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司朔笑着说:“如此甚好。”
沈随砚先一步离去,等到走时,浑身的戾气是怎得都压不住的。
天上月亮高洁亮丽,可不是谁都可以染指的。
沈随砚在外头待了好一会儿,身上都尽数凉透才回到宴席之上,不想里头已经吵了起来。
“陛下,江浙水患来的蹊跷,三皇子竟在这时回了上京,说是要同陛下请罪,可是要置封地的百姓于何等境地啊,依老臣看,三皇子此时归京只怕别有用心。”
“你莫要在那处胡说,谁不知三皇子最是同天下百姓同甘共苦之人,三皇子已经派人去处理水患,此次回上京,也是在察看沿途百姓究竟如何,看怎样安置他们,才不是你说的这般模样。”
“如若当真如此,可怎么还是有如此多的流民涌入上京,上京如今的街道都变成什么样了,况且水患在此时发生,我看就是天降不祥之兆,定是谁人惹怒上苍,才会如此。”
堂上一时间炒的厉害,南谨帝听着用手支着头不发一言。
就在各位大臣都吵得不可开交时,他猛然间拍着桌子,“够了。”
说着厅中的人尽数跪下,沈随砚也垂下头,神色不明。
南谨帝一边拍着桌子一边道:“今日让众位爱卿前来,不是为谁的过错而无端的争执,是想要一个解决的办法啊,如今江浙一带的百姓多是流民失所,如若还想不出个办法来,才是真正的要完啊。”
最开始开口的那位大臣来,“方才顾大人说三皇子此次回京是一路在想解决的办法,正巧今日三皇子也在,不如我们听听三皇子如何说。”
南谨帝轻飘飘看了三皇子一眼,“齐王,你说。”
三皇子赶忙跪下,磕头请罪,“是儿臣治理疏忽,一路上以来,倒是还未曾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只是此事事出有因,书信之中恐怕说得不清楚,毕竟是在儿臣的封地,儿臣定然是要说明白的。”
南谨帝静默看着他两秒,随后抬手,“想说什么就说吧。”
三皇子又磕一个头,随后直起身子,不卑不亢道:“儿臣一开始知晓闹了水患,就已经去最先发现的地方看过。”
“江浙一带冬日将水排干,种下其他的作物,这水是引入沟渠之中的,再由沟渠统一汇入溪流中,最后随着水流一道向下,每家每户都是有固定的时间,若是一个村子与另一个村子之间恰好在一起,沟渠不堪重负,就会像四处蔓延,蔓延到旁边村子的田中,他们就也只顾着将水给排出去,如此一来,极其容易引发水患。”
“儿臣去问过最开始出现此种情况的村子,只是村子早已经被巨大的水流给冲垮,所有的人都如同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其他上游村子的百姓也是如此;如若当真是天灾,又怎会出现这般巧好的事情,只是儿臣无能无力,虽知晓应当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却无法找出真凶,还请父皇降罪。”
南谨帝沉冷的看着三皇子,三皇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在对他道:有人不想他的天下太平,是觊觎他的皇位了。
他冷笑道:“好,好啊,既然如此,那就先派三千人马去江南,宁司朔。”
宁司朔很快站出,“臣在。”
南谨帝满意的对他点头,“三千人马由你来带,明日就出发,若是查出什么来,回来,朕重重有赏。”
宁司朔抱拳道:“臣,领命。”
随后南谨帝又点出一人,“姜宴。”
姜宴从席中出来,面上仍旧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南谨帝摆手,“近些时日上京中不大太平,先由你来带兵每日巡逻,若是遇见闹事之人——”
南谨帝摸着手下的龙头,用手指摩挲一番,“格杀勿论。”
姜宴眼眸微动,但终是接下这份差事。
底下众位老臣纷纷道:“陛下即位以来,一直都是爱护子民的好君王,陛下如此,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南谨帝坐在上首,阴沉的说:“可是如今,江山都要不保,杀鸡儆猴罢了,开国库,放粮仓,各位家中施粥放粮,我会着太医前去救治流民,为保他们身上的病不会肆意传播,今日就先这样,你们都退下。”
说完,南谨帝先一步离场,再也不管底下一众老臣如何的哭嚎。
三皇子直起身,对着宁司朔恭敬有礼,“宁江军,此事就全都靠你,本王能不能洗脱冤屈,只看宁将军的本事了。”
宁司朔唇边挂着淡笑,“殿下说笑,臣定当会尽自己所能,查清真相。”
三皇子满意点头,“如此甚好。”
随后他看向高位上,太子的脸色有些不好,他高声喊道,“皇兄脸色怎得不好,可是有什么事情?”
太子还在回想方才南谨帝的那番话,见三皇子开口,他倒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不过是在想应对之策,毕竟我可是当朝的太子,这些事同我也有干系。”
三皇子脸色一僵,随后咬着牙阴恻恻道:“皇兄说的对,只希望皇兄定要将事情办的漂亮一些,可不要辜负父皇的期待。”
太子没有接话,甩了衣袖就直接离开。
三皇子只觉甚是无趣,在席上想要寻一人,却没有看见。
他眸中闪出几分的不屑来,“病秧子,看我日后不整死你。”
沈随砚在南谨帝走后就直接离开,知晓事情就足够,不必太多。
段祁卿寻个机会,来他马车之上。
马车缓慢地朝前行,车内未点烛火。
段祁卿轻声道:“你倒是淡然,如今都已经乱成这样,还能如此镇定。”
沈随砚扣着手上的玉扳指,“从开始的时候,我们要的就是这般的局面,既然已经达成,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何必如此劳心费神。”
段祁卿靠在车厢之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倒是算的准,赌你三皇兄一定会动手,果不其然,他还当真是如此。”
沈随砚缓慢说:“是燕家等不及了,从前家中险些出个皇后,最后却死在宫中,好不容易将剩下一个女儿送进宫,又生下皇子,如此一来,定要能满足他们所想才成,如今皇上身子不好,他们当然会快些行动。”
段祁卿摇摇头,“往后惹谁不能惹你这般的人,不然如何死的都不知晓。”
沈随砚只淡声对他说:“若是无旁的事,就下去,省得被人瞧见。”
段祁卿“啧”一声,随后直接就翻身从马车之上跳下去。
沈随砚看着马车内的程设,敲着自个的腿,“想心想事成,也得看看有没有这条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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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在上京聚集的愈发多起来,各家都已经开始施粥放粮。
姜皎听母亲说,父亲几乎每日都住在宫中一样,丞相府也准备施粥,每日一个时辰,但却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让流民能回原来的地方最好,但江南水患迟迟不见动静,那边又开始阴雨不绝,更是难挨。
姜皎正在府上看着账册,又问着管家库房之中还有多少石米可以用来施粥。
榴萼与蔻梢都在一旁帮着姜皎,各处的管事在外头随时听命。
流民是可怜的,他们也不想来到此处,只是天灾人祸,这才让他们受了苦。
姜皎近些时日熬的头都开始疼,实在是难受的紧。
榴萼将一碗甜水放在姜皎的手边,“王妃喝一些,还能稍稍提神。”
姜皎看了一眼,“前些时日王爷回来就说各家的府宅要施粥放粮,他在圣上跟前一直不得眼,最近为了施粥的事情也多是劳神,我定然要能帮就多帮一些。”
榴萼笑着说:“王妃说的是,但自个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一会儿王妃喝碗参汤好提神,不然粥还没施下去,自个就先不成。”
姜皎抿唇笑着,端起碗刚准备喝,外头的门房小厮在外头求见。
将碗放下,姜皎轻声道:“让他进来。”
门房小厮隔着屏风,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榴萼,“今日有人前来送信,说是给王妃的加急信,那人急匆匆的又离开,还有一个木盒,小人不敢耽误,就连忙过来。”
榴萼已经将东西放在桌上,姜皎看了一眼,对他说:“我知晓,你先下去,有劳。”
小厮赶忙道:“王妃哪的话,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姜皎动手先拆开桌上的信件,入眼倒是十分熟悉的字眼。
她看了一眼,一直紧绷的神情倒是下去不少,“表兄去江南查水患,一路辛劳,却还仍旧想着要给我买些好看的物什,当真是有心。”
蔻梢在一旁十分的好奇,“王妃快瞧瞧是什么东西。”
姜皎敲她一下,“数你最为心急。”
蔻梢吐下舌头,也没反驳这些话。
姜皎将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只样式新奇的发簪,不是用宝石镶嵌,也不是什么旁的物什,就好似是用丝线一点点缠上去的一样,模样甚是新奇。
花瓣做成桂花的模样,就连底下的叶片都惟妙惟肖。
蔻梢先一步道:“从前倒是没瞧见过这般好看的发簪,表公子当真是有心。”
姜皎也十分地喜爱,今日头上簪得十分简单,好巧正是宁司朔所送的檀木发簪。
沈随砚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姜皎簪着发簪,不时问着身旁的人可否好看的情景。
只是一瞧见沈随砚回来,姜皎想起上回的情景,将信朝里头收了一些。
沈随砚眸色暗沉几分,却不在面上显露,状似漫不经心问道:“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姜皎想了想这才道:“昨日慕姐姐寻得一只发簪,就是我头上的这只,夫君瞧可还好看?”
沈随砚扣着玉扳指的手莫名一顿,还是依照姜皎所言抬头看向她发髻之间。
他点头道:“好看。”
姜皎这才满意地笑了,“是了,我也如此觉着,这样的缠花在上京并不流行,却能根据四季来做些不一样的,倒是比寻常的宝石头面要好看得多。”
沈随砚淡笑一声,却只是扯动唇角,兴致不高,“夫人喜欢就好。”
姜皎看着桌子下头,有些心虚,但是咬着牙,还是没将实情给说出。
她拿着账册到沈随砚的面前,将自个下去写出来的东西递给沈随砚看,“夫君瞧,目前府中尚有的米,够我们开设粥棚大抵是一月的时间,我已经将府中每人每日所吃的算了进去,想来施粥一个月,事情说不准也会有好转。”
沈随砚“嗯”一声,侧头看向姜皎,“你近些时日瘦了,施粥各家都会做,其实可以缓一缓,你的身子最重要。”
姜皎摇头,“这样可不成,夫君好不容易能在父皇的面前露脸,怎能就这样白白放弃,定要好好的,早些时日开始,父皇才能早日知晓夫君也是有才能的。”
沈随砚眸中不知是怎样的情绪,“你是为我,想要我在父皇的面前露脸?”
姜皎有些不大好意思,“是。”
沈随砚喉结上下滚动,若是说方才心中还被妒忌所填满,但是如今剩下的唯有满足。
他握住姜皎的手,让她将账册给放在一旁,“其实做与不做,我在父皇跟前都是那般,如今倒是也不在乎他究竟如何看了。”
但姜皎却固执的摇头,至于为什么,她是没有说的。
小时候沈随砚想要父皇多关心他,可是却没有得到,如今既然有了机会,定然是要试一试。
定宣王府第二日一早就开设粥棚施粥,府卫也都在一旁。
流民实在太多,许多人家都还未曾备好,所以王府门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一些。
姜皎见仆妇有些忙不过来,又着几人前来准备着。
可是谁想流民竟然更多起来,一时间挤得粥棚里的人都无法动弹。
只在一时间之间,粥棚中怎样的声音都是有的。
姜皎对着蔻梢使了一个眼色,蔻梢立刻朝前喊道:“大家莫要挤,人人都有,若是这样挤,什么时候才能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