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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孩子十四
    “现在轮到你了。”安妮说:“那个付出了三百五十万来追捕芬达。华顿的人是谁?”
    “巴利。华顿,”史特莱夫说:“你的父亲,他在医院里和自己的妻子住在一个病房里苟延残喘了两年多,最后他妻子死了,他活着。因为华顿老小姐没有写下遗嘱的关系,作为血缘最近的亲属,他继承和暂时代为继承(芬达。华顿也有继承权)了华顿老小姐,也就是他姑母的所有财产。这份遗产丰厚的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付出了近百分之五十的遗产税后,他还能拿到五百六十万左右,他留下一部分用于以后的治疗、整形还有生活,其余的,也就是全部能在现今动用的三百五十万则用来提出悬赏——悬赏他的女儿,芬达。华顿——活的。”
    “他当然会要活的。”安妮含糊不清地嘀咕道:“他绝对只会要活的。”史特莱夫观察着她,小女孩的脸色在明亮的月光下不断地变换,怀疑、恍然、思索最终停留在愉快和焦躁的混合体上面。
    “你知道吧,”她费力地抬起头,充满希冀地看向史特莱夫,这个动作可不简单,因为她还仰面躺在地上,狗坐在她的身上,用雪白的牙齿威胁她:“他在哪?”她语气迫切:“他是不是还住在老地方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好奇——耗费个几秒钟拉着网页往下挪一挪一点也不费事,你应该记得,他的电话,地址,也许还有即时通信号码和邮箱?”
    “你想干嘛?”史特莱夫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还能干嘛。”安妮喜滋滋地回答:“芬达。华顿准备回家去,回到她爸爸身边去。”
    史特莱夫先生做出一个隐讳的惊讶表情:“你确定芬达。华顿想要那么做?”他说:“容我提醒一二,巴利。华顿对他女儿近几年干下的事儿可是挺了解的——就算没有,至少他很清楚三年多前的纵火案是怎么一回事——警察在废墟中找到了人为纵火的痕迹和证据,他和他的妻子在医院的病床上赤/裸裸地满身涂满了烧伤药膏,在七百多个日子里一日复一日的哀号诅咒,直到接受了五次植皮手术,他们还是必须带上帽子,墨镜,口罩打扮的像是个银行抢劫犯或是著名影星才能不惊吓到别人和自己,手指短缩,双腿粘连,无法出汗,华顿太太因此在一个晚上用绷带吊死在了窗户上——你知道一个人怎么才能把自己吊死在窗户上吗?那意味着求死的**必须超过求生的本能才行。因为,”史特莱夫比划了一下:“她只要双手一撑就能从地面上坐起来,只要坐起来她就可以呼吸窒息是很痛苦的,”他盯住安妮。肯特:“直至死亡,她最少也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用来后悔而华顿先生就在旁边看着,足足六十秒,试想一下,亲爱的,那是种什么感觉?”他伸出自己的手指,在沉默中轮番按着手指尖来计算一、二、三、四六十下,然后他抬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你真的以为巴利。华顿会张开手臂痛哭流涕地欢迎芬达。华顿重回自己的怀抱?”
    “巴利。华顿是芬达。华顿的爸爸。”
    小女孩不耐烦地说道,她的头重新贴回到地面,一只绿色的小昆虫从草丛中跳了出来,跳上她的前额,她恼怒地甩了甩头发。
    “巴利。华顿是芬达。华顿的爸爸。”她充满信心地重复:“他会原谅她的。”
    “即便她犯下了那么大的错?准确点来说,”史特莱夫说:“是罪行?”
    “有谁,或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安妮无所谓地耸耸肩,而后露出一个苦恼且无奈的表情:“你们为什么总要扯着这些不放呢?”她疑惑地问道:“芬达。华顿只是想要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罢了,这可算不上什么罪过,无论她干了什么都是为了自己能够过的更好一点而已,她聪明,能干,健康,她今后会有大出息的,她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人物,也许是本国第一位女总统?谁知道呢?我觉得你们完全没必要对此太过关注——看看报纸和电视新闻,差不多每天都有真正的犯罪在孩子的手中诞生——马克为了一包被冲进马桶的毒品把自己的祖母推下楼,保罗在偷钱时被发现,他冲着父母的脑袋打完了一个弹匣,爱丽丝因为父母总是阻扰她和她的无政府主义者男友约会而在早餐里投毒,还有艾伦,他是玩游戏玩的太入迷了,在他妈妈催促他吃晚餐的时候操起刀子给了她十多下好吧,听听都挺恐怖的,尤其是那些无聊加可笑的动机,他们难道不够该死吗?但总是会有人出来解释他们的年龄,他们的经历,他们的精神状态,他们等等等等,那些人能给他们找出上万条理由证明他们的无辜,没人能给他们判死刑,他们也不会遭受到什么虐待,这些真正该死的,浪费资源的混蛋们只要在一个温暖、漂亮、食物充足,还有网络、书本和老师的青少年管制中心里过个几年就能快快活活,干干净净地重返社会。”
    她不屑地卷起嘴唇:“他们能,芬达。华顿当然也能。”
    史特莱夫笑了,露出小小细细的白牙,早在很多年前,他觉得某件事情或人很好玩时就会这样笑。
    孩子紧盯着他,她思考着,突然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臂,猛地把胸前的那条牛头梗打飞了出去,白色的狗在黑暗的树林里发出很大的声响,它愤怒地呜咽着,旁边的狗想要冲上去,却被史特莱夫的呼哨声制止了。
    史特莱夫这次的唿哨甚至没有用到手指,他只是把面颊整个儿地收紧,撅起嘴唇就做到了:“你想干什么呢?”他不温不火地问道。
    “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孩子娇俏地笑了一下,虽然她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带血的伤痕,但看起来还是颇为惹人怜爱:“你不会杀我,最少在这个地方,你不会。”她抬起那只打飞了牛头梗的手臂,嗅了嗅,上面沾满了香蜂草的柠檬味儿,难怪那些狗会那么快而疯狂地冲过来,她想。
    “你不是机构的人,我想,”安妮慢吞吞地补充道:“不但不是,你还要躲着他们,不是吗?如果我死了或是失踪了,这条新闻会上报纸的,就像活着被送上了解剖台的亨博特倒霉蛋那样,这条新闻足足热闹了一星期,如果现在再出现一条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新闻,说不定会有人注意到这儿,那么你就躲不住了。”小女孩的笑容变得狡诈起来,她注视着那幢房屋,这里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是用铁皮、木头以及砖瓦建造的,惟有这栋老房子使用了大块的石头:“还是让我们各不妨碍吧,”她故作大方的说道:“告诉我巴利。华顿现在的地址,我会马上离开,再也不回来了,你和撒沙。史特莱夫可以安安稳稳地继续在这儿住下去,直到你们再也不想住了为止来吧,来吧,告诉我,”她念咒般地乞求道:“你说出来,我们就两清。”
    史特莱夫动了动嘴唇,说出了一个地址,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就像穿着疯人院里的束缚衣那样一动不动。
    直到安妮满意地起身,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史特莱夫才微微地扬起头:“你的胳膊还疼吗?”他说:“我想一定疼得很厉害。”
    那条被狗牙贯穿的胳膊立刻剧烈地疼了起来,安妮低下头,发现它已经止住了血,她几乎都快要忘记了,但史特莱夫提醒了她。
    “魔鬼!”
    小女孩向坐在苹果树树桩上的男人吐了口唾沫,转身跑进了树林里。
    ***
    安妮。肯特,也就是妮娜。g。p、利利。拉普、安吉拉。克鲁斯以及芬达。华顿想要立即回到巴利。华顿身边,她很在意巴利。华顿的三百五十万元,不想被那个机构或是别的什么人借着送还自己的机会抢走它们,但她身无分文,衣衫褴褛,胳膊上还有着一处越来越疼的咬伤(希望那只牛头梗没有狂犬病)。她想她需要一针疫苗和足够她独自一人找到巴利。华顿的钱,还有一个热水澡和干净的衣服。
    这些东西在肯特家就有。
    胳膊越来越疼,一路上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抱怨莽撞而愚蠢的巴利。华顿。
    她拉起车库门,从那儿进了厨房,然后跑进餐厅,爬上楼梯前没忘记瞥了一眼客厅,客厅的电视开着,博罗夫人在沙发上打着鼾,她睡得很沉——之前她带安妮和多洛雷斯去了趟医院,正好碰上情绪不稳的玛丽在那儿乱嚷嚷,博罗夫人只得赶快带她们回来,留下肯特先生在那儿安抚妻子,回来的路上安妮就有了打算,她给博罗夫人和多洛雷斯准备了牛奶,里面放上了蜂蜜和安眠药。
    安妮从容不迫地在玛丽。肯特的房间里找到放有现金和首饰的抽屉(玛丽。肯特从未避开安妮),把它们装进双肩包的夹层,在双肩包里塞上几套自己喜欢的外套和**,走进淋浴房里洗了一个很快但滚热的澡,为自己的伤口涂抹上碘酒,绑好绷带,贴上创可贴。吹干头发,梳好辫子,打上蝴蝶结,整理一下裙摆,换上一双不用系鞋带的希腊式镂空高帮皮靴——有点艰难,不过今天不用收拾浴室和卧室了。
    她脚步轻快地走下楼梯,穿过因为电视机的光芒而变得色影斑驳的客厅,在玄关处站定,打开大门。
    “别啦,”她快活地说道:“再也不见。”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