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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郝如月看向惠贵人,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便问:“小主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惠贵人将拨浪鼓交给乳母,起身坐到郝如月身边,关切地说:“我刚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小宫女哭着从屋中跑出来。”
    余光瞄了摇篮一眼,压低声音:“说句犯忌讳的话,宫里夭折了太多孩子,我总觉得不对劲儿。太子从坤宁宫搬到慈仁宫,有太后的看顾自然是好,可慈仁宫人多眼杂,女官务必要选一批信得过的奴才守在太子身边,每日不错眼珠地盯着才行。”
    作为唯一幸存皇子的生母,惠贵人很有发言权。
    可她忽然对自己推心置腹,由不得郝如月不起疑,便没接话,只是就事论事:“多谢小主关心。不过小主多虑了,那个小宫女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惠贵人见她不肯接话,心中反而一喜。是个有脑子且有警惕心的,没有被别人忽然的热情冲昏头脑,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反观荣贵人,惠贵人就是一声叹息。
    事缓则圆,惠贵人刚刚只是试探,若郝如月接上她的话,像荣贵人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惠贵人也许会打消与之合作的念头。
    毕竟有一个猪队友就够了。
    第30章 告状
    见对方不愿多说,惠贵人也不强求,而是打蛇随棍上:“太子身边的人谁敢欺负?”
    话是这样说,心中却早已有了定见,果然听对方回答:“还不是内务府那帮子人。”
    皇后薨逝,宫里没有主位娘娘,皇上怕累着太皇太后和太后,也想历练下面的庶妃,为将来的大封六宫做准备,便将协理六宫之权一分为二。
    因安贵人和敬贵人出身最高,便将一半权力给了她们,另一半则派给了生育过子嗣的荣贵人和她。
    内务府正好归那一边管,惠贵人想了想说:“既是内务府的事,女官不如去找安贵人和敬贵人说说。我瞧着她们也很喜欢太子呢,断断不会由着内务府的奴才们作践太子身边的人。”
    安贵人和敬贵人都是面甜心苦之人,让二姑娘早点识破她们的嘴脸也好,省得以后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比如“尸骨未寒”的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哪怕在太皇太后身边被镇压了好几年,都没能改掉骨子的轻狂。
    就是这么一点点轻狂,便被安贵人和敬贵人联手撩拨起来,脑子一热做出那样的蠢事,不但丢了继后的位置,差点把小命都搭上。
    这些年安贵人和敬贵人凭着过人的心机和手段,在后宫兴风作浪,却从未受到过半点责罚。
    唯二两次吃瘪,都是在这位二姑娘手上。一次是被太子赏了童子尿,还有一次是在堆绣山被截胡。
    这两次背后都有皇上的偏袒,而君恩是这宫里最靠不住的。
    与其每天想着自己有多得宠,祈求皇上的保护,不如自己支棱起来更安全些。
    自打皇上登基,前朝的事就没断过,便是有太皇太后帮忙的时候,皇上都无暇分心管后宫的事。
    更不要说太皇太后退居二线之后了。
    但凡皇上愿意分出几成精力给后宫,宫里的孩子也不会夭折那么多。
    荣贵人平时就不怎么管事,一心只在皇上和子嗣身上,再次身怀有孕,更是明目张胆当起了甩手掌柜,协理六宫的一半权力都在惠贵人手里。
    惠贵人有足够的筹码,所以在谈合作之前,她想让安贵人和敬贵人当磨刀石,再试试这位二姑娘的锋芒,以及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原来内务府归安小主和敬小主管,那好办了,回头我与她们说说便是。”
    后宫里的分工郝如月早就让夕颜打听清楚了,并不需要谁提点,可惠贵人愿意同她说这些,也是一片好意。
    等奶团子玩累了睡下,惠贵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走还不忘提醒郝如月:“安贵人和敬贵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女官恐怕要用些心思了。”
    郝如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摇篮的方向,惠贵人仿佛才察觉到郝如月在看她,忙收回目光,快步离开。
    初来乍到,郝如月并不了解惠贵人,同样不了解安贵人和敬贵人。
    问松佳嬷嬷,松佳嬷嬷只淡淡说:“这两位小主出身甚高,尤其是安小主。她是抚西额驸的孙女,皇亲国戚。后宫除了仁孝皇后,没有主位娘娘,安小主便是庶妃中的第一人。别看惠小主和荣小主有儿女傍身,照样屈居人下。”
    想起某些捕风捉影的往事,松佳嬷嬷想了想还是道:“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少与她们来往的好。”
    这个她们不但包括安贵人和敬贵人,也包括了惠贵人和荣贵人。宫里夭折了那么多孩子,松佳嬷嬷总感觉与这四位小主脱不开干系。
    奈何她没有证据,不敢瞎说。
    翌日给太后请过安,安贵人和敬贵人再次联袂而来,安贵人给太子做了虎头帽,敬贵人缝了虎头鞋,正好凑成一套。
    这时外面闹起来,原来是松佳嬷嬷训斥一个小宫女躲懒,小宫女委屈地说,慈仁宫的单子早早便送去了内务府,可内务府压着不放,等所有人都放完了才放给她,不是她躲懒。
    说着还哭了起来,引人侧目。
    郝如月吩咐上茶,而后看向安贵人和敬贵人,两人只是安静喝茶,喝完茶便去摇篮那边逗太子玩耍。
    好吧,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非要撞上来。
    郝如月起身跟过去,两人才靠近摇篮,太子便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吓得两人齐齐后退。
    从来都是她们碰瓷别人,可不能在这里被人给碰瓷了。
    坐下的时候还不显,走动间香风拂面,郝如月没忍住也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问二人:“两位小主这是用的什么香粉,竟然有些呛。”
    敬贵人还好,安贵人和善的表情差点裂开。她们为什么要用这么重的香粉,还不是拜太子所赐。
    自打她们撩拨钮祜禄氏两次大闹慈仁宫,皇上再没召过她们侍寝,两人都慌了。
    安贵人沉不住气,亲手熬了参汤送到乾清宫,结果吃了闭门羹。安贵人给梁九功塞了大荷包,问起皇上冷落自己的原因,梁九功笑容尴尬:“皇上说小主您身上有尿骚味,不是很好闻。”
    安贵人差点气死。那天被太子呲了满头满脸尿的是钮祜禄氏,她们不过是被波及的,而且那日返回慈宁宫之前,她们早已回宫沐浴并且换过了衣裳。
    那天在慈宁宫发酵发臭的,是钮祜禄氏,根本不是她们。
    她们只是与钮祜禄氏站在一处,就被皇上一并嫌弃了,简直比窦娥还冤。
    于是不得不动用大量香料熏衣裳,谁知还没见到皇上,先被太子嫌弃了。
    安贵人勉强维持着表情,气得说不出话,还是敬贵人沉得住气,见都这个时辰了皇上还没过来,大约是不会过来了,便道:“这几日暑热,身上爱出汗,便给衣裳熏了些香。太子还小,闻不得香味,那我们便走了,改日再来。”
    将人送出门去,芍药忍不住嘴快道:“同为小主,惠贵人和荣贵人过来看太子,身上从来不熏香,连护甲也不戴。惠贵人更是把指甲都剪秃了,就怕碍着太子。这两位倒好,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说,身上的香味能熏死一头牛。每回她们靠近摇篮,奴婢都怕她们尖尖的护甲掉下去扎到太子。”
    丁香闻言扯了一下芍药的袖子,芍药仍是气不过:“奴婢看她们根本不是来看太子的,分明是来偶遇皇上的!”
    让她这一说,丁香又惆怅起来:“皇上好像有几日不曾来了。”
    在后宫,皇上的恩宠大过天,皇上才几日没来看太子,内务府就敢如此慢待,若皇上再不来,丁香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好在皇上不来,太后倒是经常过来,太皇太后也时常让人将太子抱到慈宁宫。不看僧面看佛面,从内务府领的东西倒是足量,成色也如常,不过是她们这些奴才受些冷眼罢了。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一连半个月,皇上都没露面。
    皇上不来,庶妃们渐渐也不再过来看太子了,一时间慈仁宫从车水马龙变得门可罗雀。
    入秋之后,天气转凉,佟佳氏也被太皇太后拘在慈宁宫学规矩,再不许她出来逛,与慈仁宫常来常往的,便只有惠贵人一个了。
    大浪淘沙,带走的都是泥沙,留下的却是金子。郝如月看得出来,惠贵人是真喜欢孩子:“小主这样喜欢孩子,为何不将大阿哥接回身边抚养?”
    惠贵人闻言红了眼圈,当初宫里的孩子死了一个又一个,就没有活过四岁的。
    她生下大阿哥的时候,心中除了喜悦更多还是恐惧,满脑子都是第一个孩子在她怀中咽气的模样,于是她哭着求皇上将大阿哥送出宫去。
    那时候正赶上宫里闹痘疫,尽管舍不得,皇上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将才满月的大阿哥送到宫外抚养。
    一晃两年过去,要不是她知道大阿哥过了两岁还没学会走路,也不会生出将大阿哥接回宫的念头。
    可这话她不想告诉对方,因为二姑娘让她失望了。
    失去皇上的庇护,再对上安贵人和敬贵人的时候,二姑娘选择了隐忍。
    惠贵人进宫虽然不如荣贵人早,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以她对安贵人和敬贵人的了解,梁子一旦结下,并不是对方认怂便能了事的。
    对方越是示弱,她们踩得越欢,越肆无忌惮。
    更何况两人因为太子失去了皇上的宠爱,这可不是一般的梁子,搞不好要出人命。
    若二姑娘连自己都保不住,拿什么来保护太子,此时郝如月在惠贵人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惠贵人之所以时常过来,不过是因为能在太子身上看见大阿哥的影子,不想太子像皇上的其他儿子那样早早夭折。
    她想保护太子,并且希望因此立功,求皇上将大阿哥接回宫养在自己身边。
    郝如月确实隐忍了快两个月。
    与惠贵人所想一样,不止内务府,安贵人和敬贵人管辖的所有部门对慈仁宫的态度都是敷衍到不能再敷衍了。
    比如大膳房在饮食上已经克扣到郝如月头上了,将原本的四菜一汤主动减少为三菜一汤,两菜一汤,直到一菜无汤。
    除了太子的两个乳母伙食没变,慈仁宫后殿的吃食还不如安贵人所住永和宫三等宫女的分例。
    福利越来越少,人心开始浮动,有些头脑灵活的准备自谋生路了。
    郝如月让松佳嬷嬷将那些不安分的一一记录在册,准备秋后算账。
    索性从坤宁宫跟来的班底都是牢靠的,将太子身边守得如铁桶一般,不至于在非常时期闹出乱子。
    直到针工局开始发力,给太子送来的布袜少了一只,图海和那支虎狼之师才班师回朝。
    南北两边同时开战,朝中主战派、主和派不断交锋,唇枪舌剑。
    与此同时京城还出现了朱三太子的逆党,和一些想要趁火打劫的□□,康熙忙到焦头烂额。
    换作一般人早就病倒了。
    在历史上康熙确实大病了一场,可这一世他服用了郝如月给皇后续命的药膳,硬生生扛了下来。
    即便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照样能神采奕奕地出现在朝堂之上,心平气和地听大臣们吵架。
    之后照常批阅成筐的奏折,见文臣、见武将,每天都有见不完的人,直到深夜。
    把内阁大学士熬倒了一大半。
    索额图养好病才回来,明珠倒下了,等明珠病好了销假,索额图又病了,两人想找个机会吵架都遇不上。
    再看皇上,依旧精神得很,不得不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直到与皇上同岁的梁九功倒下了,比皇上年纪还小的侍卫熬病了,众人感叹的内容又是一变,精神也是一震,天佑大清,吾皇万岁。
    朝臣千千万,皇上只有一个,康熙每天忙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完全把后宫忘在了脑后。
    别说睡妃嫔了,他都已经很久没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了。
    直到抚远大将军图海班师回朝,察哈尔叛乱警报解除,康熙才想起给慈宁宫和慈仁宫报喜。
    见到皇上,听完皇上带来的捷报,太后笑呵呵说:“皇上许久不进后宫,也该去后殿瞧瞧太子了。”
    由于兄长在乾清门当差,郝如月比太后还早知道察哈尔叛乱平定的消息,也知道皇上会来慈仁宫给太后请安,特意吩咐松佳嬷嬷早点派人去大膳房催要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