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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晏南天都有防备了,怎么可能轻易得手。
    她抬起眼睛,隔着中庭看见了他。他坐在主殿前的台阶上,看着有些累,恹恹没精神的样子。
    一见云昭,他就笑了起来。
    云昭一步步上前,余光下意识避开西殿,下颌微微侧向东边。
    她生着一张极其明艳的脸。
    眉眼比平日都骄傲,却依然藏不住那一丝动人的委屈破碎。
    晏南天遥遥看着她,竟是有些痴。
    云昭走到面前,发现他仍坐在台阶上不动。
    他似乎瘦了些,眉骨分明。
    “他是我娘的人,把他放了!”云昭垂眼看着他,颐指气使。
    晏南天一瞬停顿也无:“好。”
    他微微动了下手指,立刻便有暗卫掠出,替那个刺客松了绑,送出宫门。
    他起身,极自然地牵向云昭。
    “嗯?”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暖玉盏上,笑问,“给我带了什么毒?”
    云昭把汤盅摔向他:“毒不死你!”
    晏南天接住,一个劲儿地笑。
    “你笑我去而复返?”云昭寒声问。
    “怎么会。”他道,“这儿是你家,你想回便回。昭,我听他们说你去了旧日庭,以为你会多看一天星星才回来,不然我哪敢关殿门?”
    他说着,打开暖玉盏,当着她的面毫不迟疑地喝下。
    一双桃花眼笑盈盈的。
    云昭要气死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她就在里面下毒!
    “来。”他伸手牵她。
    她手一躲,他只牵住了衣袖。
    晏南天也不强求,牵着她的袖子,带她走进主殿。
    他的屋子她闭着眼睛也能走。
    进了寝殿,却是一怔。
    那扇山水屏风被搬到殿侧,寝殿正中处,放置了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缸。
    云昭:“?”
    这便是他所谓的礼物?
    晏南天笑吟吟示意她上前。
    云昭走到缸边。
    水光粼粼,一道如梦似幻的绡纱在水中浮沉。绡纱,水火不浸,刀斩不断。
    鲛人取渊水织绡,此物只能产在深海。
    可眼前的鲛绡上,分明以指尖血织进了几个风骨遒劲的字。
    【唯愿执子之手,偕老白头。】
    一看便是晏南天本人的字迹。
    他在鲸落海公务繁忙,只能是在夜间不眠,每晚入海织绡。
    不要命的疯子!
    云昭脑袋嗡嗡的。她抬手,触了触水面。
    波光颤动。
    “阿昭。”
    这个人用微微发哑的嗓音,在她耳畔轻声说,“说出来总觉得轻,便想写给你看。写在纸上,怕你哪天生气便撕了、烧了、用水浸了。”
    “只有这个,你毁不掉。”
    他笑得像只风度翩翩的狐狸,“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妻。”
    第4章 算计真心
    “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妻。”
    晏南天俯身,侧脸贴近。
    熟悉的檀香味道好像又回来了。
    云昭呆呆的。
    她的指尖无意识般在水里轻轻搅动,泛起小圈小圈涟漪。
    那句漂亮的誓言模糊在水光中。
    当他的视线落下来时,云昭肩膀微颤,蜷起手指,“啪嗒”,一大颗泪珠砸进水面,溅起水花。
    他立时动容,语气抑不住地心疼:“别哭,怪我不好,昭昭别哭。”
    被她的眼泪打断,他似乎忽略了什么……晏南天念头将起,她转过身,一头扎向他,正中他的胸口,撞得他微微倒仰。
    “我才没哭!”她抬起头,用一双乌黑水润的眸子狠狠瞪他。
    晏南天的眸光霎时软得一塌糊涂。
    他弯起眼睛,俯身,一只手摁住她的脑袋,装模作样认真检查她的眼底:“……嗯,是没哭。”
    笑容温和笃定。
    看着他这副样子,云昭感觉自己胸口好像缠了一团湿漉漉的麻线,又沉,又乱,时不时牵扯着隐隐发疼。
    他这是拿准了她的心思,知道她见着礼物就会心软。
    这确是用了真心的、沉甸甸的情意。
    换作从前,她肯定已经把它捞出来抱在怀里,吃饭睡觉都不舍得放下。
    如今么……
    云昭气咻咻道:“不是说水火不浸吗,那就让它在冷水里自己泡着吧!”
    晏南天失笑:“好。”
    两个人都没再看那道可可怜怜的绡纱一眼。
    他把她牵到窗榻边,按坐在她自己的银绒团云垫上。
    他坐在她身旁,烛光在窗纸上投下两道影。
    就像天生一对。
    “阿昭。”他垂眸望着她,苍白的脸色,掩不住的憔悴,嗓子是哑的,“不是不想追你,是真没力气了。你跑那么快,就没想等等我。”
    云昭偏头看他。
    他很少会表现出这么虚弱、这么委屈、这么毫不设防的样子。
    摘掉了那层温润虚假的面具,整个人懒懒的,没什么精神。看她的时候,眼睛里却有星星点点的光。
    云昭并不上当,冷笑道:“没力气?你的真气呢!”
    晏南天叹息:“在鲸落海底泡着呢。”
    云昭微微眯眸,狐疑地打量他,分辨他是不是说谎。
    他用下颌轻指西殿的方向,淡声告诉她:“疗伤用的是御医张的真气——就是被你唤作葫芦老头的那一位。我哪有那精力悬壶济世。”
    “哦。”
    云昭信了,但依旧面无表情,不理他。
    两个人便静声坐着。
    他们在一起,不说话也不会有丝毫尴尬。
    晏南天取过公文来看,时不时浅浅瞥云昭一眼,随手给她递个茶果点心。
    云昭:“晏南天。”
    他:“嗯?”
    云昭:“你这副殷勤的样子,好像一个小太监。”
    他微微地笑:“那可不行啊傻昭。”
    烛火照耀,眉眼温柔。
    云昭轻哼一声,继续不理他。
    夜色一点一点深沉。
    云昭无聊地用脚后跟踢打榻沿,发出噪音,故意打扰晏南天批阅公文。
    他垂着眸,唇角无奈的笑意浮了一层又一层。
    坐姿倒是依旧“端着”,很有风骨的样子。
    许久,他终于将那些折子一一堆叠好,收进金锦布盒子里。
    他抬眸望着她,好笑地问:“一直盯殿门口做什么?”
    云昭轻飘飘瞥他一眼,把视线转走,根本不理他。
    他道:“望穿你的秋水,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人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