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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魏无羡哂笑一声,根本不屑于跟忽尔巴争辩,“等你在大牢里,见到了你的部族同伴,见到燕燕特穆尔,我看你还怎么死不认账。”
    说着,他站起身,挥挥手,示意魏氏修行者将忽尔巴带走,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别给忽尔巴自杀的机会。
    今夜的行动,赵氏族人没有参与,他们都在忙赵氏命案,是魏无羡带着多个将门的高手,配合一品楼、都尉府在埋伏萧燕的人。
    等魏氏强者压着忽尔巴跟他的手下,跟在都尉府府兵身后,离开小巷的时候,魏无羡这才扫了一眼已经再度瘫坐在地的庞琦,嘴角勾勒出一抹轻蔑的弧度。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被权、利蒙蔽了双眼,熏坏了心肠,勾结北胡细作,在燕平城为非作歹,还出卖我大齐各种国政情报,贻害我大齐的江山社稷,这就是自寻死路。
    “庞琦,你完了,庞氏也会因为你完蛋。如果史官会记录你的事迹,你将遗臭万年,被永世唾弃!”
    听到这里,六神无主的庞琦,眼中流下两行泪来。
    是血泪。
    第一四七章 抓获(1)
    忽尔巴这群人,包括那个跟庞琦密切接触的商贾,神秘而且势力不俗,庞琦不止一次怀疑过他们的身份,也曾想过要去探查。
    只是因为投鼠忌器,这才没有实际行动。
    饶是如此,他最多也只是人为,对方是一个黑白通吃,发展过程中不择手段,双手沾满血腥的地方大族。
    这并不算什么。
    大齐开朝立国时的十八将门勋贵,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就算是十三士人门第,在原始积累期也不是都没乡亲血泪。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个万户侯就得一万户百姓来供养。万户侯的钟鸣鼎食,可都是从一户户平民百姓的牙缝里抠出来的。
    所以庞琦对这个并不在意。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对方竟然不是大齐子民,而是胡人!
    胡人是一群什么人?
    未开化的蛮夷。
    他们不通文字,不识诗书,不知礼仪,不可教化,没有道德伦常,烧制不出瓷器,生产不了丝绸,委实跟一群猴子别无二致。
    哪怕是草原四大王庭,在普通齐人看来,也都只是一群猴子聚居的地方。
    在大齐朝廷跟官府,对民间的宣传教育上,胡人都是没有智慧的傻子。
    君主鱼肉子民,残暴无度,杀人如麻,常做一些毫无道理,齐人三岁小孩都知道是错的的事。他们的百姓愚钝不堪,不知自己生活在地狱。
    大齐的士人书生,都不屑于统治胡人。
    而现在,得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被胡人控制,始终都是在给胡人办事,庞琦一方面羞愤欲死,另一方面,也知道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
    无论命运还是名声,都将再无翻身的可能。
    不管他这辈子立下多么大的功绩,哪怕是杀了北胡四大王庭的可汗,都洗刷不掉这个污点。
    更何况,他还没这个机会。
    就如魏无羡所说,他注定要被钉在青史的耻辱柱上,被后世无数人唾弃。
    他在门前瘫坐,很快就又豁然起身,不用人押解,跌跌撞撞的主动跟在了忽尔巴后面,双目发直的自言自语:
    “这不可能......胡人不可能在大齐有这么多细作!这是燕平城,是天子脚下,这些胡人怎么敢在这里肆意妄为?他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他们疯了不成!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事一旦败露,他们的部族就会遭受灭顶之灾?这......他们这是在自寻死路!不可能,他们不可能这么荒唐!这事不可能这么荒唐......”
    他不是被大齐官府控制了思想的愚民,知道北胡四大王庭的可汗,不会做没有道理的事。
    看他现在的这副样子,是要跟到都尉府去,亲眼见证事情的后续发展,彻底弄清忽尔巴到底真是胡人,还是被将门和都尉府诬陷了。
    这对他很重要,对庞氏也很重要。
    庞琦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魏无羡摇了摇头。
    不过他外粗内细,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吩咐了一句魏氏的修行者,让他们好好看住庞琦,不要被对方发疯的外表迷惑,给对方半路逃走的机会。
    毕竟这是一个元神境后期的修行者。
    吩咐完,魏无羡抬头看向屋墙上,肩扛巨斧青丝飞舞的赵七月,笑得温和灿烂,还有一些讨好的意味:“老姐,咱们可以去下一个地方了。”
    对方寻常时候看起来,就像个柔柔弱弱的娇贵公主,但战斗起来可是个真正的猛士,连陈安之都不打不过的魏无羡,对赵七月是又敬又畏。
    赵七月点点头,从院墙上一跃而下,扛着巨斧威风八面的走在了前面。
    赵七月喜欢站在比较高的地方,这是魏无羡很清楚的习惯。
    他还跟赵宁讨论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大概身材矮小的人,都喜欢站得高一些,这样就能避免一直抬着头看人。
    尤其是强者,必定是不喜欢仰视别人的。
    魏无羡又彬彬有礼的招呼尺匕:“大当家,我们走。”
    尺匕走了两步,忽然道:“到了忽尔巴必死的时候,还请魏公子帮我一个忙,给他一个痛快。”
    魏无羡有些意外,“哦?”
    尺匕坦然道:“他请我吃了两碗肉,这份因果我得还给他。”
    魏无羡哑然失笑,“就因为两碗肉?”
    在他眼中,两碗肉什么都不算。除非那是皇帝御赐的。
    尺匕却正色道:“为人处世,没有比守住本心更难的,天下之事,也没有比吃饭更好的。更何况是吃肉。”
    魏无羡怔了怔,仔细品味了一番这句话,想起尺匕的过往与一品楼的行事规矩,肃然点头:“受教了。到了需要杀掉他的时候,我会给他一个痛快。”
    在此之前,该刑讯的他也不会手软。
    “多谢。”尺匕抱拳致意。
    在他们走上大街,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看到这里聚集了许多都尉府府兵,盾牌手顶在前面,弩手箭上弦,刀手刀出鞘,正气势汹汹的看管着一群京兆府衙役。
    论人数,两者数量相当。
    但论强者,却有天壤之别。
    都尉府的府兵身后,有魏氏、杨氏、韩式等多个将门的精锐修行者。
    而京兆府衙役身后,却只有零星几个庞氏高手。
    毫无疑问,这群衙役,是要在一品楼堂口战斗爆发的时候,冲过去声援、配合的。但是现在,他们寸步难行。
    为首的京兆府官差,正是庞凖。
    他原本焦躁不堪,不断向一品楼堂口和饭铺的方向张望。
    魏无羡从街上大摇大摆的走过,只是充满嘲讽与鄙夷的瞥了庞凖一眼。
    庞凖如坠冰窟,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
    他看到了神思不属,好似已经疯掉的庞琦。
    对方的样子吓到了他。
    这一刻,庞凖再清楚不过的意识到,他们父子已经掉落万丈深渊。
    ......
    破旧但还算宽敞的民房里,一灯如豆。赵宁坐在桌前,手把手教苏叶青下棋。旁边半开的窗户后,房子的主人——某个地痞,在监视斜对面的院子。
    一连下了三盘,苏叶青才勉强弄清楚玩法,但一旦落子还是找不着北,根本没有半点儿章法。饶是赵宁抱着打发时间的态度,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下得太臭了些,苏叶青羞得脸蛋红扑扑的,像是熟透得红苹果,一直都不敢抬头看赵宁。但她并没有主动放弃,咬着嘴唇绞尽脑汁。
    这地方赵宁之前来过,还在这里跟苏叶青吃过一顿饭,斜对面的院子,就是徐氏的绸缎庄,由赵玉洁打理,也是赵玉洁麾下爪牙最集中的地方。
    今早在码头的行动,属于小任务,苏叶青、刘玉等人这段时间的重点差事,还是监视这座院子,确保在必要时间能够采取雷霆行动。
    刘玉早就混进了那座院子,当了一个厨娘,上午从码头回来后,就依照一惯的上差时间,去了院子里忙活。
    眼下已经是子时,寻常情况下,刘玉早就该出来了,她毕竟没有住在那里。但今夜明显不同,院子里灯火未熄,刘玉也没回来。
    “院子里的情况会不会有意外?”结束了一局乏善可陈的对弈,见时辰已经很晚,苏叶青很担心刘玉的处境,害怕对方被发现了身份,出了什么意外。
    赵宁不动声色的收拢棋子:
    “若我所料不差,赵玉洁的人今晚必定有所行动,因为出发时辰晚,院子里的人需要吃些宵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玉娘这时候还没出来,正合情理。”
    对赵宁的判断,苏叶青一向有着近乎无条件的信任,她点了点头,“那我们需要吃点东西吗?”
    赵宁笑了笑,“你要是饿了,自然可以去吃。不过,我怕你没那个时间了。”
    话音方落,盯着院子的地痞忽然低声惊呼:“玉娘给信号了!是第二种信号!”
    赵宁跟苏叶青循声去看,就见几片烂菜叶,从亮着灯火的厨房位置的后窗里,被丢了出来。
    赵宁目光一凛。
    如果院子里的赵玉洁爪牙,是正经从门里出来,那么刘玉就不用发信号,赵宁这里一眼就能看见,跟上去就可以了。
    需要刘玉发信号的,是其它几种情况。考虑到她自身的安全,发信号的动静、目标不能大,碗碟、灯笼这些虽然更容易听到、看到,却不能用。
    倘若院子里的修行者今夜没有行动迹象,都去睡觉,那么刘玉就不是丢菜叶,而是丢自己的手绢。
    丢菜叶的意思,是院子里的人开始行动,但不是从门里出来,而是有其它隐蔽通道,譬如说地道。
    窗子前的地痞,没有别的优点,就是眼神比常人好,否则也不至于让他盯着院子,一品楼自己的人手就能承担这个差事,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信号。
    “他们竟然真的有地道!公子,我们该怎么追?”苏叶青看向赵宁。江湖帮派的堂口下有地道并不奇怪,这是这样一来,就不知道这些人再从哪里冒出来。
    不得不说,赵玉洁的安排很谨慎。
    但这于赵宁而言,却不是什么问题,为了今晚的行动,他殚精竭虑谋划多时,考虑到了多种可能性,当下便道:“依照第三个方案行事。”
    如果只是为了端掉赵玉洁的江湖势力,捕杀掉她的爪牙,赵宁根本不必费事到这里来监视什么,在今晚这种形势下,大可以选择强攻。
    他有另外的图谋。
    这个图谋,需要通过赵玉洁来实现。
    苏叶青出门去安排了行动,回来后在桌前坐下,想了想,双眼熠熠的看着赵宁道:
    “据公子与魏公子所言,赵玉洁虽然有倾国之容,在燕平城几乎无人能及,但毕竟势单力薄。当初代州事发后,她已经是丧家之犬,凭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功接应徐明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