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中期的雷劫非同小可,如果放任陆行渊在这里渡劫,这座主峰会被夷为平地。
“陆隐川,你究竟想把天衍宗毁到什么程度?你就那么恨我们吗?”师无为不敢轻举妄动,无数纷乱繁杂的思绪在他心头交织,他看向陆行渊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陆行渊抬头扫了他一眼,那个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我在天衍宗生活了两百多年,我却对这里没有任何的归属感,师无为,这是我的问题吗?”等待雷劫降落的时间,陆行渊不能移动,他看着和他一起困在雷劫中的师无为,道:“云棠是我娘,顾诀是我曾外祖父,我并非不能原谅,是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纳我。”
十二岁的陆行渊正是需要亲人的时候,天衍宗明明可以结束他独自飘零的人生,让他有一个新的出发点,让他重新开始。可他们没有那么做,他们默认师无为的欺凌,对一个孩子毫无保留地释放恶意。
利用,恐吓,迫害,因为师无为的嫉妒,他把陆行渊推下深渊。
“师无为,你屠我手足烹肉做羹逼我吃下去,满足你变态的愉悦之时,你就该想到你也会有同样的下场!杀死吕年的滋味爽吗?看着自己视如己出的弟子死不瞑目痛快吗?你救了他,养大他,杀死他,你可真是个好父——亲。”
陆行渊拖长了调子,声音就像诅咒一般,一字不落地钻进师无为的耳朵里。那充满恶意的调子把师无为拼命想要忘记的一幕翻出来,一遍遍地提醒他,是他杀死了吕年。
他的弟子死在大婚之日,就算不断地把过错推到陆行渊身上,也无法抹去那是他挥出剑刃的事实。
师无为气息翻滚,双目赤红,明明清楚陆行渊是在故意激怒他,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吕年是不同的,他是他的第一个弟子,是他从未对任何人诉说过,却无时无刻不在炫耀的战利品!
他引导了一场天灾,他掌控了凡人的生死。只要他愿意,他想要谁活着,就让谁活着。
可是现在的一切都被陆行渊毁了,他让他打碎了自己的作品,那是不完美的落幕。
师无为握紧了手里的剑,瞥了眼蓄势待发的雷云,烦躁的心情又像是窥见了曙光,神经质地笑起来。他安慰自己没关系,就让陆行渊再嚣张一会儿,渡劫期的雷劫会越来越强,他只需要让陆行渊死在雷劫下,他就还是胜利者。
陆行渊察觉到师无为的愉悦,不禁冷笑。不用猜他也知道师无为在想什么,但要让他失望了,他不会死,因为有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毕竟他现在和天衍宗捆绑在一起,不救他,天衍宗也得玩完。
黑的发红的雷云完成凝聚,水桶般粗壮的闪电轰然砸下,阴暗的天空被照的雪亮,雷电如同树枝一般疯狂地在苍穹上闪现,四周充满了雷元素,噼里啪啦作响。
陆行渊正面抗下这一道雷,挥出的拳影被雷霆撕的粉碎,狂暴的力量撞上他的□□,拳头瞬间被麻痹。多余的雷霆之力砸向四周的建筑,天衍宗的大殿瞬间分崩离析,山体破碎,巨石冰雹般坠落。
站在附近没有离去的那些长老,眼看着大殿坍塌而无能无力。
师无为更是怒不可遏:“陆隐川,你有种别跑!”
雷云不会给渡劫者喘息的机会,第一道雷霆试探般落下后,后面的雷霆接二连三。恐怖的危机感让陆行渊头皮发麻,他此刻完全没有时间去搭理师无为。听见师无为的叫嚣,他想也不想地朝着师无为的方向奔去。
雷霆也像是长了眼睛般掉头追过去,可怕的灵力风暴疯狂肆虐,在这黑暗深邃的空间中不断碰撞,闪现出刺目的闪电,照的四周煞白。
因为师无为所在的位置属于雷区边缘,他要是安安静静地站着,只是受到一点点波及。可他偏偏要出声,要提醒陆行渊他的存在。
追在陆行渊身后的雷霆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短暂地停顿后,分出一股力量朝着师无为的方向劈去。
师无为的眼底闪烁着滔天怒意,他没有办法像陆行渊一般对抗,因为他只要出手,就会招来成倍的雷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防御,直接扛过去。
然而他忽略了一个事实,那便是陆行渊不会善罢甘休。
一道雷霆之后还有无数道雷,不断蠕动的云层中,毁灭的力量越来越浓郁,天地之间除了轰鸣的雷声,就是大地崩塌,建筑碎裂的脆响。
陆行渊不断地靠近师无为,把雷霆引过来。就算是分散的力量,雷霆的恐怖丝毫未减。
“你这个疯子!小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你。”
只能被迫防御的师无为逐渐感到吃力,而头顶上的雷霆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噼里啪啦地往下落,仿佛是不劈死雷劫下的生灵就不甘心一般。
大殿所在的主峰已经被全部摧毁,随着陆行渊的移动,雷霆开始转移到相邻的第二峰。看着宗门基业毁于一旦,师无为的心在滴血,咒骂的声音和雷霆混在一起,又狼狈又颇有气势。
陆行渊对此充耳不闻,他利用魔躯扛了几道雷霆后,不得不抽出破厄。他内修道法,外修魔躯,两者合二为一时,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然而这份力量在铺天盖地的雷霆之下显得是那么的渺小,雷霆狂落。陆行渊挥剑而上,天地间的灵力受到破厄的牵引,铺天盖地地汇聚在剑刃上。
“给我开!”
恐怖的力量凝聚,破厄通体晶莹璀璨,无数的晶体闪耀着。陆行渊毫不犹豫的挥剑,剑刃的恐怖灵力狠狠地撞上雷霆。
“轰!”
两股不同的灵力相撞,形成一股可怕的风暴,那力量以陆行渊为中心朝着四周席卷。天衍宗的山峰脆弱的就像一面镜子,在这股力量下泯灭。
山峰附近的弟子发疯般朝着四周逃窜,一开始还打算坚守的长老们,此刻也被这毁天灭地的力量震撼,肝胆俱裂,不敢久留,纷纷后撤。
师无为力有不敌,在陆行渊连翻牵累下,他衣衫褴褛,发冠破碎,披头散发,好不狼狈。在灵力的轰炸中,他被雷霆砸向地面,掉落在碎石之间,被尘土掩盖,不知生死。
陆行渊后退一丈有余,反震的余波让他持剑的手臂鲜血淋漓,虎口处伤口崩裂,破厄被他的鲜血染红。
雷霆还在凝聚,它积蓄最后一次攻击,不再是水桶般的雷电,而是细小的只有手腕粗细,却是血一般的猩红。
陆行渊瞳孔骤缩,瞬间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他从这道雷霆山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生死危机。破厄有所察觉,发出剑鸣,仿佛是想要警告陆行渊。
与此同时,陆晚夜给陆行渊打造的长命锁一颤,突然和陆行渊神识相连。
赤色的雷霆轰然而下……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陆行渊的眼底一片赤色,狂暴的雷霆犹如燎原之火,周遭的空间承受不住灵力的冲击,扭曲破碎,裂缝中狂风怒号。
天衍宗的山峰在雷劫下化为尘埃,焦土遍地。
陆行渊无路可退,提剑而上。眼看如虹的剑气就要和赤色的雷霆撞在一起,一声叹息从天际响起。
充满寒意的力量瞬间横在陆行渊和雷霆之间,周遭的空间一颤,赤色的雷霆微顿,下落的速度一凝。
四周不知何时飘起雪花,晶莹的雪花晶片内蕴含着毁灭的气息,寒意如同刀锋一般,它们凝聚在赤色的雷劫周边,一层层地削弱雷劫的力量。
陆行渊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哪怕只是一息也足够他重新积蓄力量,再次挥剑。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就在陆行渊挥剑的刹那,赤色的雷霆穿过雪花的封锁,直接注入陆行渊的胸膛。
雷霆之力是毁灭,是不可磨灭的印记。
赤色雷霆是规则,是不可掌控的存在。
半空中出手相助的人轻咦一声,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他特意选在最后一道雷劫出手,既不会引动更多的雷霆,也不会视为插手规则。他完全可以阻止这道雷霆,不曾想雷霆穿透他的防御,击中了陆行渊。
这是从未有过的诡异。
陆行渊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被雷霆穿透的地方没有任何的损伤,仿佛他的身体变成虚幻的存在。然而下一刻雷霆的力量骤然在体内爆发,疯狂地涌入他的识海。
它们狂暴,粗鲁,犹如飓风过境,陆行渊痛的面色惨白,浑身的力气被抽的一干二净,整个人跪下去。破厄撑住他的身体,雷霆以他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浓郁的雷霆磁场噼里啪啦作响,把他周围的一切变得焦黑。
陆行渊大汗淋漓,额角青筋暴起,他痛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在他的意识近乎溃散之时,和神识相连的长命锁浮现在识海中,它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将闯入识海的雷霆一口吞没。
陆行渊神识剧痛,短暂的空白后,他完全失去和长命锁的联系,长命锁孤零零地躺在识海内。
从雷霆入侵到长命锁异样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陆行渊却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此刻正虚弱,动弹不得,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破厄身上。
幸运的是赤雷之后,天空中的劫云逐渐消散,漆黑的天幕又照进亮光,黑暗被逐渐驱散,他不用担心还有下一道雷。
不幸的是天衍宗大殿所在的主峰和相邻的几个长老次峰毁于一旦,最后出手相助的人没打算放过陆行渊,天空中的雪花骤然调换方向,朝着陆行渊所在的塌陷之地飞来。
陆行渊动了动手指,丹田内一阵剧痛,全身的经脉也在抗议,灵力未能成功凝聚。他自嘲一笑,干脆放弃抵抗,席地而坐。
他毁了天衍宗,重伤师无为,顾诀想杀他也是情理之中。他不想去思考能不能逃出去,眼看寒意逼近,无动于衷。
“这里可真热闹,我来的不巧,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你们叙旧?”压抑着笑意的声音让空气中的寒气一滞,琅煌的身影出现在天衍宗上空。
他嘴上说着不巧,实际却是挑着最合适的时间露面。他穿过天衍宗的人海,旁若无人般走向陆行渊,中途看见天衍宗的惨状,啧了一声道:“真壮观。”
琅煌说着狼耳朵一抖,身后的尾巴愉悦地摇晃起来。
他预料过眼前的这一幕,但亲眼所见比想象更开心。面对围困陆行渊的那些雪花晶片,琅煌满不在乎地伸手一弹,无形的力量就像水波一般荡漾出去,周遭的寒意尽数瓦解,雪花融化。
陆行渊抬头看向这个指使他来天衍宗的男人,神情意外的平静,就连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都不惊讶。他的状态谢陵不清楚,但是琅煌清楚,临近突破值就该找个合适的地方突破。
很显然,琅煌觉得天衍宗就是最合适的地方。他指使他陆行渊来这里,明显憋了一肚子的坏水。
“还以为我打扰到你们叙旧了,没想到是根本就没开始。”琅煌环顾四周,啧啧两声道:“再怎么说也是曾外祖父,怎么能够即不要宗门也不要曾外孙?顾诀,你这样不行啊!”
琅煌抬头看向虚空中的一点,外力渡劫可以借助法宝或者阵法,他原以为顾诀哪怕是为了天衍宗,也会开启护山大阵抵御一二,没想到他完全不顾天衍宗的存亡。
雷劫没有劈死陆行渊,但是天衍宗损失惨重。
“琅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顾诀显露出身形,他为人清瘦,一身灰色的道袍,凌空而立,像个充满智慧的智者。
他并非看不出琅煌是为了陆行渊而来,他问为什么,问的不是目的,而是理由。
他们三圣的力量过于强大,一直以来都是互不干扰的状态,除了特殊情况外,一般不会越界到另一个人的地盘。这是领地意识,也是身为圣人的尊严。
如今琅煌为了陆行渊过界,不请自来,这让顾诀很不满。
“我的家事我自会处理,我相信你也不是为了插手我的家事而来。”顾诀态度强硬,每一个字都咬字清晰,隐隐透着威胁。
他承认他之前小看了陆行渊,他以为在师无为的干涉下,陆行渊的命运会像昙花一般,极致而短暂的顶峰之后,就是不断往下的深渊。
但没想到陆行渊不破不立,戒律台上毫不犹豫地挥剑断情,斩断自己内心的脆弱。
他的潜力远比顾决想象的厉害,他是陆晚夜倾尽一切守护的存在,或许在他的身上,当真有让众人度过危机的契机。
顾决需要这份力量,不仅如此,他还想要这个孩子回到他的棋盘上。他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那会让他有所迟疑。
“你的家事是什么样我不感兴趣,我只是闲得无聊接了一份委托,我的委托人想见魔君,我当然得满足这个要求,毕竟我收了钱。”
琅煌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他大大咧咧地伸手把陆行渊从地上拽起来,对他道:“给你曾外祖父打声招呼,就说这次没时间了,下次一定还来看他。”
琅煌抓着陆行渊的手传递过来温暖的灵气,这让陆行渊干涸的丹田为之一振,恢复了一点气力,不至于连站起来都困难。
“我想见曾外祖父,但是阻碍太多了,下次去掉了这些阻碍再来吧。”陆行渊平静地配合琅煌,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长睫低垂,遮去眼底的悲伤之色,仿佛是为他人的阻挠而难过。
他到天衍宗到底有几分是为了顾决,说到底只有他自己知道。
“既然很好地打过招呼了,那就走吧。”琅煌始终抓着陆行渊的手腕,给他灵力支撑,让他不至于太过狼狈。
陆行渊知道他的好意,很是配合。
琅煌伸出另一只手对顾诀挥了挥,一副你回去吧,人我带走了的模样,丝毫没有把顾决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顾诀哪里能让他就这样糊弄过去?冷哼一声,周遭剑意密布,每一寸空间都锋利无比,只要琅煌和陆行渊往前踏一步,就会被刺伤。
琅煌抬头,满不在乎地活动手腕道:“真的把这里毁了也没关系吗?”
圣人的战斗力不会亚于雷劫,如果琅煌真的和顾诀打起来,不仅这里,天衍宗的其他地方也会夷为平地。圣人也没有随心所欲到会自毁基业的地步。
顾诀看向已经满目疮痍的天衍宗,那些被雷劫赶出来的弟子正一脸希冀地看着他。身为天衍宗的太长老,又是圣人境,他在众人的心里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需要在陆行渊和天衍宗之间做一个选择,是抢夺陆行渊还是护着天衍宗?
顾决稍做权衡,收敛自己的剑气,他不能再拿天衍宗去赌,他需要陆行渊,也需要天衍宗。
“琅煌,这可是你自己掺和进来的。”顾决低声警告,话里有话。当年的狩天计划琅煌并没有参与,现在却因为陆行渊搅和进这滩浑水中。
琅煌不以为然,道:“我何曾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