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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被虫母基因胁迫的感觉很不好受,短暂的几秒钟里阿舍尔甚至以为自己要变成被欲望控制的浪荡者,忘却理智,毫无尊严可言地扑到对方的怀里。
    他重复道:“……收回去,快点。”
    “好。”旦尔塔很顺从,比起虫母不受控制的甜蜜芬芳,雄性虫族散发的信息素均在可控范围之内。
    当房间内的另一种腥甜散去,坐在床上的青年明显有稍许放松。
    他低低喘了口气,手里紧紧握着激光枪,彷徨又茫然,“是谁?你是谁?”
    看不到、听不清的未知太受限了。
    “是我。妈妈是我。”旦尔塔小心地靠近,这一刻祂褪去了自己本具有的一切侵略性,只尽可能地将自己塑造成危害的动物——就像是兔子一样,是可以被人抱在怀里抚摸的弱小生灵。
    怪物一步步靠近,祂终于彻底走到了无声流泪的虫母面前。
    嗡鸣的耳道里似乎出现了细微的熟悉声,阿舍尔握着激光枪的手指微松,下一秒发颤的指尖就被旦尔塔握住了。
    滋啦!
    应激反应之下,激光射线再一次从枪口喷射而出,旦尔塔偏头躲过,身后的墙壁便被灼烧出一片黑色。
    祂没有着急夺去青年手里的武器,而是安抚性地自后侧抚摸着对方的脊背,一下、两下,直到阿舍尔自己松开了扳机,那道近乎穿透墙壁的激光才骤然消失。
    “是我,妈妈。别怕,是我。”
    强撑的身体已经进入极限状态,阿舍尔的手臂抖得更加厉害了,在他即将握不住激光枪的瞬间,旦尔塔却反过来握住青年的手,抓牢了唯一的武器。
    安全感油然而生,紧绷的青年借着旦尔塔手掌的抓握帮助,靠在了对方的怀里。
    他好像知道是谁了……
    “……旦尔塔?是你吗?”淌着泪的虫母面无表情地询问,可怪物却知道此刻的他脆弱极了。
    “是我。”
    活巢翕动,敞开半截血肉,向着青年伸开了猩红的怀抱。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除发情状态外的一切感知都在钝化,但阿舍尔依旧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被填充,被满足,被取悦。
    还散有余热的激光枪在旦尔塔的有意帮扶下,抵在了祂的胸膛之上,高温轻而易举地在始初虫种蜜色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圆环状的灼伤。
    疼痛显著,但承受者却面不改色,只是任由充满威胁性的枪口落在皮肤上,然后抱紧了虫母。
    当然,他们的拥抱之间,依旧夹着一把破坏力巨大的激光枪。
    阿舍尔喉咙微动,他似乎是硬撑累了,终于偏头把脑袋靠在了怪物的颈侧,在感受着跳动心脏的同时,他锁骨间猩红的吊坠也同样发亮发热。
    然后,他被活巢吞了进去。
    完完整整,包括那只还被阿舍尔握在手掌里的激光枪。
    在被吞下的那一刻,阿舍尔嗡鸣的耳朵终于有了片刻的清晰,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旦尔塔说,妈妈,如果不舒服,就向我开枪。
    当虫母的发情期进入完全时期的时候,就是相较于普通虫族更具有自控能力和理智性的始初虫种,旦尔塔都不敢100%保证自己能控制得了自己的行为,因此祂心甘情愿来自阿舍尔的枪子儿打在自己的血肉深处。
    ——向着我的血肉开枪,我会用疼痛来感知你需要。
    祂爱他。
    怪物爱上了祂的妈妈。
    这一刻,阿舍尔是祂的虫母,是祂的妈妈,也是祂的妻子。
    ……
    活巢,始初虫种为虫母创造出来的一片血肉天地,在这片看似有限却似乎能无限延伸的奇妙空间里,到处都是为了安抚虫母而生的柔软猩红。
    昏沉之间的青年被包裹,涌动交错的血肉吞噬着他的身躯,从每一根发丝到手指,再到他的胸膛、腰腹,小腿、脚踝,甚至是脚尖。
    活巢分泌出的液体湿漉漉一片,层层叠叠的深红色血肉与青年冷白的躯干相互簇拥着。
    可能是触须,可能是分支,饱满又丰腴的它们足以满足虫母的一切需要。
    ……
    或许是旦尔塔时刻警惕着可能开在体内的枪,也或许是祂对虫母的在意大于了本能,从漫长的白天到深夜,再从体内湿热的活巢,到体外交缠的拥抱,一直握在阿舍尔手里的激光枪枪管直至冷却,都不曾被再按下过一次。
    怪物尽可能取悦着祂的主人,并为祂的主人献上一切服务。
    在这一刻,流泪和痉挛变成了虫母身上最寻常的反应。
    五只伶仃修长的手指在激光枪的枪柄上握紧到极致,淡粉的指腹绷出一片冷白,伴随着手背上血管又一次的惊颤,那支枪终究是落在了深色的被单上。
    “妈妈,东西掉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身后,阿舍尔无力辨别对方言语中的内容,只模模糊糊感知着自己卸了劲儿的手指被重新握着合拢,又一次抓住了熟悉的枪柄。
    冰冷的枪柄都开始变得滚烫。
    一整个下午,再加上一整个夜里,阿舍尔最为清晰的印象不是谁的拥抱和安抚,也不是谁的爱语和赞美,而是那支握在自己手里,随时为他提供别样安全感的激光枪。
    当然,偶尔一两个空隙里,他会有些感谢疯狂却又克制的怪物——
    旦尔塔太了解他的想法和深藏的恐惧了,哪怕在阿舍尔乏力到握不住枪柄的时刻里,那只蜜色的手掌都会重复着一个动作——那就是捏着阿舍尔的手指,帮助他一根一根重新抓住枪柄,然后尽可能地收紧,让他一直有所依仗。
    他由衷地感谢祂。
    但也深刻地警惕这种几乎被了解透彻的怪异。
    ……
    始初虫种的自愈能力惊人,那道由激光射线贯穿过祂胸膛留下的焦黑伤口,在晨光散落至创始者号的侧窗时,已经全部愈合。
    激光枪曾是帝国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研发出来的高伤害型轻巧武器,通常配备为军用器材,只是普通手持枪的型号,但在按下扳机后,特质枪管中瞬时绽放的激光威力极大,轻而易举就能刺穿厚度超过五厘米的铁板。
    这样的贯穿伤势落在任何一种生物身上都是致命的,它所能带来的伤害远不止伤口,更有传遍全身的剧痛,像是持续性的电击伤害,直到躯干彻底失去生命,死去了神经的肌肉还独自消化着激光带来的后遗症。
    至于高级虫族外部附着的坚硬甲壳可以对激光枪进行抵挡,但在他们褪去原始形态、进行拟态后,这样的防御优势反而会下降。
    他们依旧会受伤,甚至会在被激光枪击中关键部位后死亡。
    始初虫种也不例外,当祂生长出会跳动的心脏后,这颗心脏也就变成了弱点,最初穿透过旦尔塔胸膛的激光几乎蹭着祂的心脏掠过,灼烧的刺痛伴随着伤口的愈合而一直跳动着。
    就不停歇的电击感持续了整晚,但祂依旧有力,却足以让虫母毫无意识地昏睡在自己的臂弯。
    窗外微光散落,旦尔塔用尾勾拉住了纱帘外的另一层布,在整个房间都彻底昏暗之后,祂偏头盯着虫母看了很久。
    很久很久。
    久到沉睡着的青年轻哼一声,像是摸索着什么似的,再一次蹭到了旦尔塔的怀里。
    “妈妈……”祂喃喃道。
    阿舍尔眉头微动,又薄又红的眼皮被掀开半截,水雾朦胧的视野里,倒映出昏暗室内旦尔塔的轮廓。
    阿舍尔勾了勾唇,迷迷糊糊的神情还挂在脸上,似乎是还没彻底清醒,他只伸着手臂搂住了怪物的脖子。
    旦尔塔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只下一刻,祂那双猩红的竖瞳骤然收缩成针尖,口腔内的犬牙生出半截,凶猛的反杀意识强大至极,却又被死死按了回去。
    祂被来自虫母的精神力重击于大脑。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旦尔塔身后尾勾锋利成刃,悬空在距离阿舍尔背心处一厘米的位置。
    但这截尾勾最终也没有刺下,只是缱绻又难过地蹭了蹭青年的肩胛,然后无声坠落,连带着那双猩红竖瞳也了无神采,最终淹没于眼皮覆盖的黑暗之下。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祂得到了一个来自青年的吻。
    落在了祂的下唇上。
    以及一声沙哑又细微的告别,“……旦尔塔,再见了。”
    再也不见。
    ……
    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阿舍尔从始初虫种的侧颈拔下了已经耗空的注射器。
    这是来自商城刷新后的特价商品。
    【注射器:在这片陆地上没什么用的东西,因此特价处理。】
    【价格:500】
    对于虫群来说好像是没什么用,但对于阿舍尔来说,却是可以利用的好物。
    在有商城注射器的加成下,好几天前就被阿舍尔亲自磨制好的特调药剂则变成了灌入其中、随身携带的必备品。
    药剂材料来源于荒野之上种类繁多的植物,对于一个被帝国赋予了“天才”称号的药剂师,原始的材料也足以组合出惊艳的效果。
    作用显而易见,陷入昏睡的旦尔塔就是最好的证明。
    空的注射器被阿舍尔随手放在口袋里,他的面色算不得好,一动就汹涌的饱腹感多多少少令人有些难堪,但此刻时间紧急,阿舍尔顾不上去浴室清理,便只能拧眉忍着洁癖套上衣服,在匆匆离开房间之前,将藏在衣服夹层里多时的纸张塞到了旦尔塔的手掌里。
    ——是那份工作部署。
    情热暂歇期的清醒让阿舍尔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他同样感谢如此体贴关切断舰意识的歌利亚,这正好给了他一个可以钻的空子。
    因为前一天旦尔塔抱着他进入创始者号的举动,绝大多数虫群都还等候在进入时的舱门前,也就是说背离那扇门的位置,就是阿舍尔的机会。
    行色匆匆的虫母疲惫又紧张,他无法料想到今日的结果,但好在多日前在创始者号内部的走动,足以他找到一些隐蔽的小逃生舱门。
    视线在舱门之间犹疑选择时,一个全新的计划瞬时诞生,暂时驱散了阿舍尔身体深处的疲惫。
    他知道要怎么躲开外面的虫群了,而在进行计划之前,他首先需要选择两个距离恰到好处的逃生舱门——最好符合工具间备用电线的长度。
    0号舱门和18号舱门就是被阿舍尔选择的幸运儿。
    这两道逃生舱门分别坐落在创始者号前后两侧480多米的距离外,阿舍尔手里抱着从工具间里顺出来的备用电线,小心翼翼打开18号舱门,然后将模拟器商城内兑换来的高级虫母信息素夹在门缝之间。
    电线勾住18号舱门的把手,信息素瓶剂则被金属门框夹着。
    半蹲着的青年犹豫片刻,用口袋里的注射器抽了自己一整管血,注入到了信息素的瓶剂中。
    ——要做,就要做到他所能想到的极点。
    疲惫和失血让阿舍尔大脑发晕,但他不敢浪费时间,只喘了口气,忍着眩晕和潮湿的裤子,摸着电线的另一端快速远离,直到500米的电线即将被平展,他自己也已经站在了0号舱门前。
    低头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和旦尔塔交合后的甜香暂时消退,被另一种雄性虫族特有的气味覆盖,但阿舍尔并不放心,他甚至又购买了两瓶雄性虫族的信息素喷到了自己的身上,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并把自己的精神力锁至大脑深处。
    他推开了舱门,距离地面还有五米的高度,底下杂乱的草丛给予了阿舍尔一些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