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养殖业行情和过山车似的，先是国外有什么疯牛病， 再是生肉价格一时疯涨一时跌， 养殖大户们叫苦不迭， 和饲料厂打商量想要延长付款周期，他抹不开面子，应了。
    这口子一开，其余采购商纷至沓来，纷纷要求公平对待、一视同仁。
    后来京市这边的采购商付不起货款了，给他几百头奶牛抵债——据说还是洋妞（牛）来的，荷兰的，吃得多产得多，花不溜丢怪好看的，黎曙光都舍不得叫人宰了卖肉；
    又过了一阵子，另一采购商倒闭了，黎曙光紧赶慢赶在银行执行拍卖了对方的资产之后，拿走了对方剩下资产中还比较值钱的本地水牛；
    半年后，他的好友和他说有好项目，撺掇着他把手里的奶牛和水牛整一整，再添点儿钱包了块地，入股了京郊的牧场，然后他好友赌博破产了，那块地的定金是黎曙光交的，本来说尾款一人一半，结果对方屁都出不起。黎曙光要是不付尾款，定金就打水漂了……
    就这样，黎曙光从一个卖家禽家畜饲料的变成了一个养牛兼少量羊的牧场主。
    他老爸知道这一切，到了耳顺的年纪的老爷子把儿子从饲料公司赶走了，让儿子去（收拾）放（烂）牛（摊子），他自己重新整顿饲料公司。
    别说，黎曙光可能就是‘东边不亮西边亮’的人才吧，虽然卖饲料卖的不成功，但是养牛养的不错。
    可惜他毕竟是半路出家的，最早跟他‘打江山’的奶牛真是什么品种都有，美丽牧场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手中的牛五花八门、体格都不一样而得名。要不是他供的饲料有营养，一群杂牌军的产奶周期未必有这么长。
    去年年底黎曙光快支撑不住了，花了点钱找人指点门路，把自己公司的饲料啊不，是资料，把自己公司的资料送到了黄河矿业项目投资部，挨挨挤挤蹭到了一顿饭。
    那顿饭黎曙光是尽力表现了，不过他摸着良心说，自己的表现依旧一塌糊涂。
    他对路楠的印象就是：会说话、能喝酒、有脑子、还有胆色。
    反正他当初没想到自己能捡大漏。
    他以为李总会选沁然的汽水呢，再不济，那个比较有名的东北蓝莓汁也比自己胜算大。
    谁知道李总最后选了他呢？
    从那以后，他，黎曙光，就开始走好运了！
    尤其今年春天开始：
    京市、津市两开花；
    直供、鲜奶吧两手抓；
    听闻金主要追加；
    老黎连忙把班加！
    为了摸一摸路楠的底、急李总之所急，黎曙光亲赴q市。
    等这家伙回京之后，心心念念给人介绍奶牛的奶子，李总都后悔了：我真是犯了大错！居然让黎曙光去蒙省，这憨小子哪里是路楠的对手，恐怕抵达q市第一天就被忽悠瘸了吧？
    没想到黎曙光发完梦癫之后，口条顺畅了，思路也清晰起来了：“刚才失态了，不好意思啊李总。是这样的，路总带我去看了当地的产业园，我发现之前我的想法实在是太狭隘了、目光太也短浅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古人这句话真没说错！一方水土养一方牛，咱们这边的奶牛品种不如蒙省的，苜蓿草的质量不如蒙省，单靠精饲料确实不行，得配合新鲜优质的青饲料！鲜奶吧已经运行了一个多月，毛利之高、营收之客观，比先前强多了。但凡再给我添两三千头奶牛——就要路总牧场那样品质的，京市和津市再开一百家鲜奶吧我都有底气！咱们不仅可以直营，还可以开加盟店……”
    奶源充足可以高歌猛进地开鲜奶吧，遍地鲜奶吧可以抢占市场，获取市场份额之后需要更大量的鲜奶……良性循环啊。
    黎曙光说的井井有条。
    李总虽然知道这家伙大概率是把路楠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但是对方去q市看到的场景做不得假，对方对奶牛的了解也是十分透彻，所以黎曙光所言还有一定参考价值的。
    李总考虑：既然路楠都敢这么大手笔投钱，我没道理比年轻人还要瞻前顾后。
    说到底，李总对路楠还是有点儿‘意难平’的意思在里头的。头一次跨界投资实体行业，估价不准导致没谈拢，现在对方公司发展得太好了，他只要看到相关资讯就……眼馋啊！
    黄河矿业早晚会对美丽牧场追加投资的。
    路楠确定。
    除此之外，路楠还能料到，再经历一轮注资，黎曙光手中持有的美丽牧场股份会被稀释不少。
    【不过这位老兄显然还是对‘将青饲料和精饲料配比后进行科学养牛’更有经验，经营管理和销售方面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
    “路总，按照之前的未履行合同，q2季度我们还需要向两家企业提供定额的鲜奶……”林燕翻了翻记事本，提醒路总。
    路楠点头：“按照合同发货就是。这边的人事……暂时先不要动，等下月把以前的订单都交完了再说。”
    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林燕瞬间领会路总的意思。
    “行了，订机票，回余安吧。”路楠吩咐。
    年初就计划更新重组公司组织架构的事儿也该正式摆到台面上来了。
    ……
    （黎曙光活宝事迹太多，所以我作话送了800＋字正文）
    过年更新不稳定，本章不算加更还债了。
    第606章
    路楠敲响了孟厂长的办公室门， 将自己的来意说与孟厂长听：“……不知您是否考虑这样的合作方式？”
    这位人生经历过大风大浪、大起大伏的老人家在路楠表述自己想法的时候一直没有吭声，等到路楠说完，他才唔一了声：“路总的建议听起来很不错， 但是我还需要考虑一下。”
    路楠点头：“这不是小事， 您慎重以待也是应当的。只是我已经在准备将办公场所搬迁至京市的事宜，还希望您能够早日决断， 方便我考虑咱们后续的合作。”
    孟厂长和路楠打交道已经有大半年了，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深知这位年轻人虽然心智卓绝，但是说话做事依旧以诚为本， 几乎从不说套路话。刚才她那番言语如果是别的商场老油子说，未免有几分以订单相要挟的意思， 可是从路楠口中说出来， 就是实打实地希望自己尽快给个答复， 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备选方案。
    是以孟厂长笑着说：“我们第二汽水厂因为有贵公司的订单而起死回生，我领路总您的情。这样吧，给我一周的时间考虑一下，一周后， 我答复您， 如何？”
    “当然可以，那我就静候孟厂长佳音了。”听闻对方这么说， 路楠接着又摆摆手， 表示不敢承这份功劳，“至于您说什么起死回生那都是夸大之词。咱们双方的合作都是按合同办事，更是因为有孟经理严把生产质量， 才能让我公司少了许多后顾之忧啊。”
    儿子被夸比自己被夸要更让孟厂长觉得骄傲， 他微微一笑， 显得十分舒心：“那小子，也就是在处理厂子里纷繁复杂的人事关系上有点机灵劲儿。想必您都知道了，如果不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坚持要做饮料，我本来早早就可以将这边的场地租出去，每年收的租金，大可以保证一家老小过上还不错的日子。”
    这是大实话。
    第二汽水厂的地皮和厂房在这里，这又不会跑的。
    收租虽然每年就是固定那么三五百万的收益，可其中的风险比做生意要小多了。
    要是让路楠选，她可能也会选择收租——嗯，二三十年后吧，她或许会选择这样的生活。
    路楠听明白了孟厂长的言下之意，这不就是一位老父亲的拳拳爱子心么？
    她诚恳地说：“我明白的。其实您嘴里说着孟经理不争气，心里却一直都挺欣慰的吧？孟经理一切‘折腾’的行为，不都是在您的默许和支持之下进行的吗？只是现在这个时代、这个经济环境和之前大不相同了，现在民营经济发达、快消品行业竞争激烈、产品更迭速度快，第二汽水厂该试着走一条全新的路了。我并不是说孟经理之前的改革是无用功，只是在没有找准全新的产品定位、确定产品的核心竞争力之前，孟经理自上而下对人事、薪酬、生产方式的调整其实只有节流之力，并无开源之能。不是吗？”
    孟厂长喟叹一声：“是。路总你的眼光一向是很毒辣的。其实如果你直接去找孟堂，先说动他之后再来找我，恐怕今天的谈判会顺利很多。毕竟他早就有了想将厂子里所有产品更新一遍的心，只是拿捏不准市场方向。”
    路楠却摇摇头：“走捷径固然能省一时的力气，但却缺乏合作诚意。再者说，第二汽水厂都是您的产业。和孟经理谈这些，于情理法都不合。”
    这样的论调还是很稀奇的。
    就连源川集团上下都默认太子爷只要不是个废柴，早晚一步一步爬到集团最顶端，独揽大权；
    尤其第二汽水厂还是个私营厂子，别说是工厂里头的员工和外头的供应商、采购商了，就连孟厂长本人都默认：厂子只要不倒闭，早晚要交到孟堂手里的，这样的大事，先和现在管着厂子的孟堂说，后和半退休状态的孟厂长说，也没什么不对。
    “不，经营和管理都应该能者居之。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路楠如是说着自己的观点。
    ……
    “她想入资我们厂？”孟堂重复了一遍，“还想要绝对控股权？”
    “没错。”孟厂长看了儿子一眼，“你不吃了？不吃就说说你的看法吧。”
    孟堂看看了桌上的菜，略有点不舍地放下碗筷：“嗐爸，你看你，现在说了这事儿，我怎么有心思吃饭呐！”
    孟堂的母亲是很传统的家庭主妇，对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闻言立刻收拾了桌子，丢下一句：“你不是说你要减肥嘛，刚好，晚上少吃点。”
    孟堂：减肥！减肥！老子这辈子大概都要和这一事业做斗争了。苦矣……
    “我的看法啊。”孟堂摸了摸下巴，“路楠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咱们厂子破船还有三千钉，想要入股并且拿到绝对控股权，她刚从京市风头公司拿到的钱恐怕得花掉大半，人家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干？她敢提这样的要求，肯定是有其他倚仗——啊哈，该不会是沁源和沁爽销售分成？”
    第二汽水厂固定资产折合起来大约有一个多亿。（492章）
    沁然收到的投资数额是商业机密，但是这总是好猜的，毕竟他们代工，发出去的货有多少流水还是可以毛估估一下的。
    孟堂猜：恐怕有一两个亿。
    ↑不得不说，他猜的，相差挺远的哈！
    孟厂长见儿子第一时间开始分析利弊，点了点头：“没错，她打算以现在让我们代工的沁源和沁爽这两款饮料以及未来沁然公司会开发的同类型零蔗糖碳酸饮料为入股诚意，以后，我们可以拿到无糖碳酸饮料5％的分红。”
    孟堂在心中飞快地盘算：沁然公司今年截止目前已经下了出厂价两个亿的代工订单了，按照这个趋势，今年沁然公司的这两款汽水卖（给经销商们）个七八亿不是问题，甚至胆大一点，九个亿、十个亿也不是不能冲——年底的时候让经销商们压一点货嘛，行业内的厂家想要年底报表好看、想要年底多回笼一点资金，都这么操作的。
    他从事饮料行业多年，沁然两款饮料的毛利和净利润也能估个七七八八——基本上，路楠可以从这里赚到两三个亿。
    具体是两个亿还是三个亿，就看实际销售额有多少。
    按这样算，他们拿利润的5％，也有一千多万？一千五百万？
    听起来似乎只是比出租厂房翻了三五倍而已，在让渡出第二汽水厂绝对控股权的前提下，是不划算的。
    但是孟堂耳朵尖：“老爸，你刚说，路楠还提到了其他无糖碳酸饮料？”
    也就是，不仅仅沁源和沁爽。那么未来的销售额和利润，又不是按照现在的基数来计算的。只要基数增长，他们可获得的分红也就越多。
    “但是……这事儿风险也不小。沁然这个牌子毕竟还新，谁能保证它能长久地保持这样迅猛地发展速度呢？”孟堂皱着眉说。
    听话听音，老孟知道，儿子这是并不抵触，甚至是有点意动的。
    搁去年，他这个臭小子还想着要不要模仿一下沁然的产品包装和口味，借鉴一下对方的营销手段呢。现在看来，儿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打消这个不靠谱的念头了？
    孟厂长打趣问了一句。
    孟堂连连摇头：“不提这个。你看律所的金律师，带着俩实习律师进进出出的，显然十分重视沁然这个大客户。我担心我想要模仿的产品还没投放到市场，转头就收到法院传票，告我们侵权。”
    ……
    孟氏父子还是挺有默契的，他们已经开始探讨和沁然合作的可能性以及如果接受对方提议后要怎样保证自身利益等等情况了。
    就路楠估计，他们愿意接受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目前，她还得将准备搬迁的事情和家里人说一下。
    路楠遂给家人打了个电话，约着本月底吃个饭，商量商量事情。
    老弟路杨现在是画室集训阶段，周末都可以回家，倒是方便；
    黄女士开车技术已经很6了，女儿提前和她打了个招呼，她也在五月底的周末回来了。
    “我的意思是，我以后的办公地点估计还是以京市为主，当然，这边的代工厂如果愿意和我保持长期、稳定的合作的话，我每个月还是会过来一趟的。”路楠看了看亲妈，又看了看亲弟，“这就是我们这次家庭会议的主要内容了。”
    路杨率先表态：“我没意见。”
    他有自知之明，他现在是只有索取没有回报的阶段。
    何况在这个家里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老妈和老姐的事业方面他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就是不拖后腿，并双手支持她们的任何决定。如她们双方有冲突，他……大概率还是站老姐那一边的。
    【这小子是凑票数的，倒是很乖，我这些年真没白疼他。零花钱可以涨一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