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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嫂嫂(兄妹)
    天不过蒙蒙亮,山间仍旧雾气缭绕,冰冷刺骨。
    詹佑津神思恍惚地拨开眼前茂密缠绕的枝叶,踏着泥泞的山路径直往上。
    直到熟悉的某个地方若隐若现,他匆忙慌乱的脚步才骤然顿住,死寂一般的心脏,此刻忽地猛烈跳动。
    并不因兴奋激动,而是羞愧欲绝。
    他大步迈至那座山坟前,几个月未曾来过,坟头杂草顽强生长,亦有不知名野花绽放。
    他“扑通”一声,跪在坟前。
    粗粝的石子磨得膝盖都渗出血珠,可他恍然未觉。
    颤抖着唇,溢出一声哀伤的低喃:“妈。”
    他心痛到难以呼吸,一个响头重重磕下去。
    “我,我做了天打雷劈的事。”
    他双肩止不住颤抖,一向冷硬顽强的少年,在母亲坟前,泪流满面。
    “我竟然,竟然......”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他甚至耻于说出口。
    他竟然对妹妹动了欲念,甚至亲吻了她。
    “妈,您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语无伦次地开口,“我不想,不想看到妹妹与其他人亲近,我竟然感到嫉妒。我只想她一辈子,都在我的身边。”
    “我也只想守着妹妹过一辈子。”
    “妈,您能不能一巴掌扇醒我,我现在好痛苦...”
    “我真的疯了,我没有办法面对自己。”
    “妈,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詹佑津一个又一个响头磕着,地面上,泥土混合石子,已是鲜血淋漓。
    他的额间,更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一声又一声悲鸣,字字泣血。
    可无人应答。
    耳畔只有清脆鸟鸣,风吹起树叶阵阵细簌。
    /
    詹佑青吃晚饭时,魂不守舍。
    筷子扒拉碗里的饭菜,碰在碗边,发出“哐当哐当”的清脆声响。
    詹甫源皱眉,佯怒道:“青青,不好好吃饭,又在做什么?”
    詹佑青垂着头,往嘴里机械地塞一块肉。往日就着一口喷香的肉,就能吃下大半碗米饭,此刻却味同嚼蜡,毫无胃口。
    她今日碰到冯宛白,两人蹲在河边,一边编着柳条玩儿,一边听好友念叨佑津。
    一开始还沉得住气,到后来,詹佑青愈渐不耐烦。
    “你能不能别说佑津了?”
    冯宛白一愣,半晌才道:“怎么了?青青。”
    “不知道,”詹佑青把手里编好的一只草蚂蚱往地上一扔,“听着心烦。”
    “佑津哥又揍你了?”冯宛白凑上去,打趣道。
    詹佑青撇过头,心里酸涩,堵得慌。
    可好友仍旧不依不饶,詹佑青圆溜溜的眼睛转悠着,开始胡说八道:“冯宛白,你别喜欢佑津了。”
    “为什么?”冯宛白一愣。
    “他有喜欢的人了。”詹佑青点了点脑袋,笃定地说道。
    冯宛白闻言,愣愣地往后退了几步,神色恍惚。
    “他喜欢的那个人,”詹佑青打量了好友几眼,故意挑着反方向说,“很高挑,长头发,成熟大美人。”
    冯宛白一张小脸变得煞白。
    “所以你别白费心机了,”詹佑青拍拍她的肩膀,“换个别人喜欢,好不好?”
    后来冯宛白在河边哭了半个小时,伤心欲绝。詹佑青这个罪魁祸首只能在旁边陪着。
    等她终于缓过来,想通了,又抽噎着问詹佑青:“你什么时候见的你未来嫂嫂?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嫂嫂”两个字,莫名刺得詹佑青浑身难受。
    她拧紧眉头:“一下给忘了。”
    冯宛白鼻子喷出一个鼻涕泡,垂着脑袋:“确实,佑津哥怎么会看得上像我们这样的小丫头片子。”
    闻言,詹佑青心里更郁闷,苦涩从心头荡起,蔓延到舌尖。
    张了张嘴,竟一个字说不出。
    这一难受,便难受到了傍晚。
    门口传来声响,她筷子一撂,急匆匆往外跑。
    佑津回来了!
    可他身后,竟然真的跟着一个长卷发、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的成熟美女。
    詹佑青彻底愣住。
    佑津还对着她微笑,温柔地道别。
    鼻子一酸,几颗泪珠刹时便从眼角滚落。
    甚至还没有看到佑津脑袋上的纱布,她便浑浑噩噩地转身就跑。
    方才,詹佑津在卫生站开了消炎药,包扎好额头。路途不近,卫生站新来的医生怕他脑震荡,在路上昏厥,恰逢换班,干脆陪着詹佑津回家。
    “谢谢医生。”詹佑津再次道别。
    进门时,詹甫源吓了一跳,詹佑津只解释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脑袋磕到石头上。
    安抚过父亲,詹佑津想到屋里的妹妹,头又开始剧痛。
    一道道白光闪过,神思都有片刻的恍惚。
    走至门边,她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佑青。”开口,竟万分苦涩。
    最熟悉亲近的妹妹,此刻他竟不敢靠近,连她的名字仿佛都成为禁忌。
    不该再叫出口。
    可她竟然在哭,一开始只是微不可闻的啜泣,到后来竟是嚎啕大哭。
    他心慌意乱,快步上前,将她转过来。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布满泪水,眼睛通红。哭得无法呼吸,只能张着嘴不断喘气。
    詹佑青看到他额头上的纱布,心里一惊,正要问出口,心头又瞬间被苦楚与酸涩笼罩,泪更汹涌地往外淌。
    反正以后,也有嫂嫂关心佑津了。
    佑津不需要她了。
    詹佑津头疼发作得厉害,可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更是心如刀绞。
    “小祖宗,谁又惹你了?”
    回应他的,只有妹妹愈发惨烈的哭声。
    “别哭了,告诉哥哥,是谁欺负你,哥哥帮你出气。”
    她仍不肯转过身来,只颤抖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十分可怜。
    詹佑津明知不可为,拳头攥紧又无力地松开,可仍不自觉靠近,掌心轻抚她的后脑勺。
    “佑青,求求你,告诉哥哥。”
    “看到你哭成这样,哥哥特别难受。”
    却不料,小姑娘忽然便弹起来,一口狠狠咬在他的手臂上。
    松开,她落下几颗豆大的泪珠,眼神悲伤而怨怼,失魂落魄地呢喃:
    “佑津,我不要嫂嫂,我不准你有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