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万重山 作者:MO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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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内殿。
灯下,蓝衣青年在静静翻书。
“怎么还不睡?”阜怀尧淡淡问道。
阜远舟闻声抬头,无所谓地笑了笑,“等皇兄一起罢了,我并不困。”
“出宫之前朕说过让你早些休息的。”
阜远舟神色温柔,“太晚了,我有点不放心。”
意料之中的答案,阜怀尧忍不住心里沉了沉,“朕是你兄长,比你年长,自是有分寸的,你自己都尚未顾好自己的身体,又何须来担心朕?”
甄侦说,爷,您是玉衡的王,但不是神,不能一辈子这么过下去,您也需要有个人照顾你。
楚故说,我只是希望爷您能找个贴己人,大事也好小事也罢,哪怕能发发牢骚也好。
陈闽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会再有第二个,纵使相貌心性一模一样,始终也不是那个人。
连晋说,老子不管他是谁,老子只知道他能让你过得好就行了。
不愧是多年的属下和朋友,他们一人一句就几乎让他坚持的东西尽数崩塌掉,待到回神过来,才心生后怕,唯恐自己做了什么延误两人终生的决定。
人都是要靠自己的,阜怀尧从来就不觉得自己离了谁就会过得不好,他二十余年都这么走过来了,将来的几十年也会这么孤独而坚定地走下去,他不想、也不需要拉上一个人来陪他走这一遭——尤其,这个人是阜远舟。
这条路本就该是他一个人走的,何必拽着别人垫背呢?
他,不需要。
听出了兄长微微生硬的语气,阜远舟有些疑惑,“皇兄是在责备远舟不该去席英阁?抱歉,皇兄,远舟只是去接你,没有探听你们议事的意思。”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兄长会和楚故等人时不时在那里集会,尚不清楚他们在那里具体是做什么,不过想来也不外乎政事私交罢了,但看阜怀尧这模样,莫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要商量?
对方的下意识道歉让阜怀尧眉头蹙了起来,想起被一众亲信“逼供”的种种,更是心头暗潮汹涌,“是不是朕怎么骂你,你都觉得朕是对的?”
阜远舟很自然道:“皇兄又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你若生气了,那便是远舟做得不对了。”
“朕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样样事情都做对?!”
阜远舟想了想,老实道:“目前远舟没看到皇兄做错过什么。”
“那你做错了什么?”阜怀尧声音一冷。
阜远舟却是迷茫,好一会儿才道:“……皇兄说远舟错了便是错了。”他一时还想不出来。
阜怀尧掉头就走。
见兄长似乎真的火大了,阜远舟赶紧丢下书起身拉住他,“皇兄?”
阜怀尧皱眉,本能地想甩开。
阜远舟急了,赶紧用巧劲更用力握紧他的手,茫然无措地望着他,“皇兄,远舟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远舟一定改!”
他第一次见兄长这个模样,都慌了手脚。
那种无辜之极的表情让阜怀尧更加冷冷地瞪他,示意让他松开手。
阜远舟却是不放,反而变本加厉地伸手抱住他,担心他一时气急伤了自己,连忙软声道:“远舟做错了什么?皇兄你别气,你告诉我,我改便是了!”
阜怀尧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如此生气,只是觉得那股子无奈加上无力涌上心头,烧得他的理性都在动摇。
——皇兄,最后我身边只剩下你……
——我要陪着皇兄。
——我就待皇兄身边,哪儿都不去。
——百年后同棺之盟远舟已经应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如果你想杀了远舟,要记得告诉远舟一声。
——我不会背叛你,所以皇兄没有杀我的理由,若有一天皇兄要我的性命,总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么?
——若是皇兄要,莫说是东风,便是六月飞雪远舟也能帮你借来。
——皇兄,江山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对吗?
——早日和皇兄同棺而葬,也许还能在阎王爷面前讨个人情,下一辈子做对寻寻常常的兄弟……
——皇兄,我疼,让我抱抱好不好?
——皇兄,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守护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我一直在想,我的执着究竟会让他多么为难,可是……我没办法不爱他。
——皇兄,我来接你回宫。
——皇兄,我来接你回家。
句句恳切历历在耳,逼得阜怀尧眼眶微酸。
为什么你要留下来?
为什么你要这么卑微地在乎另一个人?
为什么你在乎到都忘记了自己?
为什么你就能那么坚定地爱着一个人?
为什么你不被外物所扰那么的不顾一切?
明明先动心的人是他阜怀尧,为什么爱到不死不休的人却是他阜远舟?
这样的感情……
太重,太重了……
阜怀尧禁不住低下头微微合了合眼,掩下里面一瞬的悲伤。
他真的后悔了,这份禁忌的感情本是他一个人的事,只要不去想,总会有忘掉的一天,可是如今他选择回头是岸,却活生生将阜远舟拖下了水,他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也无能为力。
他们似乎永远不在同一个步子上,六年前他动心,阜远舟心系争权夺利,之前他坚定心志,阜远舟开始上心,如今他已经后悔欲退,阜远舟却势在必得……
长虹指剑月弄笛,平生意气,怨难断情丝。残酒困春照朱颜,眉梢眼角都似恨。无情不似多情苦,执手频顾,恨不能相诉。提笔点画在何处,恰能画出相思路?
为什么爱了就非得在一起呢?世间男女山盟海誓尚且不得善终,何况他们还要忍受众多非议,走一条荆棘遍布的路。
他是真的爱阜远舟,可他不想他过得那么苦。
“皇兄?”阜远舟轻声唤沉默的他。
阜怀尧却不动,怕一抬头就会暴露了自己的狼狈。
兄长的失常让阜远舟更加心慌,手不可自抑地抚上他的脸庞,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皇兄我错了,你骂我打我都行,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阜怀尧心神微震。
他刚才分明恼的是阜远舟不爱惜自己身体,阜远舟却第一意识以为是他误了他的事情,然后不管不顾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他是真的无理取闹,阜远舟的关心并没有错,他只是,承受不了这份关心的分量。
素来冷面的男子掀开眼帘,苦笑,“不,你没错,是朕有些心情不好,迁怒你罢了。”
阜远舟却并没有因此而松了一口气,仍然紧张地注视着他,“皇兄真的没有生远舟的气?”
阜怀尧叹气,“没有。”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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