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都完了,”卫景平笑颜如花:“还想让我说什么?”
顾小炎:“你这是承认了?”
卫景平好无奈:“……”
“饼圈,顾夫子呢?”去繁楼的路上,卫景平问道。
“我小叔这两日出门去了,”顾思炎说道:“也不知死哪儿去了,老东西这回揣了心思的,没告诉我他的去向。”
切,大概是出去逛一圈做做路遇哪家大小姐抛绣球给他的美梦吧。千万别被哪个老姑娘收了去,那可太现眼了。
卫景平失声笑了笑:“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编排顾夫子呢。”
……
上了繁楼,许德昌见了他像见了多年未见的亲人一样,拍着他的肩膀一个劲儿地问道:“平哥儿想吃什么,想没想我这儿的味道,我叫大师傅给你做。”
卫景平见了他觉得亲切,一连报了几个菜名:“我最想的就是咱们繁楼的百花酿鸭掌,在别处吃不到那个鲜味儿。”
然后明说了这次他来买单请客,该多少钱让许德昌收多少,把许大掌柜给弄得老大不好意思:“行行行,依你依你,只是下回我头前说好要请客的话,不许这样了。”
卫景平笑笑:“我只装这一回财主。”
许德昌颠着胖胖的肚皮:“咱们繁楼的百花酿鸭掌是佐以虾仁、肥猪肉膘,再用绍兴黄酒、鸡汤煲了,最后撒上芫荽叶做成的,但凡换个掌勺的大师傅都做不出这个味儿,你等着,我叫他用心给做了。”
这么多年了,繁楼那几个掌勺的大师傅没换,许大掌柜一张笑眯眯的脸还是招牌,似乎和当初一样,什么都没改变。
他俩说话的功夫,有人拍了拍卫景平的肩头:“卫四。”
卫景平一回头,见是武双白,他愣了愣神才开口:“白白。”
武双白长开了,没有先前看着那么憨憨的了,也是一副少年该有的模样,就是这次县试他依旧不出意料地落榜了。
卫景平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又想多了。
武念恩在上林县经营十多年了,按理说既然咸州知州樊先能给人找替考,他要是有这个心,似乎也能给儿子找个替考吧,不至于如今十五六岁了还年年拿着钱在白鹭书院耗着,但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武双白看着不急,武念恩似乎也没有要给他铺路的打算。
“听说你回来了,”武双白说道:“我去你家里找你,你三哥说你上繁楼来了。”
卫景平拉着他:“你吃饭了吗?一块儿来吧。”
于是又添了个武双白。
傅宁他们先前本想邀请武双白的,只是谁也不敢去县太爷家里请他,再者这回县试他又落榜了,想着怕他见了卫景平失落,故而就没叫他,没想到他自己寻过来了。
……
散的时候,武双白家中有人来接,他先走了。
卫景平和顾思炎最后出来,下了繁楼,没走两步就听见顾公子鬼叫起来:“你……你怎么回来了?”
不会是魂魄归来吧,他伸手去摸挡在他们面前那人的鼻息。
被那人拿出折扇来狠狠地敲了头。
“顾夫子?”卫景平定睛一看,乐了:“您回上林县了?”
正想着他呢。
顾世安的脸色看起来不好,人也消瘦了些,丝毫没有因为侄子顾思炎考中这次县试的案首而有一丝喜悦。
“您是不是来繁楼打包饭菜的?”
顾世安:“我是来找你们的。”
说完带二人回了白鹭书院的他的草庐。
落座后,似乎没顾思炎什么事,顾世安随手打发他玩去了,仅剩下卫景平与他大眼瞪小眼。
“夫子有事找我吧?”
顾世安呷了口清茶:“嗯。”
“秋闱的事?”卫景平深吸了口气。
毕竟他是从白鹭书院考出来的院试案首,这回秋闱下场,从上到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呢。
想来白鹭书院也要跟着被人提起、议论的。
顾世安肃然道:“正是这事。”
卫景平便把在府学里头的长进跟他说了说,提到这次乡试的主考是大学士兼户部侍郎谢回的时候,顾世安冷然道:“你不用学他,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心肠浊了,如今也写不出来这么好的文章,犯不着在意他。”
对谢回十分不屑。
卫景平听了大为震惊:“……”
他实在是没见过顾世安何时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更不要说去诋毁某个人了。
听这语气,他和谢回似乎认识,还远不止认识那么简单?
“樊先竟敢明目张胆找你透露出为他人替考之意,难道他忘了朝廷的律法了吗?”顾世安如数家珍:“大历二年,山西府科考舞弊案你知道杀了多少人吗?”
光追责就追了时任主考官的刘瑷十族,对,九族之外,另夷了其门生一族,那个惨啊。
主犯三人被杀头,该罢官的罢官,该流放的流放,当时可是哀嚎声一片,以警天下士子读书人呢。
这樊先难道忘记那件事了。
不要说上头有皇帝老子了,就是在甘州府的地界上,不还有知府孔道襄孔大人吗。
卫景平一言未发。
他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卫景平安静地看着他。
顾世安掰了块几上的枣泥糕点,细嚼慢咽完了才想起来:“樊先,可能跟谢回很熟。”
此人甚至有可能是谢回的门生。
他弄不好仗的是谢回的势,否则,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找前科的案首卫景平去替考。
“何况又不是他本人或者有官职的人去找的你,”顾世安说道:“就算你怒而去揭发他,一个师爷的话,能有多大的分量,谁会信你。”
作者有话说:
顾饼圈:……我小叔这个大龄单身狗有点愁人。
第100章 往事
◎跨籍,换个省考。◎
师生二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口, 一口一口喝茶,末了顾世安说道:“我怎么觉得樊先这次叫他的师爷直接找你, 有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意思呢?”
卫景平一直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说道:“我原先也怀疑过,对了夫子,府学里有个姓梁的学生,据说曾给富贵人家做过拟题剿袭的, 该不会……”
“嗯, 有这个可能, ”顾世安也想到了这一层:“樊先或许是想遣个师爷先来试试你的底。”
可能用的是拟题剿袭的办法, 最终目的是来找卫景平代写文章的。之所以先提出替考来, 大约是为了让卫景平得知后惶惶不安,后面他再提出个去他府中做几篇文章的要求便不用替考了, 好叫对方陷入死地之后又看到了生路,而欣然接受后者。
卫景平还是不解:“这种事情府学里头的老秀才梁旭轻车熟路, 樊大人怎么又打上我的主意了。”
找熟人不更可靠吗。
顾世安看着卫景平说道:“你难道没发现吗?你的文风跟市面上刊印的谢回的文章有些相似之处?”
卫景平:“我自己瞧不出来, 但是先前有个同窗提过一嘴。”
顾世安的脸色瞬息变得阴沉了些。
思路到了这一步, 他甚至猜想:攀先既然找着卫景平去为他的人拟好文章, 说不定已经做好了秋闱之前从谢回那里得到题目的准备,看来谢回这些年做官并不清白, 勾勾搭搭敛财的事少不了。
卫景平:我院试的时候做的八股文还是不是从一张白纸在白鹭书院学的,既然我的文风跟谢回相似,那么请问谢回跟白鹭书院是什么关系?
完全不像没关系的样子吧。
只是有些话,顾世安不说,他也不敢问, 知道的越少, 麻烦才越少呢。
不过从顾世安的语调中卫景平隐约的猜测:主考官不是个好东西。
他当即心中一凉, 暗暗叫苦:此次秋闱要曲折了。
“这就是了,”顾世安越发笃定:“樊先那边还会找你一次,估计要你去他府中做文章的。”
卫景平沉着道:“夫子的意思是这次乡试甘州府的主考官会和樊大人勾结,提前把题目透漏给他?”
不然,除了冯耀,没有听说咸州还有另一位押题圣手了啊。
除非跟主考官勾结,提前知道这次秋闱的题目。
顾世安:“不好说啊。”
一切都是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好。
“夫子,”卫景平想了想道:“以前有人遇到这种情况吗?他们是怎么做的?”
顾世安在脑海中搜了搜,跟他说道:“这科不下场,或者跨籍到别处去考。”
不下场。
再等三年。
跨籍,换个省考。
“夫子,”卫景平记得跨籍是被朝廷禁止的:“跨籍极容易被揪出来吧?”
想他蹲在院试考号里的时候,就有几位冒籍的老兄被揪出来扔出去了。
“倒也不是完全禁止的,”顾世安说道:“比如某个秀才订了一门外省的亲事,他岳丈家所在的省又是科举大省,文风兴盛,录取的名额少,考生都愿意跨籍出去而不是进来的,你跨进去,无人找茬。”
要是专门为了抢占名额而来,被人一举报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卫景平长吸了口气:“……”
他还真没有这层关系。
顾世安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平哥儿,以前老姚在上林县的时候,不是说要把他孙女许配给你吗?如今人找着了,这话就这么不作数了?”
他们都在等着这个好消息,怎么迟迟不听卫家提了呢。
卫景平一下子红了脸:“都是玩笑话,当不得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