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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栗清圆很喜欢作者的阐述与想象力,更喜欢他的那句:只要将幻想营造得足够结实,足够细致,就有可能和现实世界交融……所以,他幻想在丛林中被老虎吃掉,也许现实里的他也会自动消失。(注1)
    栗清圆在现实里的这一秒里,就有点期待被那只老虎吃掉,她便能从眼前消失了。
    一直到走出这条巷子,她都没说话。背影纤瘦,步伐轻快,有着介于年轻与成熟之间的沉思调。
    回小红楼的路上,车里后座上,七七一直叫唤着。
    冯镜衡出声,“它饿了?”
    “应该是害怕。”
    “说真的,猫应激会怎么样?”
    “严重的会死。”
    “……”
    不一会儿,冯镜衡接了通时间不短的电话,全程车载蓝牙通话的,大多数是对方在报备,到了节点上,冯镜衡拿主意或者提要求。最后这通电话的大致结果就是,一周后的船坞合拢仪式不得更改,届时生产与质量两头负责人到场,“老冯会亲自参加船检,你那些牢骚话留着跟他倒吧。我这今天篓子里已经满了,概不接待了,听到没!”
    对方听起来就是老臣子那种,连吵吵带嚷嚷的,最后甚至危言耸听,我给你们爷俩干完这一单就散伙了,我到哪不能吃碗清净饭啊。
    冯镜衡一听这才恩威并施地笑了笑,对方骂他笑个姥姥,他也不气,还反过来喊人家叔,最后才勉强答应最多再延迟三天。“三天你还给我交不了差,咱都别干了,一起去老冯那吃断头饭吧。他骂起人来,你比我知道的!”
    对方:“我知道个屁。我光知道你小子比你爹不是玩意多了。回回给我玩心眼是吧,二子,你就是属哪吒的,浑身上下都是藕,全是眼!”
    冯镜衡听后笑乐了,原本单手扶方向盘的,看了眼身边人,双手掌舵了。乐完又端起他少东家的架子,宽慰员工,“行了,你气也撒了,满意了吧。就三天,多三天余量。十天后,我过去。”
    挂了电话,栗清圆好像等好久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今天生理期,下午又喝了点冰饮,有点轻微的急。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她和师兄他们拍档的时候,人有三急,一齐搭车也不分个男女。说要去找洗手间就去找,上学那会儿他们给一家工厂做产品图纸翻译,郊区那块,临时找了个公厕还是那种不分男女依次上的那种。栗清圆那回,还被锁在里头,师兄给她砸门,最后他们报了警,还赔了个门锁钱。
    就那样子,栗清圆也好像没有局促过。
    今天对着冯镜衡这个人,她愣是没讲得出口,你要么快点,我有点急。
    最后车子泊停在里仁路公馆楼门口了,栗清圆好像小时候在游泳馆里和孔颖他们一起比憋气,她沉在水里听不清倒计时,直到有人拉她胳膊了,她知道她赢了,那种终点冲线的仪式感一旦揭破,人就会松懈下来,仿佛一口气到头了。
    没等冯镜衡车子停稳,栗清圆也不管什么面子里子了,“我想上一下洗手间。”
    冯镜衡这才恍然大悟,“就为这事?我以为你怎么了呢!”
    “可不可以先开门!”她不想听他凡事都爱取笑一下。
    冯镜衡报门禁密码给她。
    栗清圆匆匆下车去,顺利地开了门,她上回就用的是二楼的客用洗手间,进了门,自然本能地顺着熟路往楼上跑。
    冯镜衡在后面扽住她的包链条,见有人已然没头苍蝇了,干脆拖她的手,一路塞一般地把她塞到了一楼的洗手间里头。
    送佛送到西了,有人临了还不忘调侃一下,“栗清圆,你急起来的样子真丑。”
    里头的人扶着门,狠狠地关他一鼻子灰。
    冯镜衡摸着鼻梁骨笑了笑,他觉得,今天是他过过的最有意思的周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文里出现的书及引用出自,陈春成《夜晚的潜水艇》
    第26章
    ◎解释个什么鬼!◎
    等栗清圆从洗手间里出来,宽敞到感觉荡悠悠的屋子里,空无一人。
    连冷气都没来得及释放开来,她洗了把脸,脸上的水珠子还在,栗清圆拿手里的纸擦着,才想试着出声的……
    廊道尽头有人探出身,喊她,“这里。”
    她应声走过去,才发现一楼最尽头的一间空房间里,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头已经摆满了养猫所涉及的应有尽有的物件。
    七七还在航空箱里,冯镜衡离它远远的,“剩下的,你来吧。”
    “我这里多少还得拿来接待生意伙伴,所以,你得给我保证,它不会莫名其妙的冲出来挠我的客户或者供应商啊。”
    栗清圆把身上的包除下来,小心翼翼地蹲身去,哄孩子一般的口吻,声音一水的温柔甚至都有点夹子音了都,哄她的主子出来。
    冯镜衡很见不惯她这样,于是,袖手旁观地双手抱臂,突然嚷了一声,“喂,跟你说话呢!”
    栗清圆仰头,皱起眉来,示意他小声一点。
    身边人干脆也学她蹲了下来,“你又不急了,又恢复情绪稳定了?”
    反正也就这么着了,有人摆出一副move on的镇定且不内耗,随他笑话吧,“嗯。”
    “我要你保证的呢?”
    栗清圆圈抱着七七,指间温柔抚摸,两个人声音都克制收敛着,“它不会的。我跟你保证,你得罪你客户或者供应商,它都不会。”
    冯镜衡就知道,就知道她不绵里藏针地来他一句,她绝不罢休的那种倔强。老头说的那句真是对啊,文人真是了不起啊,女人更是。老头从小就跟他们兄弟俩灌输一个思想,论骨气论硬气,我们男人真的不如女人,别不服气,单女人生孩子这一项,那个苦头,男人没受过的都没资格叫板。所以,你们妈生了你们两个,就这一项,我一辈子都得护着她,由着她作威作福,你们两个敢跟她动真章的那种反骨头,我到时候叫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栗清圆放七七下来,由着它自己去熟悉去试探气味。也转过头来看冯镜衡。
    “干嘛?”他问她。
    “你要不要摸摸它?”
    轻声细语的语境,无形之中放大了心跳声。冯镜衡听她这句,觉得没营养极了,他才没兴趣。他甚至想说些什么,不过到底没出口,免得她这个女文人又觉得他轻佻放荡了。
    冯镜衡的一时没出声,被栗清圆理解成犹豫。她也笃定,这世上就没有人会不喜欢猫猫的,世界最可爱的物种呀。
    “你答应收养它,总要让它熟悉你啊,不然它真的会挠你,哈你。”
    “怎么哈?”
    栗清圆皱着眉学了下。
    冯镜衡笑着点评她,“猫妖。”
    栗清圆听他这样便要就此作罢,才要起身去给猫准备水粮那些,冯镜衡一把拽她回头,“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禁不起玩笑呢。我说不摸了么?来,七七,过来。”
    他大喇喇一张大手便要去捞猫,栗清圆反拽住他,在边上属于班上倒数第二名给倒数第一名补课了,其实她也不太会,这些伎俩都是跟孔颖学的,总之,不要给猫误会有攻击性,手指弯曲,慢慢地凑近些,让猫猫熟悉一下你的气味,也让它切身感受到你的友爱。
    栗清圆说这些的时候,平静面孔下,有着跃跃欲试的期待。期待她的猫和他和平相处那种老母亲心情。
    冯镜衡终究平生第一次摸了猫,或者该是由着猫来贴了他一下。
    那种温热的皮毛碰触之感,弄得他头皮发麻。然而,身边人又始终扶着他手腕,一是怕他手上没轻没重,二也怕七七当真挠了还是咬了他。
    最后,他们由着猫暂时先自行玩耍适应一下。
    讲真,七七属实撞大运了,毕竟这样一间屋子的配置,可比孔颖那几只猫舒坦优越多了。
    栗清圆准备完七七自动补给的水粮,也铺好两份猫砂,这才走出来。冯镜衡在厨房岛台边的水龙头下洗手,栗清圆拿湿纸巾在擦手,她郑重问他,“猫房间那里总共买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冯镜衡当她耳旁风,“嗯,拿你那笔会议费抵扣罢。”
    栗清圆无所谓,实在这样也没什么。
    有人不满意她这么淡定,“我给你养猫,你给我无偿陪同翻译,就这么定了。”
    栗清圆懒得理他,“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
    冯镜衡切一声笑出来,转头去冰箱里拿水喝,一只手拎出两瓶来,也不管她接不接得住,径直抛一瓶给她,“那这么矫情地跟我算什么账!”
    不远处的人勉强接住他的一瓶水,拿在手里,怪他说话不中听,“这跟矫情没有关系。你可以大方的不要,我不可以不提。就像我妈说的那样,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的。”
    冯镜衡难得觉得这话也有道理。这也是一年到头,老头算分红的时候,总要一笔一笔要他们兄弟俩签字画押的明账原因。总之,多劳多得,不劳不得。即便一母同胞,也得一笔一笔有账可查可依。
    岛台边的人一口一口地喝水,好一阵子没说话。栗清圆站在那里,倒觉得这样的静默很不自在,走近了些,把手里的冰水搁在岛台上了。她确实有点渴,但是这冰的今天不能喝了,问主人,“有没有常温的?”
    冯镜衡微微挑眉看她一眼。好像瞬间明白了女士的不方便几天,拿水壶烧热水招待她。
    栗清圆想了想,决定别的方式还他人情,“我请你吃饭吧!”
    烧水的人总算听见了句他爱听的。于是,头一点,“可以。但是沈家饭店不行。”
    栗清圆还真想就近原则去这家的,“为什么啊?”
    “老沈他家这次这个油厨子不行,总之,我不爱吃。”
    说到这,栗清圆才想起来,他口中的老沈,“哦,对了,上回那个沈先生就是沈家饭店的老板?”
    这个脑子好的女人她总算想起来老沈是谁了。然而,冯镜衡听她口中恭敬的沈先生,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他家不去,我说了,不爱吃。”
    “我觉得挺好吃的,他家招牌的臭苋菜烧臭豆腐,我和我爸都很爱吃。”
    “你们常来这里?”
    “也不算。我爸这个人吃饭尤为地挑剔,难得,沈家饭店他倒是很满意。”
    切,这更让冯某人抹黑沈家饭店的心再重了点。
    栗清圆请客的心很诚,也主随客便,他说不去那就不去吧,“你挑吧。”反正这附近有的是馆子。
    冯镜衡这辈子头回被女人请。别说,还真有点受宠若惊那意思。
    等着水烧开,栗清圆拿热水兑冰水的工夫,冯镜衡不知道从哪个抽屉里翻出来一把钥匙,拿过来交代给她,是这栋别墅大门上的,他说这门锁还是早些年那时候换的,只有密码和机械钥匙,不带指纹的,哪天门锁断电了,她进不来,便拿这把机械钥匙开。
    钥匙很别致,不同于一般的,它看起来更像小女生别在头上那种发夹大小。纽扣的圆头上带着钥匙的锁孔纹路。
    栗清圆没有接,冯镜衡便径直往她外套衬衫襟前口袋里一丢。随即,又摆他二世祖的嘴脸了,“别给我搞丢了,丢了,我这里失窃一样东西都算你的!”
    “那我不要了。”
    “栗清圆,你除了爱说不要,还有没有别的口癖啊!”
    喝温水的人并不理会他这样的发癫。
    于是,有人发作得更厉害了,催她,“快点啊,再磨蹭下去,人家打烊了,大小姐!”
    栗清圆没好气地放下杯子,两个人相约出门。
    最后,冯镜衡领着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家西餐厅。因为这个点,许多中餐厅招牌或者新鲜的菜品都翻台完毕了,这家西餐厅老板与他认识,栗清圆听他们打招呼间才听明白,原本他今晚就打算来这里吃饭的。
    眼下,冯某人摆出一副让贤的嘴脸来,同老板指点,“你给做东的人介绍吧,她拿主意,我吃白食。”
    老板揶揄冯二,“你得多没出息啊,要女同志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