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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柳氏忙赔笑:“我真的不知,都是那刁奴谄媚献媚,我回头就和梵娘致歉,顺便劝劝她。裴大人有何不好?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提起裴鸿轩的事,卫敬恒的脸色就不太好。
    柳氏见状心里暗喜,面上却叹了口气,绢帕假意掩面:“她再这样任性,过了这村就没了那店了。”
    庄氏还为自己此前丢人和被顶撞的事情暗恼,闻言帮腔道:“真儿说的是,她也太挑了。说句难听的,她这样的条件,难道还想嫁给王公大臣不成?那个孽障,也不知道是她和谁……”
    话音未落便有下人着急忙慌地奔进来:“宫里来人了!”
    卫敬恒下意识站了起来,在看到来传旨的竟是宫里的总管大太监刘全后,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不过就是个从五品小官,上朝时都是站在最后面的,封赏什么的就不想了,皇帝的面他都看不到,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不太可能啊。
    可要是降罪,这刘公公的表情倒也不像。
    心里这么惴惴的,卫敬恒忙拾掇了一下表情,赔着笑上前,眼疾手快地朝刘全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刘公公,不知圣上有何旨意降下啊?”
    第21章 养崽
    面对他堆起的笑脸, 刘全不动如山,慢条斯理地挥了挥手里的拂尘:“陛下有旨,卫大人, 还不跪下接旨?”
    卫敬恒连忙跪下, 伏地口称万岁,其余人也忙不迭乌泱泱跪了一大片。
    刘全这才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公事公办地将皇帝昨夜跟他说过、绢布上书写的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尖利的声音也无损这份气势。
    卫敬恒跪在那边, 膝盖发软,脑子里乱乱的。
    这圣旨上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怎么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这个女儿是进宫侍奉太后过, 但不过就是帮着绣一些衣物,干的是和宫女一样的活儿, 虽封了个低阶女官,也就比宫女能耐一点。
    怎么就一跃成为正三品女官了?
    而且, 在本朝侍中可不是一般的女官, 虽只是正三品,却是实打实的实权内官而非虚职,可出入内廷,可议政伴驾, 历任者无不出身名门、位高权显,深得皇帝信任。
    还比他高了两个品级。
    卫敬恒的脑子乱成一团, 以至于反应都慢了半拍。
    刘全一眯眼, 不阴不阳道:“卫大人, 可是对圣上旨意存疑?”
    卫敬恒如梦惊醒,连忙叩头口称不敢, 双手捧过了圣旨。
    捧过圣旨后,他还拿着圣旨在那边跟刘全对视了老半晌,直到刘全皱眉问他还在看什么,卫敬恒忙将自己心里的猜测问出。
    “圣旨怎么写,你就怎么理解。”刘全模棱两可地说,“还用杂家教你?”
    卫敬恒连忙连连称是,心里却更迷茫。
    翌日他让人捎信去了华林园,舒梵只回了他一句“各自珍重”。
    一行簪花小楷字迹娟秀,笔锋矫若惊龙,力透纸背,落在素白的宣纸上,让人想起冬日里峭立枝头的寒梅,不失风骨。
    卫敬恒忽然就觉得心酸无力,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郑氏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也曾倾心爱慕过她,可惜……外面的雨势小了,暮色稀薄,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廊下安静得很,他兀自站了会儿,直到柳氏进来,曲意婉转地唤他一声“主君”,卫敬恒才惊醒,皱着眉用一种审度的目光望着她:“何事?”
    柳氏笑意满满地跟他欠身:“我日前和梵娘有些误会,如今她晋升,也该表达一下歉意,修复一下关系。这是前几日我娘家送来的珍珠粉,对补气养颜最有功效……”
    说着眼神示意,两个小丫鬟连忙将篮子提了进来。
    她还要再说,被卫敬恒不耐烦地打断:“行了行了,我会让人捎给她。”
    话虽如此,卫敬恒从来不是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只想着把这事儿放放,过些日子淡了再送,可这一搁置就忘了。
    但自那时起他对这个女儿也不敢呼来喝去的了。
    今时不同往日,皇帝授予这样的官职,还加封了爵位,可见是对她颇为信任。
    刘全前脚刚去卫府传旨后脚就回了华林园。
    舒梵在侧殿,刚用过晚膳准备就寝他就过来了,只好在外头招呼他:“刘公公怎么又来了?可是陛下又有新的旨意?”
    之前他已经就册封之事来传旨过一次。
    舒梵又说:“今日不是奴婢当值。”
    刘全忙道:“姑娘可不能再这么自称了,要自称‘本官’。”
    舒梵蹙着眉思索了会儿,实在不习惯这个称呼,但升了官总是好事,她笑着递过几片金叶子:“多谢公公。”
    “多谢姑娘。”这才说起自己的来意。
    原来这次晋封匆忙,并无人教导她相应礼仪,他便过来将一些重要的事儿先说与她听。
    舒梵认真聆听,用纸笔一一记下,感激不已。
    三日后回到宫里后,她先去春来殿接受了六局女官的拜见,交接了事务,将一应事情处理完后才回到紫宸殿。
    到了紫宸殿又被告知皇帝在西暖阁午憩,便又移步西暖阁。
    春寒料峭,寒意沁人,她抬头朝暗沉的天空望去,闭合的宫墙犹如一口幽深的古井,好似会将人吞噬。
    到了西暖阁,原本还有些雀跃的心情又沉寂下来,室内寂静,在小太监通禀、皇帝许可后,她才毕恭毕敬地垂着头缓步走进殿内:“奴婢给陛下请安。”
    声音四平八稳又不失轻灵悦耳,听来让人耳目一新。
    皇帝将手里的折子暂搁:“过来。”
    他的话竟如此直白,她脸上麻麻的,没敢抬头,默了会儿才挪步过去。
    到了近前,他也不说话,只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定定凝视着她,眼神有些沉。
    舒梵受不住,欠了欠身率先开口:“多谢陛下抬举,奴婢忝居此位,实在是愧不敢当。”
    皇帝不置可否,信手端过一侧的茶盏:“若真是惶恐,怎么那日在华林园接受册封后没来回礼,回宫后才来?可见这话不老实。”
    舒梵头皮发麻,脸上火辣辣的。
    李玄胤又是一笑,抬眸瞥她:“舒儿,你说朕说的对吗?”
    她怎敢回答,只觉得他一双清冷幽深的眸子洞若观火,仿佛能看到人心底深处的秘密。
    她也知道自己瞒不过他,索性闭上嘴巴。
    李玄胤失了捉弄她的兴趣,随手一指旁边位置:“坐。”
    “……奴婢不敢。”
    “朕让你坐。”他没有重复第二遍的意思。
    可哪怕是平稳冷淡的语调,也叫人头皮发麻。
    舒梵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屁股只敢沾着位置上的一点点。
    暖阁里本就燠热,随着时间推移,她衣襟里的里衣已经湿透,勒在背脊处的肚兜系带有些沉了,摩擦间汗湿湿得难受。因穿的皆是浅色的衣服,里衣又是轻软的白绸,红色的肚兜透过里衣隐约可见,花样都有些明晰。
    她垂着头又不敢动弹,脸上越来越红,好似涂了胭脂。
    “你脸怎么了?”李玄胤直男一个,随意一瞥第一时间只瞧见她的脸,还未发觉她的异样。
    目光下移才顿了下,继而淡淡移开:“去换件衣裳,不成体统。”
    舒梵忙不迭去了外面,走到一半又觉得不妥。
    这样进退两难,他沉声笑道:“去里面换。”
    舒梵换完衣服出来,皇帝已经将奏疏批阅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份棘手的还留在一侧。
    见他端坐在那边,似看到认真处,舒梵不敢叨扰,静静侍立在一侧。
    李玄胤又翻了两页奏疏,目光仍驻留在上面,抬手就去端茶杯。
    舒梵忙眼疾手快地替他端过来,说陛下小心。
    李玄胤接过来喝了口,眉眼低垂时,睫毛长长的,覆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
    不抬起眼帘盯着一个人时,还挺好看的。
    “新官上任的感觉怎么样?”她还在神游,冷不防皇帝忽然开口。
    舒梵忙收敛心神:“奴婢能力浅薄,恐难以胜任。不过,奴婢会竭尽所能。”
    谁不乐意升官?光是俸禄就增长了十倍不止,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耳语。
    惶恐自然有,怕自己办错事做不好,但她更多的还是欣喜。
    一跃成了正三品女官,还可以参与政务,跟坐登云梯似的,太不真实了。
    似乎看出她的紧张,李玄胤难得温和地对她笑了笑:“不用惶恐,朕看重你的能力,相信你可以胜任。”
    虽是这样说,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委以重任,只是让她整理百官奏表,将其分门别类,后来见她文思敏捷,处事果决而有条理,就命她专司起草诏令。
    帝与中书省关系愈加密切,还大力扶持枢密院,进一步打压削弱内阁的职能。
    不过,这样一来她也夺去了中书省不少权力,她与省内多名官员也都有摩擦,有时候交接的官员推诿推脱,有时候压根不配合,明里暗里瞧不上她是一个女子,只把她当个打杂的。
    “这活儿不好干吧?那些文臣士大夫,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和崔大人的侄子起了冲突。可有其事?”这日她去周府拜谒时,郑芷兰叹着气拉着她的手关切道。
    “小事而已。”
    “他是崔陵的侄子,你可不要太过得罪。崔陵膝下无子,唯有这一个如珠似玉的宝贝侄子。他大兄早亡,寡嫂带着孩子投奔他,他对这个崔炯可是百般疼爱,还动用关系千方百计把他塞到了中书省。”
    “我明白的。”舒梵对她笑了笑,心里却不以为然。
    崔陵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官声罢了,她与这个崔炯打过交道,十足一个二世祖,不足为虑。
    她不信崔陵那种老狐狸真的爱重这个侄子。
    要是真的爱护,怎么会只给安排了一个闲职也不加以管束,听之任之?
    “女儿家这样辛苦,是何苦?”郑芷兰后来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舒梵也拉住她的手,笑一笑道,“但是我发现,我现在过得更加充实而快乐,我终于知道我应该去做什么了。我父亲不喜欢我,我母远在千里,我若是不能振作,我弟弟我妹妹以后靠谁?”
    其实她对情爱始终持悲观态度,不认为李玄胤会一直喜欢她。
    帝王本就无情,他的心思更是难以猜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