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雨落心里数了十个数, 再开口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一点半。”顾峻川说：“先这样, 回头聊。”
    蔺雨落看着自己的手机，竟是不敢相信这善变的狗男人。前几天还每天恬不知耻要要要，今天就跟她说先这样, 回聊。
    蔺雨落脾气上来了。
    收拾东西就走了。
    谁要跟你回聊？你爱跟谁聊跟谁聊！
    她进门的时候李斯琳还在收拾行李，她们要出差去青岛，拍秋季旅行系列。海边、草原、森林、古城, 她要跑一大圈, 衣服同事点好了先寄到了当地, 但因为这次出去时间久，她的个人物品也不少。
    “你怎么不高兴？”李斯琳看到她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就问她。
    “顾峻川去参加高中校友聚会，到现在都没回来，也没有动静。”
    “可能玩得high了？”
    “他初恋也去了。”
    “……”
    李斯琳哪里能判断这事儿怎么办，只能安慰蔺雨落：“他那么爱你…”
    “我给他打电话，他跟我装不熟。说你好，回聊。”
    “这…”李斯琳安慰不出来了，只能骂一句：“男人都是狗逼吧！”
    她骂完了意识到面前的是自己喜欢的男生的姐姐，就捂住嘴解释：“我也不是经常骂人，非常气愤的时候骂一句。”
    “没事，听你骂完我心里舒服了。”蔺雨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她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顾峻川跟她说回聊的时候，她很生气。但过了两个小时，生气就转变成了难过。都这个点了，顾峻川应该没有回家。如果他回了，他就该知道她走了。他会问她，但他没有。
    蔺雨落有点后悔前几天拒绝顾峻川把自己家的摄像头开放给她的提议。她当时说：我可不需要这个权限，这是你的隐私空间，千万别开放给我。咱们之间还是得有点界限感，慢慢来。她现在想看看家里的情况都不知道。
    李斯琳绞尽脑汁又想出了安慰她的话：“要我说，就算有点什么，也不会这么快。首先，据我观察，顾峻川不是随便的人；其实，这都十几年没见了，对方变成什么样谁知道啊？能看对眼那也得需要缘分不是？第三，苏景秋也是他同学吧，肯定也会去吧？高沛文呢？不对，高沛文跟我一起加班呢。”
    “就因为苏景秋在，才更有可能。苏景秋喜欢起哄看热闹、捣乱，唯恐天下不乱。他还可以帮顾峻川打掩护…”苏景秋这个坏胚，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就不怀好意，她怎么没听出来呢？
    顾峻川带给蔺雨落的安全感轻易被一个同学聚会击垮了。蔺雨落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对顾峻川有这么强的占有欲，也从来没这么想念过顾峻川。
    李斯琳看蔺雨落的模样，大概就是她每天对待蔺雨舟的写照。他在做什么？他跟岑嘉容约会了吗？他有想过我吗？但她的程度可能要轻一点，因为她跟蔺雨舟没开始。而蔺雨落已经跟顾峻川热恋了。
    她思考很久后还是为顾峻川说了几句好话：他呀，我觉得人品能立住。哪怕今天他见到初恋了，心里有涟漪，但绝不会身体出轨。顾峻川还是拎得清的。
    “精神出轨和身体出轨一样不可饶恕。但我也了解顾峻川，我知道他不会出轨。那是他的做人底线。我难过的是如果顾峻川动了心，那他会很快跟我分手。他对待感情非常直接。”
    “不会的。”李斯琳说：“他等你那么久，受过那么多委屈，你俩好不容易在一起，他不会这么傻吧？而且他也不是爱头脑发热的人啊。”
    “那是他的月亮啊。”
    蔺雨落不是在自卑。她知道那种感觉，就像当初她对宁风。她突然体会到了跟宁风在一起时顾峻川的感觉。他也像自己这样情绪失控，满脑子都是她吗？
    这种滋味竟然是这样的苦。
    她一夜都没合眼，下一天上班的时候还顶着熊猫眼。关关还委婉劝她，虽然咱们年轻，但也不要纵欲过度啊。还是得慢慢来，动辄整宿谁能受得了？蔺雨落无从解释，只能点头。
    下午顾峻川来绿野看扩店装修，扶梯上刚露出他脑袋蔺雨落就看到了。她以为顾峻川会像从前一样，早早就看向瑜伽馆，但他没有。
    他甚至非常罕见地没换衣服。
    顾峻川竟然没换衣服，还是昨天那身。
    蔺雨落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他嗓子眼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她快窒息了。
    她跑到绿野门口，对顾峻川说：“你出来一下。”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抱抱他，对他说你昨天不在我很想你。
    顾峻川这个死人却对她说：“等一下，我忙完去找你。”
    这一推脱，就到了傍晚。期间蔺雨落不停在看他，他忙完了站在那里玩手机，或者打电话，甚至坐在绿野新扩的空白店里喝了杯茶。他没像从前一样着急见她。
    傍晚时候溜达到蔺雨落面前，没凑到她身边，反而站在她对面，生疏又有距离。
    “有什么事？”顾峻川问。
    “你昨天几点回家的？”蔺雨落问。
    “没回家。”顾峻川笑了笑：“昨天呢，我们一群人吃了午饭，下午去汽车电影院看电影，晚上去晚饭，然后去唱歌。一直玩到今天早上。”
    “你发个消息给我会死吗？”蔺雨落强忍着怒气和委屈，但她手被气得冰凉。她不知道顾峻川是原本就这么混蛋还是从昨天开始混蛋的。
    “我是觉得没什么特殊的事情要跟你说，就没发。”顾峻川拿起一支笔来转，转得蔺雨落心烦意乱。
    “聚会怎么样？”蔺雨落问。
    “非常好。”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她…”
    “她啊，她还像从前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顾峻川淡淡地说：“我晚上还有事，很多同学多年不见了，觉得不尽兴。今天晚上继续聚。”顾峻川说完加了一句：“别担心，苏景秋也去。他可以替你看着我。”
    “去吧。”蔺雨落都没意识到她这声去吧，声音已经抖了。
    她没经历过顾峻川这种抓不住的男人。从前他追着她跑的时候，看着那么忠诚。现在他一天之间变成她不认识的人，她原本会意外，现在又觉得意外什么？不然他前女友为什么都想他不得好死？难道不都是头脑发热的时候爱得要死要活，碰到下一个心动的眼前的就放手？
    蔺雨落没再多说什么：“我去上课，晚上我回我自己家。”
    “行。”顾峻川转身要走，蔺雨落忽然拉住他：“你好歹回家换件衣服啊。就这么去啊？”想起这两天一晚的折磨，就不想让顾峻川走。微微上前一步，想跟他快速拥抱一下让自己的心缓那么一下。但顾峻川身上有很淡很淡的香水味。她从前没有闻到过。
    蔺雨落一瞬间愣住了。抬头看着顾峻川：“你换香水了？”
    “没换。”
    “那你衣服上的味道变了。”
    “可能是，不小心碰到别人衣服？”顾峻川看起来不想解释的样子。
    蔺雨落当下唯一的念头竟然不是去争抢、或者去跟顾峻川吵架，而是玩么，谁不会啊？
    下了班就跟关关去蹦迪，手机一关，爱谁谁。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才开机，看到顾峻川一早问她：“咖啡豆没了？”
    “我不是你家阿姨，咖啡豆没了你问我干什么？”蔺雨落回他，然后把手机丢到一边。蹦迪太好玩了，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蹦迪这么好玩。她之前几乎没去过，做美容师的时候老板带去几次，里面吵吵闹闹，她无所适从。现在再看，简直是人间极乐世界啊！
    她和关关一人挎着一个保温杯，装着店里的水，就在舞池里蹦，热了就出去透气。她们好看，有销售或者小伙子过来邀请她们去坐卡座，她们两个礼貌拒绝。再后来，被扰得烦了，索性换一家接着蹦。
    多好玩啊！
    怪不得顾峻川不尽兴呢，她蹦迪也没尽兴啊！
    她不想搭理顾峻川，也不再问他是不是还要去聚会，是不是跟初恋火花还在，准备再续前缘。在她心里顾峻川这个男朋友已经暂时“死”了，她假装默认自己是单身状态了。就等着顾峻川操蛋地把那刀砍下，对她说：“咱们之间玩完了”。
    那时候她会故作潇洒：玩完了啊？那正好，我也不想玩了。
    下了班跟关关去看午夜场电影。
    关关终于看出她不对劲了，问她是不是吵架了？蔺雨落说没吵。昨天去蹦迪，今天工作，下了班又来看午夜场，蔺雨落累死了。她在电影院里睡着了，醒来之后看到顾峻川给她发消息：“我那条蓝色领带呢？”
    蔺雨落心想，你领带找不到关我屁事啊？就把手机丢回包里，打车回家。到家后觉得饿，给自己煮了个泡面，一边吃一边盯着手机。顾峻川的消息来了：“我在你家楼下。下来。聊会儿。”
    这个聊会儿让蔺雨落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来接你”、不是“想你”，而是聊会儿，她依稀感觉他们的感情可能要到头了。顾峻川要找回他的月亮了。
    委屈来得快，单看“聊会儿”三个字就哭了一鼻子。蔺雨落心想：我真的爱上顾峻川了啊？想到可能要跟他分手我就绷不住了。我怎么这么没出息？这可不行。
    她把眼泪擦掉才下楼，看到顾峻川的车停在那，迅速上了车。
    “说吧。”她说。
    “我们高中同学要组织一次短途旅行，这周五晚上出发，周日回来。”顾峻川说。
    “嗯，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腿长你身上。去呗。”蔺雨落看起来非常支持，甚至对他笑了笑。没问都有谁、也没问去哪。她懒得问，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她做不来。和则聚不合则散的道理她懂。
    “不好奇我跟谁去么？”顾峻川说：“她也去。你要是介意，我就不去了。”
    “我不介意。放心去。”
    “挺大方啊。”顾峻川说。
    “是我的抢不走，不是我的留不住。”蔺雨落手放在车门把上准备下车了：“就聊这个吗？”
    顾峻川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敲，像在思考什么。蔺雨落就坐回去，等顾峻川把话说完。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惊讶，她下楼前已经把所有可能想了一遍了。
    她现在就希望顾峻川注意措辞，别说难听的，不然她今天肯定要干死他。
    “那天我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她了。还像从前一样，戴黑框眼镜，一张白白的小脸，眼神很犀利，讲话很有条理。”顾峻川说：“她离婚了，刚刚回国。应该会受聘到某个科研所，继续她的科研。”
    “直说。”蔺雨落打断他：“有话直说。”
    “我们两个还是很聊得来，星空啊、宇宙啊，世界在她口中仍旧那么新鲜。”
    “感觉还在是吧？”蔺雨落又打断他：“还在就多接触接触，这段时间趁着她还没开始工作，你们多见见。咱俩可以先放一放。你是这个意思吗？”
    见顾峻川不说话，就敲敲中控：“是这个意思吗？”
    “大概是吧。”顾峻川说：“你能接受吗？”
    “能。别说这个了，你就是今天跟我说那天你俩见面，突然发现兜兜转转心里爱的人是对方，现在就要跟我分手我都能接受。”蔺雨落拉开车门：“去！放心去！有结论了你就告诉我。我今天不主动跟你分手是因为我签字画押了，我不想当那个王八蛋。你要当我完全不阻止。”
    “还因为我跟宁风谈恋爱的时候你应该也受到了一些心灵伤害，今天报应回我头上，是我应得的。我接受。”
    蔺雨落讲话有理有据，完全避开自己脆弱的那部分。你都这样了，那我肯定不脆弱了。难不成要求着你回心转意吗？做梦去吧！
    她下车，顾峻川也下车，两个人站在车前，一言不发，长久对峙。
    蔺雨落因为生气和委屈胸口急剧起伏，顾峻川呢，像没事人似的，不咸不淡地说话：“要么说跟你谈恋爱好呢。到了关键时刻，你是真不拖泥带水啊！”
    蔺雨落心想你真是说得好一手风凉话！渣得明明白白！别人不拖泥带水，你也不藏着掖着。这不是刚好和你心意吗？
    “滚蛋！”蔺雨落踢他一脚，真急了。不过瘾又上去打他：“我告诉你顾峻川！别得了便宜卖乖！”她一口咬在顾峻川胳膊上，哼哧哼哧喘气，咬着咬着眼泪就出来了，又丢开他胳膊。
    蔺雨落心里又不好受。
    该怎么形容呢？好像有小老鼠在一口一口咬她的心脏，只要想到顾峻川就疼。现在看见他，听见他说那些话，更疼了。
    她快疼得受不了了。
    但她就是能忍住不在这个时候拉下脸来跟他说别再见你的月亮，这一次他能忍住不去，下一次他未必忍得住。只要他还想着这件事，这件事就没完。
    她转身跑上楼，让顾峻川自己去处理他的少年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