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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朕是什么富贵闲人吗,谁请都过去?”皇上砸完茶盏,继续低头伏案,“告诉她,朕没空。”
    说完还不解恨似的,扔下朱笔,对梁九功说:“今夜召宜贵人侍寝。”
    顾问行听见梁九功应是,才无声退下。
    皇上不去,皇后再没派人过来,真就僵持起来了。
    皇上八岁登基,如今日这般震怒,顾问行只见过一回,还是当年被鳌拜抓着手腕在圣旨上加盖印玺那一回。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皇上又把他叫进去问皇后用了晚膳没有,顾问行只得如实回答,顺便问皇上是否要用晚膳。
    皇上看他一眼,冷声说:“等朕批完奏折。”
    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再等一会儿被召幸的宜主都快到了,可也就是这时候皇后亲自来了。
    顾问行恭敬给皇后行礼,请皇后稍等,他这就进去通传。
    才走进书房,就听见了皇上不耐烦的声音:“出去。”
    顾问行赶紧说:“皇上,皇后娘娘来了,说是来给皇上送药膳。”
    半天才听皇上说不见,等顾问行走到门边,皇上又改口了:“让她在廊下等着。”
    顾问行走到门外,听皇上又改了主意:“进屋等。”
    好巧不巧,顾问行才把皇后引到西暖阁坐下,被召侍寝的宜贵人就到了。
    宜贵人此时已然焚香沐浴完毕,正裹着大红锦被,被两个司寝太监扛了进来。
    “……”
    顾问行板起脸呵斥司寝太监无礼:“没看见皇后娘娘在呢,还不快把人抬到偏殿去!”
    两个司寝太监忙扛着溜光的宜贵人给皇后行礼,之后脚踩风火轮往偏殿去了,吓得宜贵人差点惊叫出声。
    郝如月也曾在乾清宫侍寝,虽然没走过召幸的流程,也知道皇上召幸妃嫔正在西暖阁。
    听说皇上还没用晚膳,而此时召幸的妃嫔都到了,郝如月觉得没趣儿,将食盒放下,起身说:“皇上若是忙,我明日再来。”
    反正她只是来说事的,早一天晚一天不打紧,没必要争分夺秒。
    话音未落,门帘被人从外面撩开,皇上大步走进来。
    见她要走,皇上冷脸:“怎么,才让你等一会儿便不高兴了?”
    郝如月给皇上行礼,顾问行解释说:“皇上,刚刚宜主到了。”
    皇上脸色愈冷:“宜贵人?她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
    郝如月贴心提醒:“宜贵人是被司寝太监扛过来的。”
    皇上挑眉,这才想起宜贵人的出处,气笑了:“她来了你就要走,到底谁是皇后?”
    “正因为臣……臣妾是皇后,才不能拦着皇上做正事。”郝如月说出臣妾两个字,才终于找到一点做皇后的感觉。
    夜深了,不是说正事的时候。
    也怕太子搬了地方睡觉不习惯,夜里找不到她会哭闹,郝如月告退要走,却被皇上伸手拦住。
    郝如月睁大眼睛,面前的男人哪里像个皇上,分明就像街头的小混混,半路截女同学,不让回家。
    皇上这一拦不要紧,屋里服侍的全退了,就连跟在她身边的芍药也被梁九功带走了。
    “你……你生气了?”皇上放下手臂,垂眼看她。
    郝如月没生气,只是心里装着很多事要跟皇上说,讨皇上的主意,却因为天晚了,心里记挂太子急于离开。
    她动了动唇,才要开口解释,忽然想起在皇上在堆绣山说过的话,瞬间又悟出了别的意思。
    皇上并非只想要一个皇后,而是想要真心爱慕他的妻子。
    这个妻子既要有原主的天真烂漫,娇蛮任性,又要兼顾仁孝皇后的贤德持重,温柔顺从。
    关键还得像原主和仁孝皇后姐妹一样,打心眼里爱慕他,把他当成一切。
    就是典型的既要又要还要。
    想通了这一点,郝如月抿唇垂眸,扭身坐回原处,一言不发。
    皇上跟过来,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与她四目相对。
    片刻后忽然笑起来:“这是醋了?”
    郝如月转头,似是不想让皇上碰她。
    皇上却偏要碰,不但碰,还亲了她,最后温声哄她:“你是皇后。皇后要母仪天下,心眼儿可不能这样小。”
    郝如月紧紧握着皇上的手,拼尽毕生所有演技,负气说:“臣妾就是心眼儿小,皇上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从前臣妾是女官,只需做好分内,不必应酬皇上若干个小老婆,眼不见心不烦。”
    努力挤出两滴眼泪,变换姿势设计好眼泪的落点,让它们不偏不倚砸在皇上的手背上:“现在倒好,皇上让臣妾做了这个劳什子的皇后,臣妾要眼睁睁看着别人侍寝。还要主持每年的小选,三年一次的大选,亲自给皇上挑女人,看着一代新人换旧人。”
    眼泪流出,鼻子刚好堵了:“臣妾不是姐姐,没有那么大的心眼儿,只要想一想以后的事,臣妾就想哭。”
    说到最后声噎气堵:“要不皇上换一个人做皇后吧,臣妾只想回去做女官。”
    这段戏演原主,郝如月得心应手,毕竟她占着原主的身子,还有原主的记忆。
    皇上果然很吃原主这一套,伸手将她揽住:“是朕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然后扬声吩咐外头:“把宜贵人送回去。以后有皇后在,不许别的妃嫔进来。”
    外面静了一瞬,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片刻之后才响起梁九功应是的声音。
    郝如月:宜贵人,事出突然,对不住了。
    吃醋,很好地解释了她上午在堆绣山上那一系列的蜜汁操作,意外地合情合理,也很符合皇上对继后的要求。
    皇上站着,郝如月坐着,脸贴在皇上腰间的龙袍上,悄咪咪偷瞄了一眼放在墙角的自鸣钟。快到叫太子夜尿的时辰了,得赶紧脱身。
    “皇上,夜深了,明日还要上早朝,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
    演完原主,演仁孝皇后,郝如月感觉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今日才搬家,臣妾怕太子睡不习惯要回去照看。”
    说完起身要走,又被人按着肩膀按了下去。
    郝如月扬起头,正对上男人含笑的眼:“朕把宜贵人送回去了,你也要走,今夜让朕一个人睡吗?”
    眼瞧着就快二更天了,五更早朝都开始了。之前还要更衣梳洗用早膳,还得传轿撵过去,皇上不用睡觉的吗?
    事实证明,皇上龙精虎猛不用睡觉。三更天叫了最后一次水,皇上才意犹未尽地问:“留吗?”
    郝如月浑浑噩噩摇头:“等太子出阁读书再留吧。”
    太子年纪还小,在皇上面前能做到兄友弟恭,可对她的占有欲很强。她多抱三阿哥一会儿,太子都气得吃不下饭,若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
    等到出阁读书,太子就要离开她自己住了。
    那时候太子的世界里会有更多人,读书不但能明理,还能成功分散注意力,他便不会钻这个牛角尖了。
    “你就是太惯着他了。”皇上嘴上这样说,却像往常一样抬手给她揉起了肚子。
    虽然皇上每次都问她,每次都给她揉肚子,可是郝如月每次都适应不了,每次都羞得不行。
    这次也不例外。
    她拉起被子将头蒙住,闷声说:“皇上歇着吧,让司寝嬷嬷揉也是一样的。”
    皇上不肯:“司寝嬷嬷手劲儿大,疼得很,万一伤了你,以后想留都留不住了。”
    郝如月又累又困,很快睡着了。等她再睁开眼,身边的人从皇上换成了太子。
    太子红肿着眼睛趴在床边看她,一副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把郝如月心疼坏了。
    可她昨夜太累了,没来及穿上寝衣便昏睡过去。此时全身只穿了一件红肚兜,不能坐起来抱太子,只得先叫人把太子抱出去。
    话音未落,保姆还没走进来,太子先大哭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问他哭什么也不说。
    郝如月急起来,先问乾清宫服侍的,都说太子过来时眼睛就是肿的,好像哭了一夜。
    皇上临走前交代让皇后睡饱,谁也不许惊动。所以一大早太子红着眼睛找过来,怕太子哭闹,乾清宫服侍的明知不妥也无人敢拦。
    生怕因此吵醒皇后。
    这时两个保姆蹑手蹑脚走进来,郝如月又问她们出了什么事。两人只说昨晚太子起夜,尿完便一直找皇后,找不到就哭,闹到五更才睡下。
    “原以为没事了,谁知天不亮太子好像做了噩梦,再次哭醒。见不到娘娘就一直哭一直哭,哄也哄不好。”两个保姆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口齿比较伶俐的说。
    此时太子嗓子都哭哑了,郝如月安慰也不管用,只得忍痛吩咐保姆先将太子抱出去,等她更衣之后再做计较。
    大约听说又要与自己分开,太子忽然嚎啕大哭,小手攥着床帐不肯松开也不肯走,嘴里嚷嚷着小姨不要他了。
    郝如月听出一些蹊跷,仍旧狠心挥手,让保姆将太子抱出了暖阁。
    只来得及穿好衣裳,太子又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看见郝如月便一头扎进她怀中,哭着问郝如月是不是不要他了。
    郝如月再三保证不会不要他,太子的哭声才弱下去。郝如月将太子抱起来,搂在怀中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被她抱在怀中,太子明显受到了安抚,抽抽噎噎说:“昨夜找不见小姨,我哭了要找小姨,她们说小姨在侍寝。我问什么是侍寝,她们说侍寝就是陪汗阿玛睡觉,她们还说……”
    说到这里,太子又抽泣起来:“还说,也许明年小姨就会给我生个小弟弟出来了!”
    “保成不是很喜欢五格格和三阿哥吗,以后小姨再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陪你玩,不好吗?”
    尽管郝如月打定了主意,要等太子出阁读书再考虑生孩子的事,可她也不想过度保护太子,把他养成一个小心眼,不肯容人。
    毕竟他生在皇家,还是太子,而他的汗阿玛又是一个长寿且精力旺盛的男人,注定会有很多子女。
    如果现在这几个太子都容不下,将来如何面对大清历史上最出色的皇子天团?
    太子闻言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保成不要小姨生小弟弟!”
    郝如月板起脸,太子看她一眼,再次哭起来:“保成不是小姨的儿子!保成不想小姨生儿子!小姨生了自己的儿子就不要保成了!”
    这话明显不是一个三岁孩子能想出来的。
    然而太子的心性随了他的汗阿玛,但凡被他划为逆鳞的部分,谁碰谁死,且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
    只一味顺着毛捋也不行,会让他蹬鼻子上脸,越发问不出真话。
    这个度极难拿捏。
    偏偏郝如月是懂拿捏的:“小姨最爱保成,保成也最爱小姨了,这样的浑话绝不是保成说的。保成最懂事,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小姨的心。”
    太子哭着哭着怔了一下,很快停止哭闹,安静下来。这回不必郝如月问,他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什么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