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江斯年被她落下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缜没法立刻跟着追出去。
江斯年正坐在椅子上,从林缜的角度望过去,光影将他的脸分割成两半,半张脸没在暖色调的灯光下,半张脸沉入诡谲的阴影中。
明明是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江斯年,但林缜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无形而令人心颤的压迫感,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伸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斯年,你别听星津胡说,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说话简直是口无遮拦!”
江斯年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林缜。
林缜面色一滞,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冷汗流得更快了。
“这中间有误会,星津是被外面的谣言误导了。我很爱她妈妈的,她妈妈去世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她……”
他慌不择路地跟江斯年解释,诉说他对亡妻的思念与爱意。
面对他的剖白,江斯年丝毫不为所动,“是吗?”
“当然是真的!”林缜激动起来,就差指天发誓了。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林星津去而复返。
林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张脸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扭曲变形,“星津你别听外面的人瞎说,他们就是恶意中伤、挑拨离间。”
林星津不是小孩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不会不知道,搞臭林家的名声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林缜笃定她是后悔了,只要她顺着自己的话说,就可以将错误抹平。
可惜林星津不是来认错的,她回来只是为了来带走被她落下她的丈夫。
仅此而已。
她无视林缜急迫的表情,一把拉起了坐在椅子上的江斯年,“我们走。”
江斯年顺着她的力道乖顺地站了起来。
乖巧配合的模样同刚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津津。”江斯年反手握住林星津的手,“先别急着走,礼物还没到呢。”
林星津难得对着江斯年皱起了眉。
她猜不透江斯年的想法,她都跟林家闹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想着给他们送礼!
江斯年伸手抚平她的眉,他不喜欢看她皱眉,于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刚林总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岳母,我想我的这份礼物应该会送到他心坎上的。”
听完江斯年的话,林缜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正在这时,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门口来了一群花匠,声称是过来修整花园的。
林缜听得一头雾水,江斯年却笑了,“看来是我的礼物到了。”
“我知道岳母生前最喜欢藤冰山,所以特意请了最专业的种植团队过来种植,正好可以让林总他们睹物思人。”
“藤冰山?”林星津喃喃道,被她深藏起来的童年记忆渐渐开始复苏。
在她还小的时候,林家的花园里的确种满了藤冰山。
藤冰山初春绽放,沿着花园的大拱门开得热烈而烂漫,如同一道暖白色的瀑布。
沈晨那时候很喜欢带着年幼的她一同赏花。
只是后来就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景致了。
“另外,我还请了一位花匠专职打理这藤冰山,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会养不活。”
他的目光移向林缜,“这藤冰山长势强劲,攀爬能力又强,我想要不了多久,它就会蔓延至整个林家,这样一来就更方便林总思念岳母了。”
林缜的脸色青白交加,变了又变,可最后竟还能陪着笑脸跟江斯年道谢:“斯年你真是太贴心了,就算你不派人,我也会好好照顾这花的。”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瘦小的身影从角落里跑了出来。
是林星嘉。
林星嘉小小的身影拦在江斯年面前,眼眶里含着眼泪,鼓起全部的勇气对江斯年喊道:“不许你动我家的花园,那里面种的都是我妈妈喜欢的花。”
江斯年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家里最有骨气的人居然是个孩子。
只是,他若是心疼他,那谁来心疼他的津津!
林星嘉还有妈妈可以保护,但津津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江斯年早就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林星津一人,所以林星嘉的祈求注定无法成真。
“你很勇敢,但这个家里能做主的人是你爸爸,他已经同意了。”
林星嘉抹了抹眼泪,还想说话,就被林缜粗暴地打断了,“嘉嘉,你快给我过来!”
“爸爸,你别让他们动妈妈的花园。”
“什么你妈妈的,那是林家的东西。”
“林缜,你对嘉嘉这么凶干什么!”
……
太吵了。
江斯年拉着林星津的手,把她带了出去。
“要去看看吗?”他提议道。
林星津摇摇头,就算林家再次开满藤冰山,也不是她记忆中的家了。
永远不会是了。
她似乎还陷在过去的回忆里,情绪低迷,“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津津走了。
江总:???什么情况,这么大个老公不要了?天凉了,林氏该破产了!
津津回来了。
江总:我就知道津津爱我!
第8章 在我心里,你很珍贵
上车后,心头的沉闷依旧压得林星津喘不过气来,她看向江斯年:“我可以开窗吗?”
“当然可以。”江斯年点点头,又担心她会着凉,于是一边吩咐司机降低车速,一边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递给她。
林星津没接。
江斯年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带笑的嗓音在车内响起:“放心,我不冷。”
怕林星津还要再拒绝,他便直接将西装披到了她身上,“过几天不是又要进组吗,别在这个时候感冒了。”
“你怎么知道我过几天要进组?”
林星津眼底掠过一抹疑惑,为避免中途出发生意外,在正式进组之前,她的行程全程保密,除了几个亲近的工作人员,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江斯年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江斯年像是没料她会问这个问题,清隽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顿了顿才解释道:“容晨告诉我的,她说你过几天要进组,让我照顾好你。”
“原来是这样。”林星津没再多想,拢紧身上的西装,低声跟他道谢,“多谢。我就吹一会,马上就关。”
“好。”
江斯年规规矩矩坐在另一边,绅士地与林星津保持着安全距离,但残留在西装上的属于他的气息却把林星津包裹得严严实实。
林星津的鼻尖充斥着江斯年的气息。
清冽的木质香调强势地侵入了她的领地,并妄图将这股气息浸染到她的身上,占据主导位置。
可奇怪的是,林星津竟然丝毫不觉得反感。
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伴随着路灯的光晕在她略显恍惚的脸上落下一层斑驳寂寥的光影。
也许是因为江斯年今天帮她出了气,又也许是因为他一直对她散发善意,从未伤害过她,林星津突然有了一种想向他倾诉的冲动。
人毕竟不是麻木的容器,无法盛住那么多的负面情绪。
“我以后应该也会遭报应的。”
风里夹杂着她的低喃声,似有若无,但江斯年还是听见了。
他的瞳孔紧缩,心不由得一颤,带着某种压抑的不安看向林星津,少有的失态:“不许胡说!”
“不是胡说。”林星津偏首看向江斯年,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像个孤独无助的孩子,莫名有种让人心慌的破碎感。
“在林缜做出伤害你和阿姨的事情后,他就已经不配当你的父亲了。”江斯年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星津,像是怕她随时会消失,“你不必对他有负罪感,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林星津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恨意让她的脸颊染上些许绯红,“他也配?”
直到这一刻,江斯年才彻底明白真正让她难以释怀的人是谁。
是沈晨。
她用沈晨的死去攻击林家人,达到目的的同时却也让沈晨的灵魂不得安宁。
沈晨的名字一遍遍出现在林家人的嘴里,其实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因为作恶的人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恶,更不会向受害者忏悔认罪。
林缜的狡辩便是最好的证明。
“阿姨不会怪你的。”江斯年心里一阵隐痛,“她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保护你。”
林星津摇摇头:“我不希望她在天上看着我,我希望她能重新投胎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然后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
不要再因为一个男人失去事业,失去朋友,失去自我,甚至最后连生命都失去了。
“嗯。”江斯年哑着嗓子应道,“会的。”
“对不起,今天让你看笑话了。”林星津自嘲道,“跟我结婚根本就是一桩亏本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