,巴望着下一秒,他便回魂,认出自己来。
可是,他却只是看了几眼,眼神一散,瞳孔剧烈地收缩成一线,腔剧烈起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香川少爷,为何您那般偏爱白衣?出门在外,与人动手,白衣难免沾血,换起来多不方便。”
少女托着腮,坐在船尾,轻轻地问。
白衣青年站在船头,风吹动他的白袍,猎猎作响。
“若是与人动手,他的血粘在我的衣裳上,我便有了*;若是我的血沾到我的衣裳上,我便想,技不如人,活该被砍,哈哈!”
少女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不以为然。
而此刻,他身上肮脏破烂的衣裳上,已经真的沾满了他自己的,斑斑血迹!
锦霓躲不开,也跟着被喷了一脸的血,血与泪全都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她不肯擦,仍是拼命抓着香川。
“呵、呵、呵……”
吐过血的男人,腔里发出闷闷的哑音,不断*着,血腥气沿着喉咙一路翻滚。
他*得极为艰难,双目失神,几乎叫人心生错觉,下一口气,就要倒不上来。
锦霓抹了一把脸,低下头猛地咬住他的*,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悸动,却掐紧他的肩头,只管伸舌顶开他紧合的牙关,探入他口中的同时,渡气给他。
腥热粘稠的体,沿着两个人的嘴角蜿蜒而出,那是他未吐完的血。
他却只是用黑得深沉的一双眼,用那无神的眼珠盯着她。
一口绵长的空气传给他,香川闷咳了一声,又涌出一口血,却咽了回去,哑着嗓子爆喝一声:“滚!”
喊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额上的青筋不断绷起跳动,身子却沉了下去。
“香川!”
锦霓疯了一样托住他,然而她昏过去前,记得的最后一句话,是他的那一句,滚。
他叫她,滚。
爱恨情仇,生死依偎,到头来不过是一句,滚。
良灿做好了饭菜,每一样菜都捡了一些,专门又盛了一碗,这才走向锦霓的房间。
她近来身子很不好,害喜的症状开始明显,吃了吐,吐了便不肯再吃,一日三餐,竟然连人家一餐吃得还少。
果然,她还是歪在床头,只是看着摊在床上的那幅美人图。
良灿见识过,画功倒是不错,然而只是形似,却未曾神似,那画卷边缘上是星星点点的血渍,看上去更是惨淡。
锦霓却当成了宝贝,和那把乾坤扇放在一处,不去看香川时,便看着这两个死东西出神。
“吃饭了。”
他敲敲门,咳了一声,对*转过来的脸。
“良灿,你放在那里吧,我一会儿就吃。”
少年却倔强起来,抓了一把椅子,端着饭就坐在她床边。
“若他真的醒不过来,你便就是这么不死不活的过一辈子?”
他敛着眉眼,语气只是淡淡,看不出喜怒。
锦霓这才真正地望了他一眼,慢腾腾收起画轴,不发一言。
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过来,哪怕是,醒来后,就跟她说一句,你给我滚。
她也会欣喜地涌出泪水。
那日在集市上的不期而遇,她终于找到了他,可是,他晕过去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锦霓,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他先前伤得太重,这一阵子又是刻意寻死,风餐露宿,身体早就不行了,你……”
不嗔忧心忡忡,却不得不道出实情。
虽是情敌,钟爱同一名女子,可他此刻心头沉重得难受,他宁愿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生龙活虎地蹦起来和自己比试,也不愿他这样,成为所爱之人心头最沉重的枷锁。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有没有?”
饭碗突地落地,少年铿然起身,一把抓过她的手,将她被迫提起来,她轻得像个孩子,不,她本就是个孩子。
凄苦一笑,锦霓并不挣扎,启唇幽幽道:“他不会不醒的,我曾经很恨,死了都能活过来;他现在恨死我了,又怎么会不醒来呢?”
说罢,她一脸坚决地望着他,毫不闪躲,万分坚定。
丧气地收回手,将她抱回床上,良灿颓然道:“我再去给你盛一碗饭,你不吃,孩子总要吃的。”
果然,提到“孩子”,锦霓的眼亮了一下,闪动着一丝柔情。
“是啊,孩子,香川若是知道,一定高兴。”
她喃喃道,她不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可是,也有可能是香川的,不是么?
良灿拾着碎片的手一顿,那锋利的边缘便顿时扎伤了手指,他却未发一言,沉默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出去了。
一推门,却刚好是不嗔站在门外,脸色疲惫,神情索然。
“师父?”
良灿惊了一跳,刚要说话,不嗔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他拉到一旁。
两个人并肩站着,这几个月,良灿个子窜得很快,几乎要与不嗔一般高了。
就怎么站着,两个人都不开口,直到不嗔一脸慈爱地拍了怕良灿的肩,轻声道:“良灿,师父待你如何?”
良灿一挑眉,正色道:“师父为何这般问?”
不嗔笑吟吟,不答反问道:“你倒是说说,如何?”
良灿这才道:“我跟随师父时间虽短,却是懂得分辨好赖,师父待我,自然是好的。”
不嗔点点头,这才撤回放在他肩头的手,半晌未曾开口。
他们因为香川,而耽搁在京郊,除了一面要照顾不醒的香川,还要一面小心第五鹤遍布全国的天罗地网,师徒二人都有些疲惫不堪。
“我很爱她,他也很爱她。”
不嗔冲着香川的房间一颔首,接着道:“我们都是为了她,能舍掉一切的人。所以,我们也算是惺惺相惜罢。”
良灿忽然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可他一遍遍安抚自己道,师父是极爱那女人的,他是不会放手的。
可是那样的眼神……
“香川,你那么要强的人,怎么会这般堕落,堕落到睡了一觉就不肯再起来了……”
锦霓打来一盆热水,沾湿了毛巾,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脸,他的手,边说边落下泪来。
“你再这么睡下去,等孩子出生,你也看不到第一眼,孩子洗三,你也轮不上,你看你,怎么能这么无赖……”
“你从来都不肯落于人后,可是你看这一次,不是我偏心,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怎么忍心睡下去……”
“其实你当时冲出去时,我就后悔了,那一刻,我恨不得跟你们一起走,这样,黄泉路上,还有你们牵我的手……”
“香川,快些醒过来,我好要问一问你,望月和寒烟,到底在哪……”
她就这样,边说边擦拭着他的身子,却不知道,一抹修长的身影,在门口,伫立许久。
卷六 蕴香 141
近来锦霓极其嗜睡,白日里除了与昏迷不醒的香川说上半个时辰的话,此外几乎都是拥被而眠,不分白昼黑夜。
不嗔说,那是怀孕症状,无需紧张。
可是看着他因为不断打听望月和寒烟的下落,和每日照顾香川而逐渐凹陷下去的眼眶,锦霓心中一酸,手覆上去,便落下泪来。
“我连累你了……”
她的手被他握住,放在唇边蹭着,温润的男人轻笑,“你又是没睡醒,想必在说着痴话。”
被抱在怀中,像是珍宝一般的呵护着,锦霓不禁轻声啜泣起来。
“哭什么,跟个猫儿似的,孩子在肚子里,已经能感受到娘亲的心情了,总哭对孩子不好。”
不嗔温柔地*着她的头发,柔声哄着。
果然,抽了几声,她的眼泪止住了,像是怕被腹中胎儿知道似的,还赶紧用手背抹了抹脸。
“不嗔,香川他,真的醒不过来了?那我每日跟他讲话,他是听见听不见?”
锦霓忧心忡忡地,仰起头,边抚着肚子边问道。
事关香川的身体,不嗔便再说不出半句哄劝之词,他垂首沉默半晌,低声叹道:“你知我必会全力而为,只是这一次,他自己不愿醒来,我也无法。”
锦霓刚要接口,不妨良灿在外面喊了一声“师父”,声音里透着急切。
两个人都是一惊,良灿子冷,这样失常,难道是……
果然,待两人奔至香川的床前,只见干净的床铺上,满是浓稠的鲜血,再看躺着的人,嘴角都是残血,却仍是紧闭双眼未曾醒来。
“不嗔,怎么可能?香川一直好好的……怎么会……”
锦霓看清眼前,慌得险些坐在地上,一把抓住不嗔,死死掐着他的手。
不嗔也是一脸吃惊,赶紧上前把脉,只见他脸色几变,终于显出一丝惴惴不安来。
“良灿,快带锦霓出去。”
说罢,不嗔狠下心,急速出手,点了锦霓的昏睡,一把抱住她,将她送到良灿怀中。
“若我有任何事,记得送我回西域。”
他脸色冷峻,似是不舍,又伸手在睡过去的女子脸上轻柔一探,终是狠心收回来。
“师父,你?”
良灿眼神凌厉,在不嗔脸上寻找着蛛丝马迹,听了这话,心下一沉。
“你若有事,我一定不会管她,你自己的女人,你自己管!”
说罢,良灿将锦霓打横抱起,踹开门便往外走。
一股酸涩的热胀感涌上眼眶,他知那是良灿以此来告诫自己不可妄为,可,他没得选择。
若他散了一身武功,能将他救活,想必,她是高兴的吧。
锦霓是因心口的一阵绞痛而惊醒的,憋闷得她急促地喘了几下,这才透过气。
听到响动,睡在不远处椅子上的良灿醒来,几步走近,黑暗中,他的眸光暗沉,一手揭开纱帐,俯首地深深凝视着她。
“哪里不舒服?”
锦霓强忍,颤颤巍巍地伸手,握住他的手,他微躲了一下,还是包住她的手。
“香川,不嗔他……”
他抿唇,那只空着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抚*苍白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顿住。
“师父在救他。”
他的手上重了一重,似乎在叫她放心。
锦霓像是松了一口气,眼神却又恍惚起来,脑子里正混沌着,冷不防良灿忽然开口道:“若是我师父与汲香川,只能选一人,你如何抉择?”
只能一人,如何抉择。
她猛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复杂深沉的目光,不由得喃喃道:“抉择?”
良灿却忽而踟蹰起来,不知该不该告诉她自己的猜测,顿时烦躁起来,松开了两人交握的汗湿的手,懊恼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教中有一门奇术,说是如何救活那些半死人……”
半死人,意指只剩下半条命的人,他们或沉睡不醒,或命悬一线。
据说百十年前,西域神教当时的教主有一心爱之人,在一次教徒叛乱的内战中被人所伤,待那教主救下她时,堪堪只剩下一口气,只是他不肯放手,竟不惜用教中未曾有人用过的换血术救之,最后真的救活了爱人。
只是这奇术,在神奇的同时,也使救人者与被救者双方都承担了巨大的风险,弄不好,救不了受伤之人,连救治者也会被反噬,丢了命。
“你是说,要么,都活,要么,都死?”
听完了良灿的解释,锦霓的一张脸白得已经惨淡,透着青色,她握不到他的手,便用力地捏住床沿,直捏得指尖发青,也感觉不到疼。
“要么都活,就是死,师父也不会叫他死。”
“他知你对汲家人有愧,拼了命也会替你治好他,权当做是报恩,免得你一世都活在愧疚中。这样一来,他怎么会让汲香川死,怕是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
良灿冷笑一声,然而却无半分愤愤,面色平静如水,像是早就想清楚了个中利害。
他每说一个字,她心便往下沉一分,待他说完,锦霓已经一把推开他,跳下床便要夺门而出。
看出她的心思,良灿一把抓住她,轻易地将她制服,沉声怒道:“你现在过去,要害死我师父么?”
在没有*的情况下,已经是铤而走险的一步,若是她现在贸然闯进去,后果简直不堪。
锦霓想通了这一点,动作一僵,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在他怀中无声地哭了出来。
“良灿,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少年眼眶一酸,却只得隐忍,犹豫片刻,终是将她搂在怀中,口中低低道:“信我,不会有事,不会……”
可是,他也捏了一把汗,眼底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恐惧。
卷六 蕴香 142
少女柔婉绮旎的声音,和着夏夜的凉风,缱绻缠绵,风华绝艳。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懵懂少女时听这首《四张机》,只觉薄薄的轻愁也泛着诗意的美丽,艳丽的幽怨,而今早已脱胎换骨,再一次吟出声,心中不觉苦涩。
月净虫鸣,锦霓守在门口,不敢打扰,只因房中有两个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男人。
透过半掩的窗,那微醺的烛光闪烁了几下,她的心也顿时提了起来。
“师父!”
静了片刻,却乍然听见早先进去为二人*的良灿一声猛喝,锦霓再也顾不得,推开门便奔至床前。
眼前的景象实在骇人,不嗔和香川两个人都是湿淋淋的,汗早已湿遍全身,冒着热气。
只见不嗔的左手指尖,正扑簌簌地拥着汩汩鲜血,蜿蜒了一地,聚满成一小滩。
而香川,虽然仍是昏迷不醒,脸色却红润如常,呼吸也甚是平稳,像极了平日里深眠的样子。
良灿飞快出手,封住不嗔周身几大重要道,以防他真气散尽后反噬到身体发肤四肢百骸,却又在手心贴上他后心的一瞬间,脸色一变!
不嗔,此刻的内力修为,甚至比不上他离开盘龙观之前,一身武学天赋,就此湮灭。
想到教中那些暗涌,叵测的人心和不断的刺杀,如今的不嗔,恐怕难以应付里里外外的挑战,如果教徒中有人起了二心,联合起来对付教主,怕是……
他不敢再心生杂念,赶紧渡真气给他,许久才感觉到他冰凉的身体有了一丝热气。
良灿不敢耽搁,但毕竟年纪尚轻,习武的时间又短,此刻的不嗔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不停地吸着他不算深厚的内力,不多时,他也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起来。
但是,他却不肯收手,只是任凭大颗大颗的冷汗,从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滑落。
“良灿!你住手!再这样你会出事的……”
锦霓俯身查看香川,待转过身看清良灿的脸色,大惊道,赶紧上前便要拉开他。
“别管我!去烧水!”
他红着眼,低嘎一声,终于无力地撤回手,身子晃了几晃。
巨大的木桶之中,盛满滚烫的沸水,缭绕着白色的水雾,锦霓试着翘起指尖试试,却被那高温烫到,吓得赶紧缩回手。
“师父现在体内全是寒气,这换血术太过损,实施过程中要用全身的真气护住自己,可他却大半给了香川,因为他昏睡后,自己本无法保护自己。我们如果不用热气逼出寒毒,他就会……”
良灿低低地喟叹了一声,垂下头去,他不再说话,可锦霓明显地捕捉到他狭长眼角处的一抹水光。
“良灿,扶着你师父,他不会有事的。”
此刻,锦霓反而冷静了,不复早先的惊慌失措,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害怕了。
不嗔为了她能解脱,卸下心头的枷锁,不惜以命换命,她若还是没有半分改变,便是再也配不上他的这份情谊。
“你……”
对*坚定的眼神,良灿愣了一下,依言扶起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却尚有意识的不嗔。
锦霓上前,手指灵活地解着不嗔身上的扣子,却瞥见良灿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低咳了一声以作掩饰。
“将他放进木桶里就可以了?”
她将那沾满血污的衣衫一层层扒下来,面前的男躯虽然依旧结实健壮,仔细看去,浑身的肌肤都呈现青灰之色,雾蒙蒙的没有光泽,皮肤下的血管隐隐可见。
合力将不嗔抬入热气腾腾的木桶中,不过几步,然而心中担忧手上脱力,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水花四溅,滚烫的水丝毫不见凉却,不嗔的身子一*水中,便立即泛红起来。
足足浸泡了半个时辰,每一次,不待水凉下来,就一次次不断往里添加沸水,男人的身体犹如煮熟的虾子,红彤彤,酣畅淋漓。
“差不多了。”
良灿把脉后神色一缓,这才将不嗔拉出木桶,将他背在身后,裹上外套,疾步向他的卧房走去。
锦霓收拾妥当,走近床边,犹豫再犹豫,这才颤巍巍伸出手,去探香川的人中,呼吸虽轻,却很稳,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将被角掖好,这才吹熄蜡烛。
“今夜,你便守着他吧,若是不好,有你陪着,师父也没有遗憾了。”
良灿似乎有些恼火,见锦霓已经进来,便转身就要离去。
锦霓下意识地去抓他的手,不知他为何又如此阳怪气,却不料他轻轻一躲,她的手便抓空了。
低低的声线,混着哽咽,少年在她不远处顿住身形,启唇道:“他那样高贵的人,却可以因为爱你而这般牺牲,你莫要负了他,不然,我全教上下,也不会饶了你……”
说罢,良灿握紧了拳,猛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女子呆怔在原地,被他的话吓到,并非是那句“不会饶了你”,而是,没有遗憾。
许久,锦霓才找回双腿的知觉,挪到床边,只一眼,便落下泪来。
不嗔,你叫我,如何还你这份情。
我知你并不想要我的感恩,只想帮助我获得解脱,可你却不知,若是以你的姓名为代价,那我绝不会叫你去冒险。
十指连心哪个都疼,我忧心香川,你当我便舍得下你?
她不敢出声,咬着手指啜泣着,手抚上他不断渗出冷汗的额头,离了热水,他的身体再次冰凉。
静悄悄地除去鞋袜,她轻轻上了床,侧躺在他身边,环抱住他,以期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
正直酷夏,寻常人莫不是惧热,然她拥着他不多时,自己已香汗阵阵,不嗔却依旧周身发寒。
狠下心一咬牙,锦霓下床翻出冬天的厚被,铺展开,自己紧紧抱住昏睡的男人,再将被子全笼罩在二人身上。
一刻钟不到,她便热得涨红了脸,贴身衣物全打湿了,刚要透口气,怀中的男人忽而蹙起眉,淡淡地呻.吟了一声。
“不嗔?不嗔?”
锦霓大喜过望,眼看他眼皮不断颤动,喉咙里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不禁一声声唤着他,希冀他赶紧清醒过来。
就在锦霓泪眼婆娑,几乎要放弃,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他却哀吟一声,悠悠转醒,原本晶亮的眼,眨动几下,终是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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