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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僖嫔表面上关切,装好人,依附她的人却专捡荣嫔的软肋戳,字字诛心,不用问也知道传言是谁故意让荣嫔听说的。
    从前贵妃也是太皇太后选定的继后人选,也如僖嫔一般不得宠,可贵妃摄六宫事时从来不会刻意刁难谁,更不会嫉妒有孕有子的妃嫔,暗中加害。
    对抱养的大阿哥更是视如己出。
    可惜贵妃手腕有些软,凡事只求和气,不愿与人结怨。尽是菩萨心肠,缺少霹雳手段,很容易让有心人钻空子。
    因宫里闹天花被降了位份,失去摄六宫事的权力,虽然有些冤枉,但在惠嫔看来,以贵妃绵软的手腕很难统御六宫。
    短时间可能不显,长此以往漏洞只会越来越多,万一出了大纰漏,可就不是降位份这么简单了。
    同为太皇太后认定的继后人选,僖嫔是个有心计有手腕的,可她心眼太小,不能容人。
    这时候与荣嫔平起平坐就敢出手害人,若让她当上皇后,皇上的子嗣还不知要凋零成什么样。
    有朝一日她诞下嫡子,且不说太子岌岌可危,恐怕大阿哥作为皇长子也会成为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宫里非要有一个皇后,惠嫔真心希望是如月。
    想着便看向郝如月,郝如月听了惠嫔的话,心说传言并非空穴来风,皇上当真选中了荣宪公主。
    只不过皇上不想当恶人,转头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她。
    孕中本就多思,动的又是荣嫔的心肝宝贝三格格,只一个毫无根据的传闻就把荣嫔折磨得容颜憔悴,若她直接说出皇上的意思,她倒真希望荣嫔还有力气提着菜刀追她。
    怕只怕荣嫔动了胎气,伤到腹中孩子。
    所以僖嫔和她身边的那群苍蝇固然可恨,荣嫔也实在可怜,郝如月自始至终冷眼旁观。
    因为僖嫔只是在喊死神来了,而郝如月自己就是那个死神。
    第61章 真相
    惠嫔话音未落,屋中有一瞬的安静。
    这下不光惠嫔看郝如月,荣嫔也在看她,就连僖嫔都在看她,好像还被僖嫔看出了一点端倪:“听说这几日都是赫舍里女官侍寝。往常咱们侍寝,皇上不爱说话,唯独与赫舍里女官有说不完的话。”
    让她这一挑,又有几道不善的目光朝郝如月射来。如果目光能凝成实质,郝如月现在恐怕就是个筛子了。
    郝如月迎着僖嫔的目光看过去,人家都骑到脸上来了,自然不能怂,越怂越显得心虚:“明明是娘娘话多,御前失仪惹怒了皇上,何苦反过来给皇上扣帽子?“
    说着看向坐在僖嫔身边,说话最扎心的那一个:“上个月伊常在也曾侍寝,伊常在你说皇上是僖嫔说得那样沉默寡言吗?”
    伊常在很想说是,她仅有的几回侍寝,除了留与不留,几乎没听皇上说过话。
    即便事实如此,她也不敢当着太后的面给皇上扣帽子,可僖嫔正看着她,等她冲锋陷阵,伊常在左右为难。
    伊常在装哑巴,郝如月也没打算放过她:“怎么,伊常在也觉得皇上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从沉默寡言到不善言辞,可不是扣帽子,而是人身攻击了。伊常在顶着僖嫔的死亡凝视,声如蚊蚋:“皇上、皇上与嫔妾说过话。”
    郝如月朝僖嫔摊摊手:“看吧,皇上并非不爱说话,只是不爱跟娘娘你说话。娘娘有这架桥拨火的功夫,倒不如关起门来学说话。”
    惠嫔只觉痛快,她帮荣嫔说话,多多少少还要顾忌一点僖嫔,怕她万一当上皇后报复自己,报复大阿哥。
    所以哪怕知道是僖嫔指使,也不敢与僖嫔贴脸,只是笼统回怼。
    没想到如月平时看着和和气气,一上来就是“擒贼先擒王”的节奏,把僖嫔怼得表情裂开。
    还是那句话,如果宫里非要有一个皇后,她希望是如月。
    荣嫔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脸色还不是很好看,但胸口的剧烈起伏平息不少。
    进宫之后第一次被人骑脸,僖嫔又惊又怒。
    没进宫的时候,额娘就提醒过她,说赫舍里如月心机颇深,手段非常,姐姐便是着了她的道,才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额娘让自己再三保证,封后之前,尽量绕着她走。
    进宫后,她在慈宁宫住过几日,太皇太后也提醒过她,说赫舍里如月在皇上心里很不一般,让她不要招惹。
    结果她没忍住,在侍寝之前提起,被撸了妃位。
    连面都没见上,她已经输了一回,便是心中有气,也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对上,她以为的宫斗,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尽管字字诛心,表面上仍旧一团和气。
    哪知遭遇到的,却是指名道姓,骑脸开大,里子面子统统不要,没有暗箭,全是明枪。
    就这也叫心机颇深,手段非常?
    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对方故意转移话题,应该是知道点什么,于是将话题强行扯回:“我是没有赫舍里女官会说话,也没有女官懂如何讨皇上欢心。可种痘的事我都知道,赫舍里女官当真没听皇上提起?”
    见对方别开眼不说话,僖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听说赫舍里女官一向与荣嫔交好,既然女官早知此事,为何不告知荣嫔,让她提前有所准备?”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郝如月身上,荣嫔抱着肚子更是问出了声:“如月,你当真知道?”
    话说出口,心中早已明了,最后一点指望也破灭了。
    眼瞧荣嫔哭成泪人,随着抽泣,隆起的肚腹上下起伏,郝如月终于下定决心:“是,皇上选定荣宪公主种痘。娘娘别担心,娘娘不方便照看,不是还有臣吗,臣替娘娘看着。”
    即便不为荣嫔母女,种痘是她提出来的,也不能如此虎头蛇尾地结束。
    更何况这一举措利国利民。
    哭声一下止住,荣嫔不可置信地看向郝如月,郝如月笑着安抚:“太医院敢给公主种痘,自然是有把握的。在此之前已经试种过上百次,只有几例染上天花,不过都是轻症,很快便痊愈了。”
    听郝如月说完,荣嫔心中稍安,还是抹着眼泪道:“荣宪还那样小,身子骨又弱,万一染上天花……”那不是还有几例,并非万无一失。
    她之前生过五个孩子,只活了荣宪一个,肚里揣着的还不知怎样,她不敢赌。
    郝如月继续科普:“那几个染上天花的宫女都十几岁了,臣问过胡院政,五岁以内的孩子没有一例染病。”
    其实她问的不是胡院政,而是皇上。她相信皇上不会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开玩笑,更相信太医院上下不敢欺君。
    荣嫔带着哭腔:“只恨我怀着身孕,不能陪在荣宪身边。”
    郝如月安慰她:“就知道娘娘不放心。臣去,臣替娘娘看着。”
    荣宪公主获封之后身边一堆人跟着伺候,郝如月顶多帮忙指挥一下,便是想插手恐怕都插不进去。
    太后一听却急了:“如月,你去陪荣宪公主,皇上知道吗?”
    荣嫔还激动着,随时可能动胎气,郝如月只得扯谎:“荣宪公主也是皇上的女儿,皇上也不放心。荣嫔娘娘身子重,不方便,皇上便让臣去陪着。”
    荣嫔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起身向郝如月道谢。
    皇上决定的事,大多无法改变,比如擒鳌拜,比如撤三藩,全都是力排众议,便是太皇太后也只能干瞪眼。
    眼下荣宪种痘已成定局,皇上让如月去照顾,可见还是有些把握的。
    郝如月扶住荣嫔:“荣宪公主是臣看着长大的,让她一个人去种痘,臣也不放心,总要亲眼看着才好。”
    荣嫔还有顾虑:“万一……我是说万一荣宪染病,便是症候轻些,烧出花来,脸上也会留下痘坑。”
    郝如月让她不要担心:“去疤痕的药膏,臣早就配出来了,在顾问行脸上试过,效果很好。娘娘放心,荣宪公主雪娃娃似的小人儿,脸上不会留疤。”
    种痘的事,她不敢打包票,祛疤还是敢的。
    惠嫔闻言恍然:“还真是,上回在乾清门遇见顾问行,我差点没认出来。”
    太后看了郝如月一眼,笑道:“顾问行那张脸原先都看不出模样,上回瞧见跟大变活人似的。”
    种痘风险不大,且不会留疤,公主身边有知根知底的人看顾,荣嫔这才彻底放下心。
    谁知放心之后,还有惊喜,听如月说:“皇上知道这回让荣宪公主受委屈了,答应种痘成功之后加封荣宪公主为固伦荣宪公主。”
    荣嫔终于破涕为笑,感觉漫天的乌云都散了。
    荣嫔这边阴转晴,皇上那边却是晴转暴雨:“朕只让你给荣嫔传个话,谁让你自作主张去陪荣宪了?你去陪荣宪,太子怎么办?”
    郝如月趁机告状:“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臣还没来得及告诉荣嫔,皇上打算给荣宪公主恩典,就已经有人拿这事吓唬她了。”
    她把今早见到荣嫔的样子添油加醋说了一遍,着重强调荣嫔激动的情绪:“不过是一个捕风捉影的传言,便将荣嫔娘娘吓得差点动了胎气,若臣不把自己搭进去,很难说荣嫔肚里的龙胎会怎样。”
    “这本来就是一个阳谋。臣不说,随便别人乱说,荣嫔担惊受怕,可能危及龙胎。臣说了,一锤定音,以当时的情形,恐怕就不是危及龙胎这么简单了。”
    郝如月一边分析,一边告状:“种痘这事臣才听皇上提起,宫里知道的人应该不多,而荣嫔整日闭门养胎就是提前知道了。要说这里边没有人为的算计,反正臣不信。”
    怕皇上不重视,还不忘上纲上线:“朝前悬而未决的事,后宫这么快就知道了,臣觉得合该彻查,杜绝后宫与前朝勾连。”
    这一状告完,皇上对她没了脾气,转头便去查幕后黑手了。
    果然查出是伊常在身边的宫女昨天在钟粹宫门口嚼舌根,散布谣言,差点惊了荣嫔的胎。
    于是将伊常在一撸到底,连同那个宫女一并罚去辛者库做苦力了。
    又是辛者库!但凡惹上她的,几乎都去了辛者库,郝如月苦笑着想。
    伊常在出身不高,父兄都在盛京任职,想勾结前朝也是鞭长莫及。
    到底谁在勾结前朝,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可伊常在咬牙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身边的宫女爱嚼舌根。
    事情没有闹大,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皇上只罚了伊常在和她身边那个长舌宫女,并未牵连其他人。
    按照太医院的说法,种痘在秋高气爽的时节最合适,奈何皇上心急,非要在年前给荣宪公主种痘,为此荣嫔又哭了一场。
    索性荣宪公主种痘很顺利,发热两日便退了,脸上也没有出花,连过年守岁都没耽误。
    裕亲王的长子紧随其后,之后是恭亲王家的几个孩子,等亲王、郡王家的孩子全种过痘,才轮到大阿哥和太子。
    “原来荣宪是宗室里第一个种痘的,你都没告诉我。”荣嫔到此时才知道种痘的顺序,笑着埋怨郝如月。
    惠嫔就帮郝如月解释:“谁先谁后是皇上定的,如月那时候告诉你,除了惹你哭,能改变什么。”
    荣嫔拉着郝如月的手,对惠嫔说:“我又不是个傻子,我知道谁对我好。”
    又朝郝如月眨眨眼:“太子种痘的时间我算过了,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那时坤宁宫也该修缮好了。如果荣宪非要有个嫡母,我希望是你。”
    惠嫔也说:“如月,贵妃手腕太软,僖嫔不容人,我也希望继后是你。”
    表明心意之后,荣嫔马上把口头支持变为实际行动,翌日拿来几张坐胎的偏方送给郝如月:“这些都是我用过的,请胡院政看过了,有益无害。”
    别的荣嫔不敢吹牛,单论生孩子,东西六宫无人能及。这些坐胎的偏方,她视如珍宝,连惠嫔都没给过。
    荣嫔眼神热切:“我昨夜想过了,你与皇上有情分,又把太子照顾得这样好,还能兼顾其他孩子,协助太后摄六宫事。谁是最好的继后人选,皇上心里必然有数。”
    “只是赫舍里家已然出了一位皇后,若在本朝再出一位,恐怕不合规矩。”
    话是这样说,□□嫔明显对郝如月信心满满:“在立后这件事上,僖嫔占理,你占情,所以皇上才会举棋不定。若这时候你先僖嫔一步怀上龙胎,便是太皇太后拦着,皇上大约也不会犹豫了。”
    荣嫔这样说并非毫无根据。荣宪公主种痘成功之后,如月几乎是专房之宠,而且她侧面打听过,皇上每回都说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