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天下 作者:风止殇
第十四章 天下踟蹰只待春
天下天下 作者:风止殇
第十四章 天下踟蹰只待春
天下和天慈在路上拾来的空竹原是北国一有名的茶商,日子过得富足自在,没料,一日,他途经琼花楼,就那惊鸿一瞥,他的心神,便被衔月倚栏而望的身姿,全部虏获了去。空竹不惜千金求见了衔月一面,当即求亲,聘礼都铺满了北国皇都的所有街道。
不知那衔月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刁难,竟让空竹把南国的镇国之宝蓝眼之泉送至她面前,睹其芳华。那鬼迷心窍的空竹当真一路辗转到了南国,可惜,在战乱之地,误被认作是南国子民。凭了一口执念,逃了几日,便被天下所救。
空竹虽为富家子弟,到也不是一无是处,光是他采的茶,泡出的滋味儿,便让天下赞不绝口。
“空竹便像这杯里的茶叶,看上去朴实无华,闻一闻,虽不比香气撩人的龙涎,却也清淡的独特,只有入了温水之中,方能品出百转千回的滋味儿,真是痴人啊...”
这日,他们途经一池塘,池塘边上围拢着的桑树,结满了果实,一行便停留小憩一阵。天慈去池塘边捉鱼,空竹去采桑果,只有天下一人捧着茶杯,靠在树边,无所事事。
“华原,是他们。”白玉湖拨开草藤,看着对面各自忙活的三人,尤其是那树上的男人,不正是他们昨日还在追着的逃犯吗?
“知道。”华原翻着火堆上方的烤鱼,一路走下来,他们的目的地竟然是一样的,都是往泅境的方向去。他好奇的是,那个玄灰色长衫的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看他的样子,倒像是那两人的主子...
华原忙收了视线,被对方发现,那人竟还熟络的朝他们挥手!奇怪的人——
“昨晚上就是他吗?等着,我过去教训教训他——”
将白玉湖气势汹汹的样子,华原无奈,“他跟主上的关系不匪。”
既然知道主上就是剑尊名长风,此人定不是简单人物。
终于到了泅城,这里跟泅境之外竟是两重天。泅城的人好似不知泅境那里的战乱似的,依旧过的安逸舒适,到处都是祥和的气息,闻不到一丝硝烟的味道。
天下不禁赞叹驻扎在泅城的守关将军叶迅。千夜说,叶迅是叶将军领养的义子,此人领兵有方,极有治国安邦之才,可惜他一身的本事为他义父所用,才造就了今日的叶将军,反而知道叶迅的人极少。
天下一路来到将军府,在天慈不明白的状况下,依旧我行我素。她竟不知道天下是以“代朕巡查”边关的钦差身份。
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那个叶迅终于出现了。生的随意洒脱,又不失威武,长年军人的风姿加上天生的风流态度,竟别有一番刚柔并济的俊美。
叶迅高坐堂上,倾靠在椅上,微合双眸,却是打量着早已站直了身子的天下。让她在这样男人味十足的地方等了这么久,似乎做的是有些过分了。
叶迅不着痕迹的嗅了嗅,经过打扫了,还熏了香,没有异味。倒也不算为难与她。
“叶将军。”
天下拱手相迎,有种主客倒置的情形。
“你是不是叫错人了?”叶迅一身随意的装扮,敞开的衣襟下若有似无的袒露着其感的膛,似乎引以为傲。
谁不知道,东国的大将军只有一位,那就是养他成人的义父!
他只不过是一小小的副将!
明明是爱极了自己的人,偏偏在这样的时刻,肥鸭拿自己开涮,叶迅都要为自己自贬的心态惭愧。
“如果叶将军只是区区一个副将,东国的百万大军,有怎会只听命于你?”
搁在木椅扶手上的手掌,轻轻执起,抹了抹下巴,叶迅心中暗暗欣赏,这个东方天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慧眼如炬!
“在下受人之托,给将军送这个。”
天下将木盒送到他的随从手上,随从又将木盒恭敬的递给叶迅。天慈看了明白,知道那个木盒,是当日在十里长亭千夜给的那个。
那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叶迅打开,心下一惊,表面却依旧云淡风轻。连调遣东国大军的兵符都送到这里了,看来那个四皇子一惊制服了那个老妖怪,要顺利登上皇位了吧。
“哈哈——”叶迅大笑起来,不屑的随手将木盒扔到她脚下,“你以为有了这个我就会动心?”
叶迅也就二十三四的年龄,这么年轻就坐上副将的位置,天下当然知道,这些不是只靠着叶老将军,这个后台才得到的。
“当然不会。比起这个死物,我知道叶将军你这个人更能调动千军万马。”
“既然如此,你还拿它来做什么?”叶迅敛去笑意,端起茶,一口一口的抿着。
“为东王,招贤纳士。”
叶迅抿茶的动作一顿,才终于认真打量起,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物。似人间不染风尘的灵,想他有过无数女子,眼前的这位何绝色二字绝对沾不上边,谁知细细看了,竟成瘾了,一时舍不得移开眼。这样的女子,谁能抓得住?想起好友千朔在信里的描述,他那时不信,这下他当真信了。
“月亮也只是借了太阳的光与热,才有那般光辉。”
“哦?阁下的意思是要我做那天上独一无二的太阳?”
“不,东国的太阳只有一个,我只是希望将军做那太阳身边独一无二的月亮。曾经的叶老将军意图篡位,我相信,那晚即使没有我给他施压,你也不会放任那五千藏匿在东都内的兵,为他所用。叶老将军无能,但是他的背后却有一位从不被人重视的义子,叶将军不像是只甘愿站在他人身后,看别人发光发热的人。良禽应当择木而栖。”
“叶某要阁下失望了。可那不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太阳。”叶迅收起客套的颜色,神色厉,“来人,送客!”
他是不信这世上有神灵的,从千朔那里也知道了许多关于天下的事,又是觉得她的胡言乱语甚是好听。就像她说月亮发光,不是神灵的作用。而是它对面有着硕大无比的太阳...
“将军是希望你心中的太阳属于你自己,还是东国的百姓。的确...你心中的那个太阳,他只能普济身边的人,却永远也...不是天下人的光。”
人走茶凉,叶迅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兵符,起身捡起,重新归入盒内。现在他们应该还没走远,还是追上去还给她吧。
天慈将黑宝从马车上解下,套上马鞍,小心的觑着一旁悠然的天下,“你竟然带着东国的兵符跑了一路!”
路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好吧,那个半道儿上加入的空竹勉强算一个。
“让你知道了,那兵符还在我手里吗?”天下半开着玩笑,从天慈的手里接过马缰,想着怎么让黑宝吃一顿好的。这几日在路上奔波,都瘦了好些,却健美依旧。
“宝儿。”才出门的叶迅一眼便看见了,天下身边惹眼的宝驹,有些吃惊,“没想到,他把这个也给你了。”
想他和千朔同在野外遇到这匹宝马,几日下来,这马还是被千朔给驯服了。
“他说,那日是你让他。”天下轻笑,“若将军改变主意,他日回皇都,千夜定是十里锦铺相迎。”
叶迅苦笑连连,这人还真是做生意的料,似乎走到哪,都是满嘴的生意经。
“要我归顺也可以。你若有法子退去驻扎在我泅境平峡谷那千名士兵,我便一生效命东国王朝。”
天下知道,要他短时间承认千夜,是很难。不过这样也好,千夜的确需要这面镜子。
“敢问那平峡谷的千名士兵,可是海家安在北国两万军队的那支。”
叶迅正是要她知难而退,心中得意,就连脸上挂着的笑意,也多了几分得逞似的快意。
天下抽动着嘴角,看来她跟海家的人,还真有缘啊!
“击掌为誓。”
三掌落下,天下便跃上马,不在泅境多留,继续向南国去了。
他们绕了水路,经了南国蔓萝江,到了直达皇都的上凉渡。这一路,仍是空竹充当马夫,自他知道天下就是传言中东国第一商人的东方天后,他便甘愿为马为奴,任她驱使。
到了上凉渡的码头,两列侍卫齐刷刷的跪地,“恭迎二殿下!”
这消息传的还真快啊!看天慈那喜滋滋的模样,天下暗叹,她果真是被人卖了!
一路进了南国皇,南王早已摆了筵席,为一路奔波而来的天慈接风。
南王凤梧倒也生的一美男子,只是那老好人的模样,看上去极好欺负。五官柔和,似可以化解万年的冰霜。比起千夜,此人身上绝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给人的感觉很容易亲近。
他身边那位一身华袍,手执黑白羽扇的妖艳美男就是千夜口中,南国的宰相栖凤了吧。啊——那人哪里像是三十岁了,简直就是一个老妖怪!偏偏生的一双极慑人的桃花眼,让人琢磨不透!
还有凤梧身边身著轻纱的女子,就是传说中西国的凌燕公主了吧。天生一副媚骨模样,也是一狐狸啊!这人美是美,倒是那气息,在天下眼中,还没一楼里任何一个姑娘来的干净!南王到底是什么眼光!若她真是极受宠,定是有过人之处吧!
“哥哥,这就是我请来的救兵!”
凤梧有些怀疑,走下玉椅,绕着天下上下左右前后,打量了仔细。他不是不信凤桐,只是这人当真抵得过千军万马,助他难过退敌吗?
“哦?”凌燕缓缓下台,身姿绰约,动作极轻柔,挽住一时失了礼节的凤梧,“这就是传闻中能掐会算的东方天?师承东方朔的东方天?”
“虚名而已。那是世人谬赞。南王妃岂可信了市井之话。”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凌燕将凤梧扯到台上,压低声音,“陛下,您可是南国的王,别失了礼节。”
座旁一直不动神色的栖凤执起羽扇,掩唇轻笑。这丫头果然如传言中的那样,无忌无畏。
“大师不会吝于,为凌燕测一字吧?”凌燕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她就不信小小丫头,当真如了那传言,能掐会算!
算来算去,天下知道,自己一共才测了三次而已!况且给千夜测的那次,也无旁人知道。这消息怎会传的那么快?若是因为她是天下第一楼的主人,那还说得过去,说她能掐会算,那实在是高估她了!
但是这种场合,是玩玩不可拒绝王妃的要求,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请王妃赐字。”
台上凌燕和凤梧旁若无人的嬉笑着,两人商量好了写什么字的时候,凌燕两颊上闪过红晕,似有嗔意。凌燕便提笔写了一个“燕”字,交托给人,传到天下面前。
天下出神的望着锦帛上的字,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她小心折起锦帛,揣进怀里,面露乏意。
“哦?怎么了?”天慈窜到她旁边,担心的审视着她,“不舒服吗?困了?”
“罢了罢了,今日就先作罢。大师就在里休息两日,两日后,朕再为你们摆宴!”
这南王倒也善解人意,挥挥手,让人撤走了筵席。
“好,就让我身边的雁翎侍候大师,省的那些不长眼的,怠慢了大师。”凌燕趴伏在凤梧怀里,撒着娇。
南王宠溺非常,便应了她。
南国正当盛夏,在这旺盛的暑意里,天下只感觉到阵阵寒意。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深宅院的关系,一路跟来的空竹被安置到了天下居住的常景的别院。
见身边跪着一人,天下突然想起了熟悉的一幕,当她在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人高举着盆,诚惶诚恐的模样,让人好生心疼。
不知晴凤过的怎样了。
“你叫什么名字?”
无人答话,这婢女只是闻声抬首。天下不禁赞叹,“好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这人羞赧的重新将臻首垂的更低,一双蓄满涟漪的秋水之眸,似要滴出水来。乖巧的可人。
“起来吧。我不喜欢跪别人,也不喜欢别人跪我。”
雁翎犹豫着,最终还是起身,端着玉盆,执意不肯离开。
“放到桌上吧。姑娘会写字吗?”
雁翎点头。
“那有纸笔,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雁翎轻移莲步,天下看了她轻曼的身姿,觉得她真不该是在这样深中,生活的人。
“雁翎...”天下仔细琢磨着这两个字,轻笑着,“雁翎,雁翎,倒别有一番凌波飞燕之姿呢。实在不应该是这深大院的宠儿。姑娘可会跳舞倾城?”
雁翎犹豫着点头。
天下了然,想那南王妃,将着哑女安在她身边定是别有一番用心。
“好啊你!死丫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楼里的那些姑娘还不够你消受的,竟将主意打到南王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天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手里领着比她还要重的食盒。
“不用拿来讨好我。我没答应过你,要为你做什么。”
“什么,那我千里迢迢的把你带来,你怎么这样!不答应就不要跟来啊!现在反悔来不及了!”
天慈强买强卖,天下依旧不被她所逼,“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
“什什么实话!”天慈眼睛闪烁,心里有些发虚。
天下神色黯然,“连你我都走到这一步了吗...”
她不想做的,即使别人逼她,她一样不会去做。天慈心里清楚,但是她最不希望受伤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没想到,现在给她的伤最重的,就是自己。
“一路走来,我就奇怪,东都至泅境的路,你为何那么熟悉,不用打探,别一路无阻的赶来。见了叶迅,他见你的反应,更无特殊,你当真是在东国军帐被捉,他岂有不知之理。昨日,就连你们南王妃都知道我的大名,想来,你早就知道我在东国的事,偏偏你骗我说是在被抓的时候,才偷听到的,也许偷听之事不假,却是你们一手设计把我骗来的。”
天慈当下慌乱,没想到自己的谎话,早就被天下看穿,一时无措,蹲在天下身边,“我知道我骗了你,但是我真的很需要你!南国二十万大军泅境一战,折损一半,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去,却无能为力。我只能想到你,求你了,就帮我这一把。”
天慈声泪俱下,扯着天下的衣摆,无助的模样,让她突然看到了要执意留下她的天斐...
“我要考虑考虑,你先走吧。”
天慈擦了流不尽的泪水,抽噎着离开,不料才出了房门,屋里便传来一阵巨响。又慌忙回身,触目的是满地的狼籍,食盒和玉盆皆被挥至地上,零落的惨不忍睹。
“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
依旧是刚才冷冰冰的话语,天慈看着背对着她的天下,泣不成声。
“我错了...我错了...”
忍受了太多的众叛亲离,但是最难受的就是这一次。天下仰天长叹,还是在一楼的日子,自在的多。
天慈知道这次她真的不能挽回天下会她的信任,她被立场左右了神智,忘记了她们曾是多么相亲相爱的姐妹。但是还有那十几万消失的大军是她真的承受不了的。
天慈走后,凌燕便在众侍女的相伴中,款款而来。看了地上的狼籍不由大惊,“雁翎,你是怎么伺候的!”
正在收拾的雁翎,触盘的手一哆嗦,才拾到一半的盘子,有掉了下去,摔得更粉碎。
看来她是怕极了这个王妃。
“不是她的错。王妃找我来何事?”
凌燕轻甩挽纱,对身后的一行人说,“你们退下。”
雁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无助的看向天下。
“你也先下去吧。”
门扉紧闭,天下从怀里出昨日的锦帛,摊在桌上,“王妃可是来问字的?”
“大师高明。”
凌燕有些紧张,昨日便觉得她从这字里看出了什么,一夜惶恐不安,今日下定决心,才有了这般情形。
“恕在下才疏学浅,真的没看出什么。”天下只想一笑置之。却吊足了凌燕的胃口。
“大师,凌燕相信大师有过人之处!”
天下勉为其难,“有又如何,更何况是没有呢。如今我将这字还于王妃,有些事,天知地知,你我心照不宣即可。”
天下将锦帛折起,用双手捧在面色发白的凌燕面前。
凌燕抖着艳红的双唇,依旧高贵的不可一世,“本还未曾说测何事。大师又岂会知!”
“你都说了,我有过人之处,还是王妃觉得现在的生活美中不足,你若执意强求,只怕你求来的一切都活付诸流水了...”
凌燕的手一抖,只见锦帛上,被她抖开的燕字底下,行云流水的四点,黑的触目惊心。
凌燕走后,空竹几乎是哭着找上门,说他去求了南王,果真是被拒绝了!那蓝眼之泉的面都没见到!
天下无奈,天涯何处无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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