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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一袭绿裳光华流转,绝世美人倾国倾城,令人屏息赞叹。
    云昭笑着收回视线,转身欲拜。
    手中的红绸忽然动了下。
    她知道他牵着红绸只是幻象,红绸另一端自始至终垂在她身侧。
    她笑笑地瞥他一眼,便要去拜那神像。
    “……嗯?”
    似乎哪里不太对。
    周遭的神官都在倒抽凉气,反应快的已经扑伏在地,低呼太上。
    云昭定睛望了望。
    只见手握红绸的这位,双目幽寂如永恒的暗夜,视线平平从她头顶掠出。
    目中无人,六亲不认。
    真身竟然来了。
    他面无表情,身躯微僵,对着她直直拜下。
    云昭犹在愣神,身后已是一片连绵的提醒声。
    “拜啊,快拜!”“夫妻对拜!”“神妻,快拜!”
    云昭后知后觉俯身拜下,头顶凤冠撞到了他的神冠。
    “铛。”
    *
    云昭入洞房时,虽未回头,却知道身后人群乌泱泱跪了一地。
    即便无人敢议论,那交换的视线也如同实质,各路心声错综驳杂。
    她此刻倒是顾不上那些了。
    毕竟……
    当一位新娘手中红绸两端各牵着一位新郎时,恐怕谁也分不出心神去兼顾旁的事。
    神身与鬼身都穿上大红袍。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样俊美无俦。
    不说话时,她分不清谁是谁。
    进入金碧辉煌的寝宫,两扇翡翠作底玛瑙封边的华贵殿门在身后自行阖上。
    云昭走到镶珠嵌玉的华美雕花金案前,放下手中红绸。
    左边那位东方敛笑吟吟问她:“你今晚睡哪儿?”
    云昭无辜望向那张刚搬进来的新榻——朱鹮翡玉孔羽翎,覆有北海金蚕纱,叠了足足八十八层。
    她冲它努了努嘴。
    他忽地眯起一双幽黑的眸,认真打量她。
    “我说了,”他带着笑,凉声道,“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云昭道:“是不是正人君子,都要和新娘一起睡觉。”
    东方敛:“……”
    唇角微抽,无言以对。
    外头隐隐传来了动静,云昭侧耳一听,知道是彻夜跳傩舞祝祷的来了。
    她挑了下眉,取案桌上的金瓢,将酒液注入一对玉杯。
    “滴铃铃。”
    清冽芳香的酒香溢出。
    “合卺酒。”她懒散拈着杯,侧眸仰脸瞥他,“你喝还是他喝?”
    东方敛:“……我。”
    他的木头神躯已经八百年没张过嘴了。
    云昭笑吟吟执酒环过他的手臂。
    红绿交织,光华璀璨。
    他的表情有点牙疼,玉杯触到薄唇时,他正色申明:“都是我,没有‘他’。”
    云昭:“哦。”
    烈酒入腹,带起丝丝热意。
    她饮尽杯中酒,落肘时,手腕擦过他小臂,她忽然轻轻攥住他袖口,倾身过去,用唇衔住他手中的杯。
    他黑眸微微一睁,眸中掠过一丝惊奇的笑意。
    云昭挑衅地盯着他,手指微动,带他的手腕举起了杯,借他的手,去饮他的酒。
    “咦?”她错愕,“怎么没有?”
    他是个鬼,并不能当真吃喝,只能吸走食物的色香味。
    她以为她会喝到他手中的新郎酒。
    东方敛忽地笑开。
    他挑着眉,坏笑道:“没想到吧,从举杯开始,都是幻象!”
    云昭:“……”
    您还挺得瑟?
    她放下自己的玉杯,果然看见金案上面好端端放着另一杯盛满的酒。
    她抓起来喝下,偏头道:“沐浴,更衣,睡觉!”
    西面殿室砌了个温泉玉池。
    这些日子云昭已经打探清楚了,太上真身虽然洁净无垢,却也是要沐浴的。
    神官们会提前在浴殿为他准备好崭新的神服,待他沐浴过便会自己更换。
    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沐浴更衣的,只要有人在附近,他便会站在清池边上一动不动。
    谁也不能跟他比耐心——他一站就能站个几十年。
    云昭饮了两杯酒,脸颊隐隐发烫,胆子也大了许多。
    她走到殿侧,打开湘阳秀送来的檀玉橱。
    “咦,大婚原来只配备两套寝衣么?”
    她取出那两件只有“一块布、一根衣带”的袍子,故作无奈地对他说:“今夜只能穿这个,没关系吧?”
    他无所谓地摆摆手。
    云昭心中偷笑,面色不显。
    窗外鼓乐愈渐激烈,她甚至能听见晏南天在领歌。
    她指了指站在殿中一动不动的神躯,问:“你可以自己沐浴更衣?”
    他道:“嗯。”
    “那我先去。”
    “好。”
    云昭心不在焉地泡了会儿热汤泉,从水中起身,取下悬挂在碧玉架上的火蚕布,擦干身体与头发,然后披上那件单薄外袍,系上束带。
    乍看有模有样,其实衣带一扯,便什么也没有了。
    她吸了吸气,拍拍越来越烫的脸,一本正经地走出浴殿,将另一套寝衣交到他的神躯手上。
    眼前忽一花。
    殿中两个东方敛都不见了。
    云昭踮脚侧身往浴殿一瞥。
    透过几重纱幔,隐约见到他一身婚服与神冠都已经整整齐齐摆放在清池旁。
    池中水声微不可察。
    云昭:“……”
    亏她还想了很久很久,想不明白他那个木头身体是怎么穿脱衣服的。
    敢情就是“唰”一下。
    没等她彻底回过神,眼前又是一花。
    他穿着寝衣,系着单薄的束带,从她身旁一晃而过,坐到叠了八十八层的朱鹮翡玉孔羽翎床榻上。
    云昭心跳加速,指尖隐隐有些发颤。
    正要往前走,一根手指拎住了她的后脖颈。
    她没回头,感受到他俯身下来,冰凉带笑的嗓音落在她的耳侧:“气氛到了这里,我必本能行事——想清楚,上去,可就下不来了。”
    他没有呼吸,但她的耳廓却清晰地泛起一阵麻意。
    窗外歌声更近。
    明玉琉璃窗上,影影绰绰映出人形。
    云昭道:“你我成婚,难道不是你情我愿?”
    他:“……”
    他仿佛提了一口气吐不出,半晌,语气悻悻:“倒也不能说不是。”
    他其实也有点稀里糊涂没想明白,怎么随手帮她个小忙,就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