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看见宁姝挥掌要来打他,秦琅丝毫没有去拦的意思,只是飞快捂住了自己那张即将被打的左脸……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秦琅看着那只白生生的柔掌停顿在半空中,没有落下来。
抬眼看去,少女正一脸复杂,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扭曲地看着自己,似乎是想笑但又得奋力憋着的意思。
“别捂了,唬你而已,怪没出息的……”
没人能体会到,当她看见秦琅这厮滑稽地捂着自己的脸不让她打时,宁姝心里有多想笑。
强忍着泼天的笑,宁姝肃着脸将手抽了回来,语气带着颤意道。
这一刻,因为赵七郎带来的愤怒荡然无存,宁姝心里只剩下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她不能再继续对着秦琅了,她怕她一个忍不住笑出来,让人更加难堪。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宁姝扭头就走,也不管身后秦琅是何种反应了。
带着莺声一口气跑回牛车,主仆两人早已笑得岔了气。
“姑娘,你、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的秦二郎很是怪异啊?”
笑完,莺声说出了自己近些日子的感觉,神色重重。
“确实有些怪异,不过谁管他如何,咱们再过半月就要回扬州了,让他继续古怪去吧。”
莺声想想也是,再不对劲也就这半月了,不干她们的事了。
一路上风平浪静,宁姝甚至还趁着没闭市,又让小厮去买了些零嘴回来,还有那个千万不能忘记的小酥饼。
正巧,宁氏也将将结束,看见宁姝回来,两人一道上了牛车,一路上给宁姝展示了许多首饰衣裳,宁姝都笑盈盈地说好。
回了直到下了牛车,站在英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后面马蹄声阵阵,宁姝才意识到秦琅一阵跟在后面。
宁姝没理,一眼也没瞧他,脑袋一昂就踏进了门,让还想说些什么的秦琅根本无法开口。
明日,明日他定要开口!
想起心中藏着的事,秦琅心中一阵激动难耐,将手中缰绳一撂,大步流星踏进了府门。
……
宁姝回去,并没有忘记赵七郎那桩腌臜事,衣裳都没换,水也没来得及喝,就直奔锦绣院去了。
听到丫头通传宁姝来时,秦玥正在练字,端的一副幽静娴雅的好心情。
“姝儿怎么这时来了?快坐……”
有些意外,秦玥赶紧放下手中的笔,将人招呼进来。
宁姝带着满心腌臜事进门,瞧见秦玥这副惬意轻快的模样,心绪愈发沉了。
这事说了,怕是秦玥好一阵不得欢颜了,但不说,这无疑是误人终身。
赵七郎那副品性,加上还有个先嫡子出生的外室子,秦玥若真嫁过去了才是噩梦。
“玥姐姐,你让屋里的丫头先下去吧,我有话同你说。”
这等腌臜事还是不能让府中下人听了去,要不然第二日定要变成闲话传得满府沸沸扬扬,秦玥也会被议论。
秦玥本来还是笑盈盈的,见宁姝这番做派,面上笑意也凝了下来,让屋里丫头都出去了。
“姝儿现在可以说了吧。”
秦玥虽不知是何事,但见好姐妹专门奔她而来,定是对她极不利的事,想到此,秦玥也沉了脸。
“玥姐姐,那赵七郎,绝非良人!”
迎着秦玥惊愕的目光,宁姝将今日所见所闻尽数说与她听,赵七郎同那女子逛街市,为那女子安排了一个外宅,还有丫头婆子口中有孕的话,一件不落地说了出来,其愤怒溢于言表。
屋外,丫头们各司其职,偶尔只听风吹树叶的簌簌声,除此外,一片静谧。
屋内,秦玥脸色红白交替,一看便是怒极的情态。
“这个寡德无耻之人,竟如此下作!”
秦玥虽不是英国公府长房的金贵身份,但也是国公府的姑娘,清清白白的官宦之后,断不容人家如此折辱的。
还没进门,未来夫婿就在外置了外室,还闹出了庶子,这对盛京哪个体面人家都是一种折辱,何况堂堂英国公府。
秦玥思虑过后,对宁姝道:“姝儿我自是信你的,不过想要揭开此事,还需要证据,才能告知父母,退了这亲事,还请姝儿告知那院子在何处,我悄悄遣人去取证。”
聘书也才送来没几天,赵家便给了她这样一份大礼,秦玥着实气得不轻。
好在她也不是什么对情爱发痴的女子,还不至于对赵七郎有什么过多的情愫,快刀斩乱麻是眼下最应当做的事。
宁姝连忙将地点告诉了秦玥,毕竟她是个外人,也是偶然窥得这等事,自是要交给正主来处理。
“那院子好找,它隔壁左侧人家门前有棵枣树,右侧正巧是你二哥的猫舍,门前有棵柳树的……”
宁姝一不小心嘴快了将秦琅那事也带了出来,引得秦玥看了她一眼道:“姝儿怎知旁边是二哥的猫舍,二哥同姝儿一起去的?”
饶是如此时刻,秦玥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一嘴。
宁姝可不想让人误会,打着马虎眼道:“怎么可能,就是碰巧在那遇到了,没说几句就走了,玥姐姐你知道的,我同你二哥那不对付的,当时还忙着跟踪那赵七郎,怎会与他多说什么。”
秦玥觉得十分有理,点头回了句也是。
然这个八卦过后,她又想起了自己那桩糟心事,将宁姝送了出去,神色冷凝。
第60章 陈情
翌日, 在宁姝意料之中,秦玥并没有来学堂,而是称病告假了,宁姝便知她定然去处理赵七郎那事了。
耳畔回响着周夫子诵读文章抑扬顿挫的声音, 宁姝正神游着。
突然, 身后有人戳了戳她的腰, 宁姝回头,是五姑娘秦璎。
“什么事?”
夫子还在, 宁姝不敢大声说话, 将声音压得极地问道。
秦璎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往她跟前递。
不管那是什么, 在学堂上,宁姝自然二话不说就接了。
“这是二哥哥给你的。”
秦璎用着比宁姝更小的声音回道, 神色忐忑。
她只觉得自己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宁姝接过纸条, 狐疑地朝着秦琅那里看了一眼, 对上的是少年有些惴惴不安的目光, 隐隐又夹杂着些期待。
宁姝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偷偷将纸条打开, 赫然看清了上面的一行字。
今夜戌正一刻,延寿堂假山后, 有要事。
宁姝看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顺手将纸条捏成了一团丢到了纸篓里, 回头比了个口型……
不去。
宁姝可没有忘记上回的事, 这家伙扯着她披帛追了半天, 最后只是来质问她为何拒了自家兄长婚事的废话。
这回应当也不是什么正事,她才不去!
那厢, 秦琅瞧见宁姝那不留余地的口型,差点急得抓耳挠腮。
再摊开一张纸,蘸了墨汁,兔毫笔悬在了半空。
他知宁姝不会轻易搭理他,思索了半晌,双眉紧锁,破罐破摔写下了一句话,写完后长舒了口气,有种视死如归的意思。
看着那纸条又被弟妹们传到宁姝手中,秦琅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说便说了,反正今夜他要说得更多,也不差这个了。
但心中难以抑制的紧张促使他不敢接宁姝即将到来的目光,趁着人刚接过信,秦琅干脆往书案上一趴,偏过头装睡去了。
宁姝再次被秦璎戳了腰窝子,不耐烦地接过了纸条,心知这也是秦琅的。
她倒要看看这厮还能说什么!
带着恼火打开了纸条,本以为又是些纠缠不休的话,然目光刚触到上面那句话,宁姝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生辰那日,我送你的簪子为何不戴?
宁姝大脑飞速转动,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猛然回头就往秦琅看去,然对方早有准备,宁姝只瞧见书案上一个呼呼大睡的身影,连侧脸都没留给她。
纵有千言万语在心怀,宁姝也吐露不出半个字。
就这样,宁姝好似揣着一肚子翻涌的江水过了一上午,而秦琅那厮也是有种,直接睡了一上午。
终于等到周夫子说下学,宁姝刚站起身,就看见秦琅那厮像泥鳅一般,书袋都没要,嗖的一下窜出去了,让本想同他结伴回去的秦珏也面露诧异。
“二郎这是怎么了?”
兀自嘀咕了一句,秦珏带着疑惑走了。
宁姝站在座位上,直接气笑了。
大庭广众之下,宁姝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将话嚎出来,毕竟簪子可不是寻常物件,这里还都是人,宁姝没那么糊涂。
但人影都没抓着就没了,宁姝也是佩服的。
又不能堵到濯英院去质问人家,眼下,宁姝还当真只有照着秦琅先前的纸条所言,今夜戌正一刻去延寿堂假山后蹲人了。
秦家姐妹先看了自家二哥仓惶逃跑的背影,又看到宁姝脸色不好地瞅着自家二哥的背影,都诧异不已。
“姝儿这是怎么了?”
秦珠两边看看,最后只能转向宁姝问道。
宁姝心中气哼哼的,面上吧却不敢露出什么端倪,仍扬着笑道:“没什么,只是他嘴贱,刚刚信上又说了些浑话,我生气来着。”
闻言,秦珠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二哥哥一向如此,今日这般也算正常,惹了姝儿,跑得快也可以理解。
只有秦璎,看着两人先后的反应,神色复杂。
哎,好想看看二哥哥那信上写了什么,早知便偷偷打开瞧一瞧了。
然转念一想,二哥哥几乎全程盯着,哪轮的着她看,便没什么可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