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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这药须提前一日吃,切记切记。”
    池大哥的话浮现在脑海中,颜荔估算了下时辰,从腰侧荷包取出药来,径直吞了下去。
    第8章 急症
    李勋病得不轻,之后醒来也只是言语上调戏颜荔,想动手动脚都被她给躲开了。
    “不急,等爷好了,再慢慢调理你。”
    颜荔露出敷衍的假笑。
    夜幕降临,天气有几分凉意,颜荔自顾自地找出衾被,毫不客气地在他床旁打了地铺。
    如此沉着冷静不见外,倒让李勋有些吃惊——这小歌女怎么如此清新脱俗不按套路出牌?
    率直天真,明艳灵动,看着更为勾人了。
    他叹了口气,若非体力不济,他定然……
    心有余而力不足,李勋饱含怨气地睡着了。
    颜荔虽闭着眼,却一直竖着耳朵,直到听到他轻微的鼾声,她悬着的心才落回了原处。
    握了握手中的匕首,她松了一口气。
    一夜忐忑,只打盹儿片刻,翌日一大早颜荔便起来了,打了水洗脸,见镜中少女面容姣好,眉眼却有些憔悴。
    她叹了口气,再坚持半日,她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伺候完李勋用早饭,颜荔本以为又可以出去摸鱼绣手帕,却没想到来了两位公子哥儿。
    容貌与李勋有几分相似,通身的气质却更端严些,年长些的道:“四弟,我与二弟昨日夜里刚回来,怕打扰你歇息,便没过来瞧你。你的病如何了?可好一些了?”
    李勋较为惧怕长兄,忙直起身子道:“多谢大哥关念,我好多了,再过两日便可大好了。”
    李勘道:“如此就好,安心养病罢,待过了父亲的寿辰,你就跟我一道去庆州去。”
    “大哥……”李勋眉头紧蹙,“我去庆州干嘛呀……”
    那边驻扎着数支军队,是本朝的练兵重地,走大街上随便扔一块石头,都能砸到三四个当兵的。
    个个身材魁梧,他一个京城纨绔子弟去那边,不是找虐吗?
    李勘沉声道:“你整日里在京城胡闹,像甚么样子?此事就这么定了,父亲也是同意的。”
    他当然同意,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丢出去呢。
    李勋摸了摸鼻子,垂头丧气:“哦。”
    “这个丫头有些面生,是新来的婢女?”
    李勉指着颜荔道:“出落得倒是十分标致,只做婢女未免可惜了些。”
    颜荔忙道:“公子误会了,小女子是烟波阁的歌女,因先前不小心冲撞了勋公子,为了给公子赔罪,特来亲自照顾公子。”
    李勘眉头一皱:“烟波阁的歌女?老四你越来越混账了!”
    李勋张了张口,有些委屈,又不是他让她来的,这不是爹的意思么……
    可大哥性子刚直,这样说只会惹得他不快,便道:“大哥别误会,颜姑娘当真只是伺候我的饮食起居,并无其他。”
    “哦?你还想如何?”
    李勋擦了擦额汗:“没有没有,甚么也没想。”
    “大哥!你快看!”
    李勉忽地惊呼,满眼错愕地看着颜荔,“她、她脸上怎么突然长出红斑来?”
    李勋惊诧地看去,果然见少女原本白皙的脸庞登时冒出许多红斑,颜色鲜艳,看着极为可怖。
    李勘拉着李勉后退一步:“快去请大夫。”
    身后的小厮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带回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
    那老者见到颜荔的脸时唬了一跳,诊脉后,道:“恕老朽无能,并不能识得这位姑娘所得何病,只不过看这红斑蔓延之快,还是请诸位爷避让,早些将姑娘请出府,单独居住为当。”
    “来人,将她带出相府,送回烟波阁。”
    仆从依照大公子的话,不敢碰触颜荔,连她的行李都是用一根竹竿挑起,一股脑儿送出了相府,直奔烟波阁。
    速度之快,颜荔尚未反应过来,她便已然站在了烟波阁门口。
    唇角微弯,池大哥给的药当真好用。
    怕吓到阁里的人,颜荔戴上面纱,匆匆溜回了房里。打了热水,取出一只瓷瓶,倒进去绿色粉末,她褪去衣裳泡了进去。
    颜芙听到声响推门进来时,就见到妹妹面若桃李,正泡在浴桶中昏昏欲睡。
    虽入了夏,如此睡着到底还是容易着凉,她忙将颜荔叫醒,问道:“计划顺利么?相府的人没生疑罢?”
    颜荔打了个哈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格外顺利,姐姐你没瞧见,那相府的公子哥儿见到我脸上忽地长出红斑,脸都白了,忙不迭地便将我赶了出来。”
    颜芙捂着胸口道:“即便如此,这招儿还是冒险了些。”
    前夜,荔儿去找池大哥说清原委,求他帮忙以期可以早点儿离开相府。
    池逸便给了她一枚药丸和一瓶药粉。
    起效时浑身会生出可怖红斑,微痒,不可乱抓,一个时辰内以药粉沐浴,浸泡一刻钟,便可以解除药性。
    “如此一来,相府的人便会觉得我生有怪病,想必也不会再让我登门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颜荔笑着撒娇:“姐姐快给我瞧瞧后背,可还有什么红斑?”
    她微微直起身,颜芙仔细瞧了瞧,笑道:“一丁点儿也没了,就是一点,你太瘦了些,蝴蝶骨看着都硌人。”
    颜荔笑嘻嘻道:“姐姐又在胡说了,我自个儿住,去哪里硌人去?”
    颜芙掩着唇笑:“那可说不定,保不齐哪天妹妹就出了这道门,长长远远地做起人家的正经妻子了。”
    颜荔脸色微红,啐道:“谁稀罕做甚么人的妻子。”
    她抱住姐姐的手,道:“我倒宁愿与姐姐一辈子在一起,永远守着姐姐。”
    “傻妹妹。”颜芙摩挲着她的发顶,笑道,“你这是尚未遇到心仪的男子,所以才这么说,若是遇着了,指定变了卦,以夫君为天了,哪里还能记起我这门子姐姐呢?”
    说着,她不禁难过起来,眼圈儿微红,慌得颜荔赶忙走出浴桶,随意擦了身子披上衣裳,揽住姐姐的肩膀道:“姐姐又在胡思乱想了,即便以后我遇到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忘记姐姐的。”
    “若是没有姐姐,我早在三年前便冻死在了路边。”
    “荔儿……”
    姐妹俩红着眼说了会儿贴心话,颜荔腹中忽地咕噜噜作响,两人禁不住笑了。
    “你去晾干头发,我去给你做些吃的来。”
    这晚颜荔睡了个好觉,翌日起床精神奕奕,开嗓、抚琴、压腿,吃了些点心便开始做针黹。
    忙到临近日中,给应策作回礼的手帕才绣好。
    除了一支雪白盛放的梨花,她还在一旁锈了一行小字。
    这三年虽然她努力读了许多书,略通文墨,但到底不敢班门弄斧,便只规规矩矩地套用旧人之词,聊以表情罢了。
    正对着手帕出神,忽听到外面有丫鬟道:“荔姑娘,外面有位姓应的公子要见你。”
    颜荔微愣一下,之后便忙着对镜换衣,重梳发髻,匀施脂粉,见收拾得妥当,她才袖着手帕走了出去。
    厅中应策已等候多时,他今日穿了件紫色圆领窄袖袍衫,头戴白玉冠,腰束月色鞶带,眉目如画,长身玉立,只单单立在那里,便让人不敢直视。
    颜荔抚了抚胸口,深吸一口气,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她眉眼低垂,款款行礼:“让应公子久等了。”
    应策眸光在她身上定了定,道:“应某也是刚到,姑娘不必客气。”
    看了茶,两人相对而坐。
    应策道:“听闻姑娘昨日又去了相府?可是有人为难你?”
    颜荔微怔:“公子怎么知道此事?”
    应策面不改色扯谎:“哦,只是听别人提起罢了,姑娘还好么?”
    “我没事,无非是那日我得罪了李公子,相爷让我登门赔罪罢了。因着我李公子才卧床不起,我去贴身伺候他几日,等他病好了就成。”
    “只是没想到我昨日忽生恶疾,满身红斑,相府怕我过病气给他们,便提前将我送了回来。”
    应策眉头微蹙:“姑娘是得了甚么病?可叫大夫看过了?大夫怎么说?”
    颜荔咳了咳:“没甚么,来得快去的也快,已然痊愈了,多谢公子关切。”
    应策顿了顿:“姑娘方才说,相爷叫你贴身伺候李勋?”
    颜荔点了点头:“对啊,有甚么不妥?”
    应策面色微冷:“没想到李相上了年纪,也变得如此糊涂。”
    也?还有谁糊涂?
    颜荔眨了眨眼,小声问:“状元郎,这话是可以说的么?”
    妄议当朝大臣,还是比他官级大很多的大臣,这状元郎如此莽撞直接的么?
    颜荔连忙瞧了瞧四周,起身将门窗关紧,一脸谨慎地看着应策:“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些为妙。”
    她满脸小心翼翼,乌黑明亮的杏眸骨碌碌转动,看得应策心口一动,不禁笑了。
    “姑娘这是在担心我?”
    嗯?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虽这样想,颜荔面上却作出一副心思被戳穿的羞窘之态来,颤声道:“公子你、你别误会,我、我只是……”
    不想被你牵连罢了。
    若是被李相爷得知有人在她面前骂他糊涂,而她没有制止,她这个从犯能全身而退么?
    应策唇角微弯:“姑娘以为我误会了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