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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没想到裴宏章保存到今天。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泛黄的信纸。
    宏章老弟:
    久不通函,望莫忌扰。
    林琛离世已有十余年,其爱女,亦是我的宝贝孙女,林姝,不知不觉已长到了豆蔻年华。曾经,全家人翘首期盼着她的降临,我和爱人碧岚更是在她出生前就昼夜思索为她想好了名字,姝,取自静女其姝。如今,她也真是字如其名,容貌美丽,气质绝然。
    然,世事总是难料,碧岚,林琛,还有莞莞都未能见得小姝长大,而我如今身体也每况愈下,恐无法再陪伴她今后的成长,故我将此重任委托与你。
    遥想当年,我与你也算有知遇之恩,提携之恩;而林琛与裴致也是年少交好,情谊深厚,后来与他更是有救命之恩。
    说着说着,林琛的士为知己者死竟也被我挟恩以报了,罢了,你就当我林文年人之将死,把这辈子的脸皮都豁出去了,只望你必要接下此重任。
    小姝她不仅容貌秀丽,心地也十分纯良,我既欢喜,更忧心,辗转苦思,交与其他人都不放心,只有你,最为合适。宏章老弟,我最是信任你,望你能悉心照顾小姝,直至她羽翼丰满。
    此外,对她不宜过于严厉,我这一生对她最大的期盼不是做一个多成功伟大的人,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完属于她自己的一生。
    最后,听闻你家的小孙子性情顽劣,望你能多加管教,日后莫让小姝受欺负。
    言之至此,该说之言已言尽,不再也无需多言,望你尽力而为。
    2010/4/23林文年亲笔。
    印象里,林文年一直是豁达的,心胸宽广的,即便是她主动提出,但真是要让人代为照顾自己,他去信一定是先询问对方的意见。
    可信中他直接言明要裴宏章接下重任,还强调了两遍,他明明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人。
    还有信中提到的挟恩以报,林文年从小就教育她一句话“得道者多助”,这个道,他说是道义的道,要多行有道义,帮助别人之事,而且这个“帮”是不求回报的帮,只有不求回报的善才是真正的善。
    否则,善不是善,是交易。日后,万一落难了,也不会有人不求回报来助你脱困。
    他怎么会挟恩以报呢?
    而且林琛,与裴致的救命之恩又是什么意思?
    裴宏章看她一脸怀疑又茫然:“是不是觉得你爷爷写的很过分?还教我管教孙子。”
    “嗯,爷爷他——”
    “一点都不过分,”裴宏章叹了口气,“他该再提些要求,可提再多我也还不完。”
    林姝不明白:“爷爷?”
    “先听我说,当年他确实对我恩重如山,我出身并不好,家境苦寒,父母无知,早年是误打误撞才进了军营,也是全凭一身的莽劲才混出了点模样,可心性不稳性格暴躁总容易犯错,后来是碰上你爷爷,他看中我,把我调配到东临。他和我不同,和当时我们兵团里的兵痞子都不同,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世代簪缨,对,你们林家是世代簪缨,门楣光耀,林老夫人也待我极好,还给我说了一门好亲事。”
    林姝:“那肯定是你也有过人之处吧,爷爷他是不会看错人的。”
    “可能吧,但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这一生中,毫无疑问,林文年就是他的贵人。
    林姝:“那裴,裴大伯和我爸爸原来是好朋友吗?”
    “对,裴致的性格不知道像谁,是个闷葫芦,从小我都以为他是哑巴,其他小孩也都不愿和他玩,只有你父亲,总带着他,他们一起上学,考军校,进部队,后来又进了一支直属大军区的特种部队。”说到这,他不禁也有几分老泪纵横的冲动,“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牺牲的吗?”
    林琛的死,当时为了不刺激孙施莞,在孙家是禁忌,没有人敢随便提。
    后来,林文年也没有详细说过。
    她只知道是牺牲于一场营救任务。
    “是为了救人。”
    “对,是为了救人,救裴致,”裴宏章看她怔住,呼了口气,继续说,“那次他们接到紧急任务,有一辆中国的商船在□□域被劫持,你父亲身为队长带着他们抢滩登陆,本来任务执行得很顺利,但最后撤离的时候,对方居然还有一个狙击手,裴致的腿被打伤了,你父亲是为了回去救他才......”
    他不忍再说下去。
    那是总参谋长唯一的儿子,是身经百战万里挑一的战士,是国之利器,是悬在敌人心脏上的一把尖刀。
    空气沉默了许久。
    裴宏章:“是我们裴家对不起你,所以不论是付出什么都偿还不了——”
    “爷爷,你这些年对我这么好,一直是出于愧疚吗?”
    裴宏章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一开始是愧疚的,想尽他所能地去补偿她,只有她喜欢,千难万难,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摘下来给她。
    可人都是有感情的,何况她是这么招人喜欢的小姑娘,相处久了之后是打心眼里地喜欢她,想她如果是自己的亲孙女就好了。
    “不是,只不过你不恨吗?”裴宏章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平静。
    “恨谁?裴致吗?”
    他是父亲年少的挚友,后来又是一路同行的战友,对于军人来说,在战场上,战友就是彼此的后背,是生死相依的。
    她父亲一定从成为军人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了保护人民,保护战友,保护国家,随时为他们牺牲的准备了。
    “我不恨他,不恨爷爷,也不恨裴家任何一个人。”就像当年举国维艰血流成河的抗日战争,没有一个军人会去恨被自己用生命挽救下的同胞,否则,不会有人义无反顾前赴后继地奔赴战场,也不会有后来的胜利。
    “我只恨那个开枪的刽子手,他后来死了吗?”
    “死了。”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有点难过。”
    林姝揉了揉湿润的眼眶,“我也很想有爸爸妈妈。”
    裴宏章拍了拍她肩膀,张口,又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突然,门外响起一道暴躁的声音:“你照顾她?你年年家都不回,你怕是不知道我们早结婚了吧?”
    “离婚?呵,是离婚,我他妈的离个婚又不是死了,你算老几啊?轮得到你照顾!”
    是裴明晏的声音!
    林姝的眼泪吧嗒掉下一颗,剩下的生生忍在眼眶里,震惊又疑惑地看向裴宏章。
    “他在和谁吵架?”
    “可能是他大伯吧,”这臭小子真是消停不了一点,裴宏章说,“我今天喊裴致过来,是嘱托他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他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可是我不用别人照顾。”她已经长大了,长大成自己的羽翼也能保护自己的大人了。
    裴宏章知道她不愿依靠别人:“爷爷当然知道你很厉害,只是多一个保障,毕竟你现在离了婚,裴明晏那臭小子靠不住了,裴敏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人,你大哥也已经有家庭的担子。裴致,他是和你父亲一起长大的人,我很放心。”
    可是裴明晏好像很不放心,还很愤怒。
    听着外面似乎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的动静,林姝赶紧擦干眼泪起身。
    裴宏章安慰她:“别担心,裴致虽说后来受伤转业了,但好歹曾经是特种部队出身,在队里也是拔尖的,对付他这种三脚猫功夫的臭小子,还是随便打打就打趴下的。”
    “?”
    更担心了好吗!
    第39章 纪念日39
    ◎只要能让她撒气,让她扎两刀都行。◎
    裴明晏不知道裴致脑子里是不是装的都是水泥, 十几年不见,回来说要照顾他老婆,还有老头子, 居然同意把林姝交给这种比自己还不着家的人照顾?
    年纪大老年痴呆了吧!
    “我的工作已经在着手调回东临——”
    “你闭嘴!”裴致依然是面无波澜,裴明晏却看得愈发烦躁。
    眼看着气氛剑拔弩张得下一秒就要动起手, 一旁的裴敏忙拉住裴明晏:“等会儿, 大哥,你刚才说爸今天喊你过来除了让你照顾林姝,还让她签,签财产转让?”
    “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他现在算是捋清楚了, 老爷子刚才干嘛只让林姝一个人进去,防他也就算了, 连孙子也防着,原来是藏着这一手。
    “明晏,你, 你赶紧进去,别让林姝签字。”
    裴明晏莫名被拽了一下,不耐烦撇开他的手:“你发什么癫?”
    “我发癫?我看是你爷爷发癫,他怎么能把财产都留给一个外人——”
    “你再说一遍!”裴明晏没想到他在旁边听了半天, 心里居然是在惦记着这事。
    “再说一遍又怎么了!本来就是, 你们现在离了婚,她就不是裴家的人了, 不是外人是什么啊?再说这么多年她在裴家白吃白喝, 你爷爷都好生供着她, 还不知足——”
    话音未落, 裴明晏一把揪起他衣领。
    迎面猝不及防的一拳, 又快又狠。
    裴敏一屁股跌倒在地,捂着脸嚎叫:“你个兔崽子,居然敢打老子,我看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无法无天——”
    “对,就无法无天了,你能拿我怎么样?”裴明晏骨节摁得咔咔响了两声,在他面前蹲下,“裴敏,我告诉你,爷爷的东西你一分都别想惦记,他愿意给谁就给谁,轮不到你这种上啃老下啃小的人来指手画脚,还有林姝是不是裴家的人,你说了不算。”
    裴敏其实一直挺怕这个小儿子的,当年出生时就差点造了袁霏半条命,后来稍微长大一点顽劣的本性就显现出来了,和自己当年的顽劣不同,自己只是贪玩,他是骨子里的蛮横,还是不要命的那种,连打都打不服。
    他管不了,也懒得管,和袁霏离了婚后就把人丢给裴宏章了。
    这么多年,父子情份是没有的,再者他发起疯来就是妥妥的一条疯狗,比如现在,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就像两把淬着血的钢刀,搞不好下一秒就要捅死他。
    裴敏是冷汗直流,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裴致:“大哥,大哥你来评句理吧,就算小姝以前是裴家人,但现在和明晏离了婚,给点补偿应该...就差不多了。”
    “我是支持爸的决定的。”
    “裴致!你也糊涂——”
    “吼什么吼!”裴明晏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儿子横到老子头上,裴敏是没办法了,拿出手机,要打电话给裴怀霁。
    手机被一把夺过,直接丢到了几米开外。
    “裴明晏!我可是你老子!你敢砸——”
    “少在我面前充老子,我不吃你这一套,想打电话搬救兵是吧?你把我哥喊来也没用。”
    “你!”
    裴明晏拽着他的衣领把人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