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晚一看,分量不多不少,刚好够她自己一个人吃饱,她便也没说邀请他一起吃的话,道了谢坐到旁边开吃。
无沉一面清理砧板,一面听她吃饭。
她吃饭细嚼慢咽,是非常大家闺秀的斯文相,因此她吃饭速度不快,听起来慢悠悠的很有规律,无沉听着这声音,清理速度也变得不疾不徐。
……这几日她一直睡,听不到她的动静,他竟有些不太适应。
他已经习惯身边有她在。
过了好一会儿,玉晚吃完了,端起碗筷准备清洗。
岂料继无沉不让她做饭后,这洗碗的活儿也在她路过无沉身边时被他接走。她想抢回来,却惨遭婉拒,甚至还被附送了个让她慢慢走走消消食的建议。
他一人将饭前饭后所有活全包了。
玉晚情不自禁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
——这双手就真的这么一丁点儿都不像能干活的吗?
——不是像,是就是。
玉晚遗憾叹气。
她原本想表现一下她并不懒惰,谁知无沉比她还要更勤快。
被迫懒惰的玉晚一边散步,一边看忙碌中的无沉。
看着看着就觉得他又是哄她喝药,又是给她做饭的,不管什么都不让她动手,莫名有种在被他养、被他宠的感觉。
他真的好贤惠哦。
第24章 烈焰
贤惠的无沉在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 都一日两餐地给玉晚做斋饭。
他做得定时且定量,每次玉晚刚觉得有点饿,他就已经将热腾腾的饭食送到她面前, 让她连端菜的力气都省了。
玉晚起先还很不好意思,她简直跟饭来张口似的。
但没几顿, 她就不得不心安理得,因为有回她说服无沉, 尝试着自己做饭, 结果才进行到切菜的步骤就宣告失败。
当时菜好好的, 砧板也好好的, 唯独刀被她手滑扔飞不说,还跨越不短的距离直接飞到洞口, 险些将洞口那些藤蔓给斩草除根。
“……”
沉默好一阵, 她才去洞口把刀拿回来交给无沉, 从此再不碰菜刀。
无沉对此表示没什么, 还安慰她这只能说明她不擅长做这个, 而他恰好擅长罢了, 她无需惭愧。
玉晚道:“也不是惭愧啦……就是做饭看起来挺简单,结果我连个刀都握不住。”
无沉失笑。
他道:“做饭不简单的。”
用刀同理。
她以前是道修,现在为法修, 她没用过刀剑一类的兵器,自然不太能把握拿刀的力道。
玉晚道:“嗯,试过才知道不简单。但你就做得好好。”
无沉道:“我也不是天生就做成这样,是做多了才熟能生巧。”
还拿早晨他衣服被划破的事举例子,他自知他针线活不行, 便请学过女红的她帮忙缝补,难道他会为此感到惭愧从而自责吗?并不会。
就像她之前说的, 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为什么一定要拿自己不擅长的去和别人擅长的比?人生在世,总有烦恼根,但这种就完全是自寻烦恼,没有必要。
无沉说了很多。
而玉晚也没有打岔。
她认认真真地听他说完,然后道:“知道啦,那后面就继续麻烦你了。我会尽快恢复到结丹的。”
结丹意为结出金丹。
金丹一结,便可辟谷,此后不必再如凡人那般需每日进食。
不过结丹跟炼气中间还有个筑基,而每个大境界里又细分入门、初期、中期、后期、巅峰五个小境界,也不知道她一个月的时间能不能修到。
得加把劲了。
于是每日除必要的进食外,玉晚要么听无沉诵经讲经,要么借暗河水修炼。眨眼大半个月过去,这日她吃过饭在消食,忽听外面传来“轰隆”几声,随即噼里啪啦,下雨了。
她驻足,向外看去。
但见天际处道道雷霆炽亮无比,雨势也很大,不消片刻,地面就积了不浅的水。好在洞口那处地势较高,暂时不用担心石窟会被淹。
玉晚看了会儿雨。
看着看着道:“无沉。”
“嗯。”
“我能出去吗?雨停就回来,或者雨没停的话,天黑前回来,”她道,“难得能碰到这么好的雷雨天,我想试试修习雷法。”
安居说是禁止外出,但实际上还是能出去的。
只是最好在次日明相出现,即天亮前回来,这样就不破安居。
无沉看向石窟外。
仅两人说话的这点工夫,雨势更大,密集厚重的雨帘遮盖住洞口,一时只能听得到雷鸣声,轰轰隆隆不绝于耳,听起来短时间内不会结束。
“去吧,”无沉道,“小心些,有事叫我。”
玉晚便撑开画见伞,打着伞出了石窟。
这雨实在太大了。
她才往雨幕外走几步,石窟里的无沉就已看不清她。
他便不再看,低声诵《华严经》。
不知过去多久,雨声渐小,雷鸣也变小。无沉刚起身朝外看,就听陡然一声剧烈炸响,随即极耀眼的青白的光照亮整个苍穹,天地似都要臣服在这威势之下。
雨势随之再度变大。
而借着这阵亮光,看到有不同于刚才那道青白雷电的呈玄紫之色的雷霆落向某处,无沉若有所感。
那里应当就是玉晚修习雷法之处。
她竟以九天玄雷进行修炼……
他无意识地提起心。
这一提,直等傍晚雨停,雷电也消停,玉晚终于握着合拢的画见伞回来时,见她还算安然无恙,才不知不觉地落回原位。
不过当看清伞面开了几朵花,知晓她修炼时还是受了伤,无沉想说什么,但都没说,只道:“以后修雷法要更小心些,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莽撞。”
雷法本就狂暴,九天玄雷更是神雷,堪为万雷之首,狂暴只增不减。
因此倘若被九天玄雷伤到,会比别的伤要更重。凭她现在的身体强度和修为,她很难能受得住九天玄雷造成的伤痛。
听出无沉的担忧,玉晚笑了笑道:“没你想的这么可怕啦。”
她以前常修五行之法,也修过风法雨法,因此她修雷法并不困难,还挺得心应手。
要不是她打算专精雷法,其余术法作辅助用便可,她还想将电法也一并修了,技多不压身嘛。
无沉道:“那你怎么会流血?”
玉晚道:“这个啊,是刚才雨快停的时候,有只小兔子突然蹦出来,我怕玄雷会击中它,就赶紧拦了下。”
她左手握着画见,右手伸出来给他看。
手如柔荑,指如青葱,是真正的美人才能有的纤纤玉手。
然此刻雪白手背上多出道猩红伤痕,狰狞撕裂,瞧着十分瘆人。
虽已用过药,但伤口里仍有玄雷残留,翻卷的皮肉中隐可见丝丝雷光闪烁,可想而知在玄雷被化去前,这道伤口不会愈合。
“是不是很疼?”无沉问。
“还好,就有点麻。”
玉晚说着,临时想到个问题,便问:“如果当时我没能拦住,小兔子受伤了,我把它带回来的话,你会养吗?”
无沉答:“会。不过等它伤好,就要放它离开。”
玉晚再问:“那如果不是兔子,是小狼崽或者小豹子呢?”
兔子吃草,豺狼虎豹却是吃肉的。
——他们要上哪里弄生肉?
无沉的回答却没有半分迟疑。
他道:“那便舍身饲虎,割肉喂鹰。”
玉晚想了想,这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
不由暗道好险,还好她拦住了,不然让她看他割肉,她绝对接受不了。
然后就要给画见洗澡。
画见说着是油纸伞,洒了水淋了雨都和普通的伞没什么区别,但到底是经过祭炼的法器,血溅上去,尤其是她这个主人的血,就不太容易清理,因为它会自己吸血,好让花开得更艳更漂亮。
说起来,当初就是因为花开吸血的事,姐姐骂她物肖其主,抢过那时还没被祭炼的伞扔进火里。
火是天火。
她本以为这伞要就此没了。
谁知等她费力灭掉天火,就见伞竟奇迹般的没被烧毁,伞面上更是灼灼盛开着大朵大朵火焰一样的极其艳丽的花。伞骨也都没折损断裂,仿佛天火没能伤害到它,反叫它在天火的炙烤里得到了淬炼。
从此她十分爱惜这把伞。
哪怕母亲也说这伞不能留,说这等妖异邪诡的法器不配为玉族子弟驱使,她也还是固执地带在身边。
后来更以精血祭炼,为它取名画见,让它成了自己的本命法器,母亲气得那段时间每每见到相似的伞就要发火,无数次地骂她,但她仍旧没放弃,她就是认定了这把伞,否则那么烈的天火,饶是上品法器都不一定能完好无损地出来,偏它半点事没有,这岂不是说明它的不凡,也说明它跟她有缘?
她这人不管做什么都最重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