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利刃配以特殊选拔出来的宫廷禁卫军之能,瞬间突破了凤仪殿金雕玉砌的窗柩。只听“嗤嗤”无数穿破的声响,如地狱卷起的森森杀戮阴风,直直对准云锦和凤红鸾。
“七弟!”玉子墨看着凤仪殿内相携的身影,压抑着情绪低喝一声。
“嗯?六哥可有意见?”玉痕转眸看向玉子墨。眸光温凉。
玉子墨与玉痕四目相对,想要拦阻的话终是吞了回去。这一局棋,终是他们两个人下。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也阻止不了。包括他。闭了闭眼,摇摇头。
玉痕不再看玉子墨,缓缓转过头。
“七哥!若是她死在你面前,你……”玉子桓忍不住开口。如此铜墙铁壁,即便云锦有通天之能,毕竟是人,即便能逃脱这羽箭和无数隐卫,但有和他武功不相上下的玉痕在,他也离不开。何况还带着一个孕妇。他清楚地知道,她的身体受孕,连过多的劳动都不成,更不可能运功动武。
玉痕头也不回,淡而冷地道:“她死在我面前,我便葬了她!”
玉子桓袖中的手攥了攥,忽然又无力地松开,这一局棋已经下到了这里,不是谁说一句阻止就能阻止的。六哥阻止不了,他更阻止不了,再不开口。
“你当如此便能困住我?做梦!”云锦冷哼一声,揽着凤轻轻一扫,便挡住了前一轮的攻击。无数羽箭被打回,直直射向玉痕。
玉痕面无表情地看着云锦,衣袖轻轻一拂,在他面前筑起了一面气墙,羽箭穿透墙面,带着破刃之力返打了回去。他出手自然要比宫廷禁卫军射出的力道强了十倍不止。
凤红鸾看着无数羽箭将他们密密麻麻包围,眸光蒙上一层暗色。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运功。云锦若自己离开不难,若是带上她离开,难如登天。偏头看他,见他面色镇定,神情不屑,眉目冷然,临危不乱,让她微微慌乱的心也跟着镇定下来。不管今日能不能离开,他们已经走到这了!无论生死,能在一起就好。
羽箭还未近身三尺之内,云锦手腕一动,一团火光从手心蓬勃而出,刹那无数羽箭碎裂成数段,就着火光燃烧起来。他猛地一挥手,燃烧的剑再次向玉痕飞去。力达千钧。
“保护皇上!”
外面人看着无数带着火光的箭对着玉痕飞出,刹那乱作一团。有些人连箭都忘了射了,齐齐向玉痕奔来。
玉痕凤目一冷,轻喝一声,“都退下!”
众人齐齐停住脚步。
玉痕袖中的墨绸瞬间飞出,如盘旋的腾龙,看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顷刻间无数箭雨化为粉末。
这一轮的攻击,不过片刻之间。凤仪殿门窗尽碎,现出云锦和凤红鸾相携的身影。
玉痕冷眼看着二人。即便刚刚尊贵如帝王的他亲自出手,也是岿然不动,威仪如山。不看身后,冷声吩咐,“继续放箭!”
玉痕话落,刚刚一瞬间慌乱的宫廷禁卫军看着他们威仪如山般的王,人人愧疚于刚才一瞬间的慌乱,这是西凉皇宫,是西凉的地盘,他们是千挑万选出的宫廷禁卫军,里面的人再厉害也是被困住的人,如何能允许他们慌乱?连忙再次拉弓搭箭,无数羽箭再次如破空之音对着云锦和凤红鸾射出。
凤红鸾如水的眸子缩了一下。玉痕不出手,只让禁卫军放箭。这让她感觉他们像是他嘴里的肥肉,要慢慢地玩着吞下去。她见云锦似乎没打算冲出去的意思,蹙眉轻声道:“我们不冲出去?”
难道真等死?看云锦的样子也不像等死的样子!他如此镇定,给她一种感觉,就是绝处逢生,他能有办法带她离开。但她实在想象不到这种情形下他带着她还如何能离开?
“为何要冲出去!这里你住了这么久,我们多玩一会儿!”云锦并未如刚才一般动作将羽箭打向玉痕,而是转了力道,返还向西凉的宫廷禁卫军。
玉痕背负着身子不动,玉子墨和玉子桓齐齐出手,挡开了射向西凉禁卫军的羽箭。
凤红鸾闻言脸上一黑,原来是在玩,她可不想玩丢了命!握着他的手一紧,“别玩了!你要是有办法,我们还是尽快走吧!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我早就住够了!”
“原来你也知道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啊!”云锦偏头看凤红鸾,拉长音,见她脸色不自然,似有愧色,冰冷的凤眸破碎出一丝笑意,低声道:“等回去收拾你!”
凤红鸾想到什么,脸一红。
“好,听你的,这就走!但走之前……爷也要烧了这座碍眼的宫殿!”云锦本来含笑的眸光攸然一冷,双手瞬间凝聚成两团火光,刹那在箭雨袭来的同时将火球推出散开,顷刻间整座凤仪宫四壁从内到外燃烧起来。
凤红鸾一怔。烧了这座凤仪宫?
外面瞬间响起无数惊呼声。
云锦低头对凤红鸾嘱咐,“抱紧我!”
凤红鸾立即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云锦飞身而起,冲向大殿中央那颗圆形拱柱。
与此同时,玉痕的墨绸破窗飞入,缠向云锦,伴随着他冰冷的声音,“云少主,想这么走吗?是否太过容易?”
凤红鸾恍然,原来这里有密道。亏她住了这么长时间没发现。是了,她根本就没想着出去,又如何会发现?
“容易不容易还要试试看,怕是你留不下本少主和我的夫人!”云锦将夫人两个字咬得极重。话落,袖中的银练飞出,与玉痕的墨绸相碰,瞬间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不好,这座大殿会塌的!”凤红鸾一惊。
“要的就是它塌!”云锦一笑,忽然撤回银练,揽着凤红鸾转了个方位。
凤红鸾只觉眼前一黑,恍惚间听到青蓝、青叶喊“小姐”的声音,她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个身影冲了进来,像两团火球。面色一变,“带上她们!”
那两个傻丫头!她还记得她们说她生,她们生,她死,她们死的话,显然这两个丫头以为他和云锦逃不出去了,这是陪着死来了。
“真是麻烦!”云锦低叱了一句,但还是迅速地出手用银练将青蓝、青叶卷了进来。
青蓝、青叶齐齐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黑。
轰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二人进入密道的同时,整座大殿轰然倒塌!
凤红鸾心悸地抱住云锦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紧紧的。脑中想起他们一年前离开西凉之时也曾走过密道。不过那时是两颗榕树,没想到这凤仪宫的密道是大殿的拱柱。
“怕了?”云锦声音似乎隐着笑意,如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嗯!”凤红鸾声音哝哝,她不敢想象若是玉痕不将她安排在凤仪宫,若是一个没有密道的宫殿,是不是今日她和云锦就要葬身在这西凉。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自作主张抛弃我!”云锦在凤红鸾脑袋上用力地弹了一下。
凤红鸾疼的嘶了一声,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发生这么多事,都是从她那日在叶枫城别院想不开发疯离开引起的。无数次九死一生。抱着云锦的手又紧了紧,眼眶发酸,“还好你没放弃我!”
“找个媳妇如此不容易。爷为你做了这么多,放弃的话岂不是亏了!本来想放弃,后来想想还是找回来吧!找回来放在我身边,即便你不听话,还让我操神,但至少亏得少点儿。”云锦煞有介事地道。
凤红鸾酸涩顿时一扫而空,一脸黑线。忍不住伸手用力地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唔……”云锦痛呼了一声。
凤红鸾立即松手,又心疼地给他揉揉,连忙道:“我没用力啊!”
“你再用力我的腰就断了!没良心的死丫头!”云锦低骂了一句。
凤红鸾吸吸鼻子,重新抱住云锦,脸埋在他心口,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玉兰香,才感觉那种融入骨血化不去的爱,闭上眼睛叹息道:“我们还活着,真好!”
“爷还没活够,怎么能死?”云锦轻叱了一声,“别没事儿就想些乱七八糟的。”
“嗯!”凤红鸾点头。她也感觉脑子似乎每天都想些乱七八糟的,实在不好。刚要说什么,忽然想起什么,立即推开云锦,看向身后。
黑暗中青蓝、青叶正呆呆地看着他们。
“傻了?”凤红鸾好笑地看着二人。
青蓝、青叶惊醒,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吓坏了?”凤红鸾想起刚刚要不是她恍惚的听到二人的声音,此时这两个丫头不葬身火海也会被大殿倒塌拍成烂泥。不禁后怕。
“别哭了!真难听!再哭爷将你们扔出去!”云锦皱眉,看了一眼二人,嫌恶地警告。在他眼里,除了凤红鸾哭让他心疼外,天下女人哭起来都丑。
青蓝、青叶顿时止住了哭。连忙抹眼泪,对着凤红鸾哽咽地道:“我们二人怕小姐醒来想喝酸梅汁,就去了御膳房,到了那里酸梅汁没了,所以现做的,耽误了些时间,等我们赶回来时候就看到了皇上将凤仪宫包围了,看到小姐和云少主在里面,我们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就看到里面起了大火……”
“然后你们想也不想就冲了进来!”凤红鸾接过二人的话。怪不得当时杜嬷嬷在门口问她,而不是青蓝、青叶呢!
“嗯!”二人点头。
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们二人的脸,但凤红鸾想着那两张小脸依然染着恐惧的神色,死里逃生,大概就如此。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好了!我们不是出来了吗?别怕了!”
二人再次点头,又担忧地问:“我们出得去吗?皇上若是知道我们走了密道。一定会在西凉各个关口严加盘查的。或者再从密道追出来。我们还是走不了啊!”
“能从他眼皮子底下出来,就能离开!”凤红鸾感觉身子下坠的力度迅猛,耳边呼呼风声,她听了片刻也听不出方位和尽头。埋着的头抬起,询问云锦,“总不会再走上次那条水路吧?玉痕还能让你再走第二次?”
“自然不走!况且你以为那尊玉佛还会留着让你走?早已经毁了!爷要走的是康庄大道!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将你带回去!”云锦想起什么,低头脸色不好地看着凤红鸾,“云蒙山的雨露?鹅毛笔?苇叶纸?嗯?爷到不知道你何时爱这些东西了?”
凤红鸾脸色尴尬地垂下头。她当时只不过是刁难玉痕而已。没想到玉痕真的答应了。而且传遍了天下。尤其当听到说书匠绘声绘色说“玉王宠红鸾公主天下无双”时她就想找块豆腐撞死。玉痕定是故意的!
云锦看着凤红鸾神色,冷哼一声。
凤红鸾想了片刻,寻思了个话题岔开,“可是我们若是要光明正大回去的话,你在西凉的所有布置暗桩势必要和玉痕的隐卫相撞。岂不是因此毁了?”
“否则你以为那尊玉佛安的是什么心?”云锦挑眉,“这条密道是西凉皇室逃生密道。同样串通帝寝殿。他能不知道凤仪宫有密道?将你安置在凤仪宫便想到有这一日。”
凤红鸾心思一动,看着云锦,“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是要杀你我。而是借我引你上钩。不过是借此机会铲除你在西凉的势力和暗桩而已?”
“嗯,你的聪明脑袋又回来了!”云锦点头。
凤红鸾扯了扯嘴角,实在扯不出笑意,“这么说他筹谋今日不是一日两日了。应该是在上次你从云城回云山,子墨趁机将我带走时候就打了这个筹谋。不过我反擒了子墨,所以他的筹谋落空。后来因为我一时想不开,离开叶枫城被玉雪龙带到荒山,他又找到了契机。而我因为当时你受伤,我又怕你知道我怀孕打掉我们的孩子,又想不开,所以被迫同他来了西凉。正如了他的意。”
“嗯,你的想不开还真多!等回去爷一笔账一笔账的和你算清楚!”云锦哼了一声。
凤红鸾心下一叹,玉痕果然好筹谋!他和云锦此时根本不是决一生死之时!若是决一生死,针锋相对,最起码该是在没有了东璃和蓝雪做威胁,两分天下之时。他自然不会让东璃和蓝雪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他要做的目前只是清除云锦的势力。
“上次你处理完了云山之事顶着重伤去西凉不过是为了保住在西凉的隐卫而已。我和子逸同样下了多大功夫才帮助你保住了隐卫和等你平安回去。如今就因为我反而怕是彻底毁了这十年布置。实在……”凤红鸾咬着唇瓣,心下被愧疚自责淹没。
“你以为那尊玉佛会允许我的势力在西凉长久掩埋?没有你的事儿也会有别的事情。不过你能认识到错误最好。最起码说明你还有得救。”云锦摸摸凤红鸾的脑袋。看着她软软的抱着自己,连日来的阴云恼怒一扫而空,虽然嘴上说着,但心中对她的愧疚不以为然。即便他所有的东西都毁了又如何?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只是这个女人始终都不明白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凤红鸾不再开口,一直以来无论做什么事情她都太过执着,私心按照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向去做。无论是前世组织十年的训练,她踩着无数人的肩膀靠着一份坚韧脱颖而出。还是后来遇到亚林,她按照自己认为爱他的方式去爱,但是对他一无所知。后来婚礼枪杀,本是相爱的人反目,她重生后不管别人如何,张扬不可一世,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或喜或怒。后来和云锦相爱,这种执着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明面上看着是每次都是她迁就云锦,但实则是她骨子里有着一根弦,算起来还是云锦迁就她最多。除了在云山她去找他那次,后来每次回头的都是他……
如今想来,云锦能包容她至此,实在不容易!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爷真想将你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云锦感受到凤红鸾的情绪波动,蹙眉。
凤红鸾收回思绪,抱着他摇摇头,软软哝哝地道:“我在想着,这一番经历终于令我成长了!无论什么事情,是风雨,还是雷电,是好,还是坏。我都不是一个人。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说得对,我不该自私的将你排除在外。”
云锦凤目在黑暗中刹那涌上波动。
从当初因为寒毒她被锦瑟一番言论致使赶他离开,后来在叶枫城被玉痕吞噬五万兵马她不顾重伤和玉痕较量拼死夺回那五万兵马,到如今因为怀了他们的孩子就一意孤行将他推开,这一路走来,他等她想通,相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而在相爱中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包括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她终于想通了!他等的虽然有些久,但好歹她开窍了!虽然付出的太多,不过如今也值了。
“你这女人!”云锦压下心中的欢喜,低头,板正她的脸,低头吻上她的唇。
凤红鸾轻“唔”了一声,迎和他。
青蓝、青叶“呀”的一声。云锦忽然想起这里还有两个累赘,怒道:“当你们是瞎子聋子!再敢发出声音,爷就给你们扔出去!”
青蓝、青叶立即闭上眼睛,捂上耳朵。
凤红鸾羞得满脸通红,她怎么就忘了这里不止他们两个,还有青蓝、青叶呢!伸手要推开云锦,云锦才不理会,警告地说出一句话后重新霸道地吻了下来。她可知道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想她,有时候想得恨不能杀了自己。
黑暗中,呼呼风声似乎跟着这一吻飘远了。
凤红鸾不再推却,软软地偎依在云锦的怀里,任他将她的气息渡进她口中。才知道这一吻承载了她午夜梦回多少思念入骨。已经根植入心脉。不是任何波澜和决绝,以及那所为的形式的休书所能抹杀的。
这缠绵的一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云锦才喘息地放开她。将她的头按在他的怀里,声音沙哑,“以后你要永远都这么乖就好了!”
凤红鸾轻轻喘息,说不出来话。幸好在黑暗中,她想着若是照镜子,她此时的脸怕是能用来烤地瓜了。
“抱紧我,到了!”片刻后,云锦恢复冷静,一手抱住凤红鸾,一手似乎在墙壁上一按,只听“啪”的一声清响。前方不远处忽然裂开一道缝隙。
凤红鸾立即抱紧云锦,但还不忘下意识地一手护住自己的小腹。
云锦低头看了她的手一眼,眸光似乎闪过一丝灼痛和叹息,不过转瞬即逝。
青蓝、青叶心底大松了一口气,到了,她们就不用受煎熬了!
凤红鸾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被云锦护住的身子无数起落,眼前一道刺眼的光亮一闪,云锦已经抱着她稳稳落在了地上。青蓝、青叶功力不如云锦,掌控不住,被下坠拍打的冲力撞得四荤五素,“砰砰”两声重响,落在了地上。
凤红鸾一惊,看向二人,“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儿……”青蓝、青叶捂住脑袋连忙摇头站起来,依稀可见小脸通红。
凤红鸾干咳了一声,有些埋怨地垂捶了云锦一下。云锦接收到凤红鸾的意思,脸不红心不跳地瞥了二人一眼,“这两个丫头越发出息了!如今倒是配得上风影和雾影了。”
凤红鸾顿时笑了。她也觉得是!
青蓝、青叶本来红着的小脸刹那白了,连忙摇头,“奴婢不要,奴婢二人要一辈子侍候小姐!”
“侍候她是我的事,哪里有你们的位置?”云锦闲闲地看了二人一眼,警告道:“要是不同意你们清楚后果。”
二人看向凤红鸾,凤红鸾心下好笑,移开视线不看二人。二人垂下脸,不敢言语,等于默认了。凤红鸾想着云锦这心已经黑得无与伦比了。打量眼前的环境,是一处官道。不远处有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黑雾。
诚然如云锦所说,他是要光明正大地带着她出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