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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节
    侍卫亲军无奈地发现,战阵中只有反抗军发挥修为优势保持攻势的份,没有他们发挥兵甲优势的余地。
    半日厮杀下来,反抗军是会更加疲累,但侍卫亲军作为挨打的一方,同样气力所剩不多,而且两个时辰一到,就会迎来大营间的轮换。
    与此同时,反抗军大小战阵的战法战术变化,变得更加切实有效,不仅是只让侍卫亲军应付得捉襟见肘,还真正增大了侍卫亲军的伤亡!
    纵然这种伤亡依旧不是太大,远不止于引发大营的败北,但却让侍卫亲军的将士们压力倍增,手忙脚乱之下难免出错。
    一旦将士行动出错,最差也是小战阵露出破绽。
    反抗军将士每每都能抓住这种破绽,给予侍卫亲军迎头痛击,或者让一两名侍卫亲军当场身死,或者让一两名侍卫亲军身受重伤。
    最不济,也能打破侍卫亲军的小战阵,在阵线上有所突进。
    “这帮北贼一日比一日难缠,一日比一日厉害,就好像地里的庄稼,一天窜高一截,本来我们高度差不多,现在也有明显不同了!”
    这是昨日王森向一位都头打听他们跟反抗军的交战情况时,对方在气急败坏之下,说出来的饱含痛苦愁闷的话。
    王森知道,这位都头所说的其实是大军面对的普遍情况。
    第四轮交手下来,侍卫亲军的伤亡已经是反抗军两倍左右,现在伤兵营里躺满了人!
    面对拿反抗军没什么办法,只能手忙脚乱应付对方新花样的战况,以及越来越突出的战损比,全军的斗志与战意都大受影响。
    “无论如何,反抗军力战了这多日,疲累不可避免,我队休整了这么久,状态保持在巅峰,今天一定要给对方棒头棒喝!”
    盯着越来越近的反抗军甲兵阵列,钱仲牙关紧咬。
    他是经验丰富的老卒,国战之前就在西域作战,对战场再了解不过。他很清楚,要是放任战局持续恶化,此战的结局一定不会好。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大军战败,他有什么本事独善其身?
    故而王森下定决心,今日定要奋力作战,打出一些战果来。
    嘭地一声,两军撞在了一起,彼此拼杀起来。看清了对方将士的面容,王森不由得瞳孔一缩。
    竟然是老对手!
    别人他可能不记得,但与他势均力敌、不断发号施令的反抗军队正钱仲,以及带领锻体境好手不断冲锋、战力不俗的钱小成,他绝对记得清楚。
    “大牛,带上我们的好玩意儿,让这帮鸟厮尝尝鲜!”拼斗一番,见战阵没有取得实质进展,钱仲看准时机回头喝令。
    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面前的对手曾经碰到过,一方面这已经是他第五次上阵,遇到的对手不算少;
    另一方面,反抗军没有面甲,但甲胄精良的侍卫亲军精锐却是人人都罩着面甲,他并不能看到王森的面容。
    听到钱仲呼喝什么“好玩意儿”“尝尝鲜”,王森不由得心头一紧。他知道,自己这是碰到了同袍们之前碰到的情况。
    反抗军这群狡猾之徒要给他们制造麻烦了!
    果不其然,随着钱仲大盾一侧打开通道,王森看见对方身后冲上来了一群行动迅捷的悍徒。
    这些精悍之士左手持盾——不是他顶着的那种大盾,还是较小的圆盾,右手握着的不是长刀,而是一头窄一头大的锤子!
    大牛等人趁着吴军长矛手出击之时,仗着自己修为高一点、身手敏捷一点,冲进长矛手近前,手中圆盾挡住后续砍来的长刀,手中锤子直奔吴军面门!
    吴军都有面甲,等闲不好伤到,但大牛这些人都是锻体境圆满之境的真正猛士,手上力气格外大,拿得又是专门针对面甲的兵刃,一锤子砸下去,要是正面击中,面甲哪里能安然无恙?
    一旦面甲出现破碎,立马反向刺伤面门,无论是伤到眼睛还是鼻子,在脸部受创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够做到不惊慌恐惧。
    吴军将士不是傻子,看到锤子朝自己面门冲来,哪里能够站着不动,任由对方直接捶中自身要害?无不慌忙闪躲腾挪。
    有人闪躲得慢,被砸中了面甲,但好在不是正面击中,面甲到底是有防御力的,不曾当场破裂,但也慌得连忙奔逃。
    有人闪躲得快些,被锤子砸中了头盔,情况就好上不少,头盔防御力比面甲好很多,脑袋没那么容易受创,但也感觉像是吃了一记闷亏,不怎么好受。
    大牛等人一出手,就是狂风暴雨般攻击,锤子不断举起砸下,雨点一般落在吴军将士头上,就算有些落了空,也不影响后续攻势,令吴军无不头晕目眩。
    被锤子照顾到的吴军将士,几乎是都在眨眼间就抱头鼠窜。
    好在他们有同伴,长刀手拼命挥动长刀,让大牛等人不得不分神应对,压力大了就得放过捶打的目标,让对方成功逃出生天。
    趁着对方小战阵混乱,钱仲大喝一声,钱小成立马带着锐士扑进!
    因为这种战法这两日不断演练过,所以彼此配合娴熟,大牛等人稍稍侧身露出空档,就让钱小成等人成功突进,长矛往前一刺,将长刀手们死死抵住。
    钱小成大喝一声,手中持续用力,以修为境界上的优势,让长矛锋刃在较短的时间内,就刺破面前吴军的甲叶连接处,从缝隙里滑进了对方的身体!
    在对方的一声惨叫中,他真正将对方重创!
    钱小成等人限制了吴军长刀手,大牛等人也没闲着,手中铁锤只管朝对方面甲招呼,这回效果比刚才好,大牛亲手砸碎了当面吴军的面甲,砸得对方脸上鲜血横流,惨叫倒地。
    王森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钱仲、钱小成等人是有备而来,主动进攻,他是始料未及,被迫应对,双方高下立判,他的人怎么可能不吃亏?
    大吼一声,钱仲自己往前顶,同时让后面的长矛手集中上前,阻断大牛、钱小成等人的攻势。
    砰地一声,钱仲再度感受到了盾牌上传来的巨大冲击力,急乱中险些脚下不稳,凭着丰富经验养成的敏锐应对习惯,这才没有出错。
    王森感受到了显著压力。
    “这帮鸟厮拼杀了这么多日,怎么一个个还这么生龙活虎,一点都没有疲累的样子?”王森恨不得破口大骂,“难道这群人天天都有肉吃?!”
    若不是天天都有肉吃,哪来这么多力气?
    可普通战士都能天天有肉吃,那又是王森这个吴国将士从没见过,无法接受的场景。
    第八零五章 费县之战(3)
    大家都是精锐,王森不觉得平日里自己的操练量会输给反抗军,让对方在体力上有明显优势。
    那么能够解释眼下这种情况的,就只有对方吃得好,身体底子好。
    王森一直在等钱仲、钱小成等人露出疲累之态,成为强弩之末的那一刻,那是他想象中的反击之时。
    然而他失望了。
    他没有等到这个时刻的到来。
    在这个时刻到来之前,他的队已经被钱仲队打得阵脚大乱。
    在上回第一次交手的时候,钱仲虽然有过战法战术上的尝试,但都是临时起意,谈不上完整、高明,王森凭借自身素质就能临机应对。
    但到了今日,钱仲队已经是第五次上阵,对吴军战阵与将士都了解颇深,在这个基础上做出的战法战术布置有明显针对。
    加上他们在上阵前就有特别演练,知道战法战术的优劣各在哪里,能发挥长处也能弥补短处,将士配合相对娴熟。
    在这种情况下,王森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当场应对。
    且除了锤子这种专门朝面甲下手的兵刃,钱仲队后来还掏出了铁钳般的棱刺,虽然棱刺没有造成多少实际杀伤,但却让王森队的将士们应付得更加慌乱。
    两种兵刃两种战法,轮替使用,把王森队打得找不着北。
    没坚持太久,在付出不小伤亡后,王森眼看队伍阵脚大乱,人人畏惧个个惶然,战力已是大打折扣,再继续下去只会被彻底冲破战阵,不得不悲愤地跟后面的队伍提前轮换,及时从战斗中撤下去。
    让王森松了口气的是,轮换上去的队伍顶住了,没有被钱仲队打得过于凄惨,失去这方阵地。
    王森估摸着,钱仲队应该也是打累了,无法一直维持之前那样的攻势,给到同袍的压力不再那么大。
    午时前后,跟着同袍与后面的大营轮换,从战场上彻底撤下来回营时,王森发现别队同袍们基本都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疲惫不堪。
    回了营地,还没吃饭,王森就被都头派人叫过去。
    两人一碰面,都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责备他今日作战不利,将士伤亡过大不说,竟然还没能稳住阵脚提前撤出了战斗。
    王森被都头喷了一脸唾沫,还没来得及说明原因,两人就被指挥使的人的叫了过去。
    一进帐,怒火如织的指挥使便指着他俩破口大骂,喷了都头与王森一人一脸口水。
    在指挥使的大骂声里,王森知道对方在都指挥使那里,也被骂得狗血淋头,更加知道都指挥使在陈雪陇面前,同样是被骂得一无是处,险些被拖出去正军法。
    全营上下的将校们之所以有这种待遇,原因只有一个。
    今日他们被反抗军打得实在是惨。
    “晋军折损十个,我们就要伤亡二十几个!你们告诉我,这种伤亡比是阵战能打出来的吗!他娘的我们是在攻城不成?
    “按照这种伤亡对比,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侍卫亲军从成军那一刻起,就没打出过这种骇人听闻的战损比,从来没有!我的老脸都被你们丢光了,你们这群自诩精锐的饭桶!”
    暴跳如雷的指挥使揪着都头的衣领咆哮,“平日里让你们勤于操练,结果你们都给我偷奸耍滑,现在知道利害关系了?
    “饭桶,一群饭桶!要是大军这一战败了,你们都得被正军法!”
    指挥使明显是想把在都指挥使那里受的气,一股脑儿都发泄到自己的属下身上,王森估计对方骂人的说辞都是照搬的都指挥使。
    “滚下去!好好想想怎么打回来!
    “是下回上阵,你们还被晋军打成这个样子,我保证,在我被都指挥使砍脑袋之前,我一定扒了你们的皮挂在旗杆上!”
    指挥使骂累了没什么力气后,给了都头与王森一人一脚,把他们踹出了自己的营帐。
    回到自家营帐前,王森看了看都头脸上的唾沫,指了指,想提醒对方擦一下,结果也不知怎么惹恼了对方,都头再度勃然大怒,揪住王森又是一顿臭骂。
    被指挥使与都头的大嗓门吼了半个时辰,王森进帐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脑袋嗡嗡响,好似耳朵上挂着一群呱呱叫的鸭子。
    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也想逮着人狠狠骂一顿出出气。
    但当他看到自己那些坐在床铺上满面愁苦、士气低落,好似天塌了般六神无主的部属时,王森到了嘴边的臭骂怎么也说不出来。
    平心而论,在战阵上与反抗军拼杀的时候,大伙儿都尽力了。
    只是这么惨的战况,侍卫亲军从来没碰到过,面对反抗军这种从未见过的难缠对手与这么惨痛的失利,众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大伙儿不要太过灰心,晋军虽然能打,但也是血肉之躯。
    “我们还有建武军作为呼应,兵力两倍于敌,这仗打下去肯定是他们率先支撑不住,些许困难不算什么,等到他们成为疲敝之师,胜利一定属于我们侍卫亲军!”
    王森打起精神鼓舞士气。
    听了他这番话,全队现在仅剩的不到三十个战兵稍稍有了精神。
    “老爹,我总觉得我们很冤,亏得慌啊!”
    王小林过来帮助王森卸甲,而后一面扶着他坐下一面给他揉捏肩膀,“上回咱们跟晋军打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这种压制力,怎么数日不见他们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忽然变得这么难缠了?
    “咱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可就是打不过他们,有力都不能完全使出来,今日这一战我真是感到无比憋屈!”
    王小林的话赢得了众人一致附和,这也是他们不能理解、无法接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