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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舍费尔:不。我热爱这样痴迷的自己。
    镜:我都不稀得拆穿你。就你这破手,其他三家已经是放水两三成了。这种竞技的玩意,不棋逢对手,不如回家躺尸。
    舍费尔叫板,我并没有要你们谦让我呀。是我输不起还是你们输不起呢。
    镜听这话倒有点痛快。他就喜欢这种豪赌火并依旧不跌面的气概。
    杭天过来给冯镜衡送文件,其中一份便是他叫律师起草的关于汪春申儿子的监护及供读协议,盛稀那头律师递话,小子想见冯镜衡。
    冯镜衡看过协议,交还给杭天,留给助手去跟汪那头及代表律师沟通吧。至于盛稀,快开学了,冯镜衡嘱咐:“告诉那小子,想和我谈条件,第一个月的月考成绩进班级前十再说。”
    杭天如实道:“师大附中的班级前十名,你开玩笑呢,你当人人都是栗小姐。”
    冯镜衡今日心情不好,连同杭天也在揣摩着说话。但杭天知道,多提栗小姐永远是安全牌。
    某人嗯一声,“她老爹和舅舅都是读书大拿。她有好基因继承。”
    杭天紧接着和老板耳语起来,那位姓季的医生。实在不好意思,并不是杭天办事速度能耐,而是确实对方没什么可查的。
    名校医科大医学博士学位,最近刚晋升主治医师。父亲拿着季老爷子倒卖外汇的资金开了个厂,前头几年也不算景气;母亲体制内事业人员。值得一提的是,季家有个叔叔,早年就是栗小姐高一的班主任。
    冯镜衡听到一个遥远的年代,更是忿忿不平。叫杭天拣重点说。
    杭天摊手,就这么点事。栗小姐早些年是喜欢对方,对方却一直没表示。直到他本科快毕业的时候两个人才挑明的。
    至于,栗小姐分手的导火索。所谓出神的那个对象,好像是季原来的高中同学。医患关系再碰上的。
    冯镜衡抽着烟,听着嗤之以鼻。想也知道多么的狗血多么的庸俗多么的不需要再多推敲了。
    他冷哼一声,知会杭天,“行了,你知道我要什么。”
    杭天领命。临走前再补一记八卦给老板,季医生的导师老板有个女儿,比季大一岁。坊间传是有些绯闻,但是,听说季并没有回应。
    “嗯?”老板直钩下饵,等着亲从说他想听的。
    结果杭天一时嘴快,“比来比去,还是觉得原配好?”
    一个词犯了冯镜衡忌讳。
    杭天连忙作势打嘴,改口道:“本来就没理由的,栗小姐这样的品貌,被背刺确实是个想不通的笑话。”
    “有什么想不通。亲生父亲照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也能一码归一码同行圣手惺惺相惜。”冯镜衡目光一凛,“栗老师不肯承认罢了,他失望前者是事实,然而后者也不那么乐观。倒不如你们一齐别来烦我女儿。正如当初……”
    冯镜衡的话戛然而止。
    舍费尔的中文半吊子。镜和他助手在那密谋着什么,他即便竖着耳朵听,也听不大明白的。
    倒是坐回来的镜主动和他牢骚起来,跟舍费尔取起经,问他,你是如何跟你的女婿相处的。
    舍费尔的家族观念还是有点重的。这也是他乐意和镜来往,也乐意在中国做生意的原因。
    但是他和他的女婿,好像并没什么话题可聊。毕竟男人这种生物很偏颇,我司空见惯甚至不遑多让的伎俩,我可以玩可以弄,但是,你敢炮制戏谑我的女儿,那么就是另一番说法!
    试试看,没准抵在你脑门上的就是硬家伙。
    镜不禁哀叹一声,明明就该是这么个理。他觉得翁婿协同一气才对,也许我们都不是绝对正确的人,但是我们有共同守护的对象,彼此拥趸,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嘛。
    快到黄昏时,包厢这头中场休息去吃下午茶。冯镜衡接到了向项的电话,因为向女士收到了一盆上好的蝴蝶兰,她想都没想,便知道是冯镜衡送的。
    电话那头客套殷勤的受用还没说出口,这头,冯镜衡先负荆请罪了。
    向项这才一顿,只以为他和圆圆吵架了。
    冯镜衡一面踱步,一面走进一间空荡的包间,细说原委,承认他昨晚仗着些酒气,冲撞了栗老师……
    向项只听说一截,先出言打断了,她觉得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你因为门口的花和蛋糕,跟栗朝安干起来了?他还陪着你吵吵完了?”
    “是。师母,您怎么骂我都可以,跟圆圆无关。”
    “圆圆说什么了?”
    冯镜衡只得粉饰,“她自然怪我。不该那样冲栗老师。”
    向项听后,却是再问了一遍栗朝安的态度,“他当真陪着你吵完的?”
    “是。准确来说,是我硬缠着老师吵完的。”
    向项却没觉得有什么差,“这个世上,能让他坐下来一来一回吵吵的没几个。”
    “师母,我昨晚是气急了也气昏头了……”
    “嗯。我大概能懂你的心情。但是,懂未必我就体谅你。我体谅你这一回,没准你下回还给我憋个更大的。无论如何,他是圆圆的父亲。”
    “是。”冯镜衡再无旁话。
    “花和蛋糕的事我来处理。另外,算是给你惩罚,把你跟他吵的每一句都写了发给我。我倒要看看,栗朝安这么个菩萨,是怎么和你吵得起来的。”
    再有!
    向项继续发话,“我现在收拾一下就去找栗朝安。不高兴轮渡出来了,你帮我想办法吧。”
    冯镜衡点头应是。浑不吝的人却也有软肋的时候了,他试着问师母一句,“您这样要不要知会一声圆圆?她已经气得一天不想理我了。”
    向项来跟冯镜衡说教一个道理,他们昨晚就该给她打电话,而不是现在。“你承认你昏头了我才愿意教你一些法门,栗朝安这种人他就是吃醋了,你越缠着他女儿他越能脑补恨不得圆圆明天就出嫁了离开他了。可是,他宁愿和你吵,却不是直截了当地轰你走,足见端倪甚至破绽。他不肯你上门了,这件事我绝对不帮你斡旋,我也会很认真地知会圆圆。这条禁令,能不能解,全凭你自己。”
    “至于其他,我来料理。我也想问问栗朝安,哪根筋不对,偏要由着那些花摆门口!”
    于是,冯镜衡的安排,向项几乎缩短了一半时间,赶在了栗朝安下班前,出现在他们社区医院的办公室门口。
    彼时,栗朝安在和他们院长商量新转来的康复病人的诊疗方案。
    院长是老栗的旧相识。自然认得这过去的弟妹。这两个起小认识的冤家半路分道扬镳,倒是闹得他们许多中间的朋友不好相与。
    “向项啊,我这都多少年没碰上你了。”齐院长招呼向项进来,也识趣先走一步了。
    等他们领导一走。向项第一时间关门,不等她开口,栗朝安先抢白了,“看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还知道啊!”
    “为了那个冯镜衡?”
    “不然呢。我不为我女儿现任难不成为了前任?”
    “……”
    向项果真同冯镜衡一致的脾气,单刀直入,“栗朝安,你能办点事么。你这叫唯恐天下不乱。”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你是木头嘛,那束花放门口,又是七夕节,冯镜衡肯定会送圆圆回来。你让他看到怎么想。你当天底下的男人都跟你似的。泥人都还有三分性,你没有!”
    “我怎么了?我不懂。那束花,我难不成要拿回来。”
    “你就该扔了!”
    “那是圆圆自己的事。”
    “是嘛,”向项把手里的老花包往栗朝安桌上一扔,“既然是你女儿自己的事,你为什么放季成蹊进门!他对不起了你女儿,你知道如果这是结了婚发现这种龌龊事意味着什么,啊!这比吃了一缸的苍蝇还要恶心!”
    “谁跟你说我放那小子进门的!”
    “花和蛋糕放在门口是不是事实?我问你!你由着那些搁在门口,是想恶心谁,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女儿或许能被你骗到,可是冯家那种生意人家,你当人家是吃素的还是傻子!”
    “是。我就是成心不处理的,成心由着那些放在那里的。满意了吧!”
    “你这样到底为了什么?!”
    “向项,你女儿昏头你也跟着昏头了是不是!你看看圆圆这段日子迷糊成什么样了,她从前不这样的!”
    “从前不这样,那她得到幸福了吗?”向项断喝、质问。
    栗朝安迎面,冷湿一脸。
    是一桶来自向项十来年前的冷水浇得他,从头到尾。
    再听向项不依不饶,“我再问你,你这么看好季成蹊,这么纵容着他,到底是你在投射他,还是真的觉得你女儿和他更般配!”
    栗朝安苦笑一声,“那么你呢?项项。”这些年,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轻和口吻地喊她小名了,“你这么一拍脑门就很中意冯镜衡,到底是你骨子里很满意这样的显贵还是觉得圆圆和他更适合。”
    向项霎时一怔。怔在那里很久。
    最后听到栗朝安关电脑锁抽屉脱白褂的动静,他站得笔直,静默地忏悔模样。事实他今天也算懊悔一整天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圆圆全不作声,不发作也不回应,只乖乖声明,她今天会早点回来。
    栗朝安才意识到昨晚,他那顿无名之火,某种意义上,是违背了他当初教养女儿的原则。他无形之中沦为了他自己最厌恶的那种父权模样。
    他并不是烈烈几句谩骂了一个外人,而是逼得圆圆在这个家里无法像棵自由伸展的树,向上、呼吸。
    就在向项以为他们今天又要这样各执一词,不欢而散了。
    栗朝安用他久违的示弱口吻,那声音足足减去四十岁年纪的稚气与无所谓尊不尊严,“我回去的时候,季成蹊就在门口等着,我开门,他就这么一路狗跟到了二门口。我承认,我昨晚那样和冯镜衡说,是故意气上他几句。我怎么可能还看好季成蹊或者纵容他呢,向项。我比任何人都恨他,恨他辜负了我女儿,我跟他说的,你现在来比草都贱。我一想到圆圆大半夜蹲在冰箱门口为了他吃了那么多冷东西,我就想打他几巴掌。可是他跟我说了你的体检情况,我的火就那么泄掉了。不是因为他能告诉我什么,而是我听到他在医院帮了你,我知道起码那一刻他是真心的,真心待你如师母。我这才发现,我已经很多年没帮你什么了。你即便去我从前的医院,即便星期天我们一桌子吃饭,即便圆圆知道。你们娘俩全没告诉我。”
    “我有种很强烈的直觉,你和圆圆都要离开我了。”
    向项几乎生根在那里,白皙略带细纹的脸上不禁红染了一片,然而,她终究是骄矜的,陡然刁蛮一声,“我体检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栗朝安这次丝毫没回避,径直接她的话,“怎么不关!”
    一声震慑。办公室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向项一时觉得这个人疯了。
    再听栗朝安道:“向项,我说的那句话永远生效。这辈子,无论如何,我得死在你前面。”
    这是她父母相继去世,唯一的胞弟也死了。向项有阵子特别怕死,一点毛病就要去医院。
    栗朝安跟她保证过的,你身体好得很,长命百岁都不够。你不够我借点给你,无论如何,我得死在你前面。
    办公室里,微澜一般的死寂许久。栗朝安才悠闲作下班的样子,他拣起桌上向项的包,同时,她也伸手来要回自己的东西。
    栗朝安由着她拿过去。
    两个人再一前一后地下了楼,到了楼下,栗朝安才发现向项并没有开车子,载她来的是辆拼色的迈巴赫。
    不用问,也知道是她未来女婿的手笔。
    偏偏是这个时候,栗朝安脑海里全回荡着昨晚和那小子掰扯时,他浑不吝的话:
    你别管她误会了什么,她要走,你就逮着她不让她走,扣下她的钥匙……
    于是,电光火石间,栗朝安喊了声去向那辆迈巴赫的人,“向项!”
    车边的人也闻声回头。
    栗朝安正是被这一瞬甚至该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给鼓舞到了,他径直走过去,她并没有开车,只能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包,“圆圆都和我闹成那样了,你不去帮着说和说和,我也难下台阶。”
    向项气得下巴骸都恨不得跟着活得动,“你早上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