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忍？
    贝米公主当然受不了，她努力调动一切感官，瞪大眼睛，在这混沌黑暗的能量漩涡中寻找冲刺的机会和方向。
    海战的精髓是撞！而现在她就想直接撞到祭司团的营地上空！若是能将对方的阵法撞碎那就太棒了！
    “加速！继续加速！！火焰的凝练度不够！魔法师都吃糠了吗？给老娘压缩！再压缩！！”
    船体外冰冷的火焰经过多次压缩，甚至有凝结成实体的趋势。
    贝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当她捕捉到厚重云层中，冰晶涡流变化的瞬间，整艘船都在她的命令下加速向前，真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全身几乎都是冻结火焰的火焰号出现在了祭司团驻地的上空。
    下一秒，贝米公主闭上眼，死死抓着船舷，咆哮道：“撞上去——！！”
    轰隆——
    巨大的冰花炸开，数万吨的冰晶、雪花和能量在空中咆哮、搅拌并四散溢开。
    下方剧烈的力量碰撞并不影响尤斐和万神凭依的圣者之间的战斗。
    比起上一次的神罚，比起上上次祭司团追捕尤斐时那可怜的力量，眼前的圣者很符合尤斐对于神明降临凭依的认知。
    那个祭司的面容融化并变成了一个眉目俊朗的青年。
    神明总是美丽的，但人不可直视神，所以祂的面容上有一层淡淡的光晕，遮蔽了一切窥伺的视线。
    祂穿着金红色的长袍，身上飘扬着金色绶带，虹色光环在祂脑后不断流动，时而凝聚成一团阴影，时而变化成一个个圆形黑点。
    这些虹色光芒阻挡了大部分的攻击，但祂也没能攻击到尤斐。
    “……终于找到你了，赫兹利特。”
    祂的声音奇异、冰冷，并非听到的声音，而是从灵魂深处泛起的共鸣之音。
    “为什么？”
    霜色长龙在云层中来回奔腾，长而可怕的身躯充满了压迫力，神龙摆尾，不断撞击着面前的凭依圣者。
    “为什么拒绝我？”
    尤斐：“……”
    本来是你死我活的战斗，突然来这么一下，有点绷不住啊？
    尤斐甚至下意识地翻起了自己的好友列表，不是吧不是吧，他的好友列表上不会还有个叫万神的200%吧？
    那可太糟心了！
    好在事情没尤斐想象的那么糟糕，他的好友列表上没有万神的存在。
    尤斐不断缩小身躯，长龙化为人型，凭空而立，遥遥注视着凭依圣者。
    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灰色长帛。
    魔力、血脉之力或者神力是无法对万神造成伤害的，而月亮潮汐还在藏骨之杯上，用以维系霜花大公的清醒和生命力。
    所以在来之前，尤斐就思考如何对抗万神的神力。
    他翻找系统背包，找了许久，冷不丁想起一件事来。
    斯兰会有当年轮回者留下来的道具，那神圣帝国肯定也有吧？
    赫兹利特作为一个第四天灾，一个连地上的树枝都得在背包里叠200个的玩家，会放过这么好用的道具吗？
    于是尤斐翻出了当年在魔法圣地里舔包到的族谱。
    就是大学者留在伊甸乐园诸多半位面空间的东西，比如他找到的小白喵，比如那个空荡荡的王座，和悬挂在王座后面的漫长的格林绯瑟的族谱。
    尤斐取出了族谱，试探着将搜集到的万神神力结晶放上去，然后不出意外的，眼前长长的、写满了各种格林绯瑟名字和谱系的族谱变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长帛。
    尤斐披上长帛作为护盾，果不其然，万神的攻击不再有任何效果。
    但他的攻击也没用啊！
    倒也并非如此。
    在各种玄之又玄的力量都失去应有的效果后，物理攻击是最后也是唯一的手段了。
    毕竟大家都是物质生物，有质量。
    什么？神明不是物质生物？可祂的凭依者是人类啊！
    尤斐只需要不断用身体力量撞击万神的凭依者，大力出奇迹，直接将凭依者砸成肉饼不就行了？
    比如之前霜花大公不就一个禁咒送走了维利姆，如此才截断了万神的降临吗？
    但尤斐拿出格林绯瑟的族谱当盾牌，也暴露出了他上一个马甲。
    “……你知道吗？”
    尤斐身上的灰色长帛在冰霜的翻滚中显得那么不起眼，他穿着朴素的白色麻衣和黑色长裤，如黑白相间的雪山精灵，又像是雪落在了黑山上。
    “上一个这么问我的，是哈德利。”
    尤斐笑吟吟的，人不可直视神明，但不知道为什么，远处万神的凭依者虽然散发着刺目的虹光，可尤斐却完全不受影响。
    “别这么问我啊，哈德利喜欢我，所以问我为什么拒绝，你呢？你不会也喜欢我吧？”
    “与吾融为一体，我们将成为世界的主宰。”
    对方没有回答尤斐的问题，而是继续说着，祂牢牢锁定着尤斐。
    “你不喜欢这个世界吗？你不想拯救这个世界吗？你不想……”
    “我不想。”尤斐懒得再听，他直白地说：“烦死了，我是来玩的，不是来当社畜的，更不是来拯救世界的。”
    也许作为赫兹利特时他会做些什么，比如改变这个国度，比如传播新潮思想，比如带动生产力革新……
    可赫兹利特死了啊！
    也许作为尤斐·冰霜时，他同样会做些什么，比如在圣卡莱帮助贫苦的人，比如成为家里的小天使，比如享受腐朽的贵族生活……
    可尤斐·冰霜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忘记了以上种种。
    对现在的尤斐来说，他抵达这个世界的时间才区区半年。
    半年时间不足以让尤斐忘记肥宅快乐水，不足以让他忘记没看完的漫画新番电视剧和即将上映的电影，不足以让他放弃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日常生活。
    太没有实在感了，太轻飘飘了，太随心所欲了。
    他甚至能变成一条龙！
    尤斐很享受在这个世界奇幻的冒险，接触的人和事也都很有趣，可那又怎么样？
    这点乐趣不足以让他放弃过往种种。
    有时候尤斐会觉得，失去记忆是自己故意的。
    不受记忆约束，没有感情束缚，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而系统的存在又让他有种打游戏通关的感觉。
    他存在于这个世界，又游离于世界之外。
    “对我来说，你就是挡在我前进道路上的boss。”
    尤斐手腕一动，一顶王冠出现在他手中。
    翠绿色的宝石镶嵌在王冠上，王冠顶部呈十字荆棘形状，那荆棘并非规整形态，而是歪歪斜斜，链接成了一个圆环。
    尤斐抓住一个荆棘的十字交叉部位，猛地用力一抖。
    刷拉拉——
    王冠竟被他甩开，化为一条翠绿色的锁链，那锁链上缠绕着荆棘，细密的小刺颤动着，像是嗅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居然集体朝着向凭依圣者存在的一面移动。
    “加冕皇冠，哈，我早该想到的。”
    锁链缠绕在尤斐的手臂上，他遥遥指着远处凭依圣者，大笑道：“神圣帝国的加冕皇冠就是对你最大的束缚和制约，你可以获得一切你想要的力量、血脉，成为主宰大陆的神明，可既然成为了神明，就得承担义务。”
    凭依圣者身上的气息凝重极了，像是无穷尽的山峦直直坠下，强悍的压力朝着尤斐扑来，虹色的光以肉眼看不见的频率高速颤动着，似乎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和咆哮。
    尤斐化为天边白虹，如流星般冲向凭依圣者，他大笑着，挥动着手上的绿色锁链，荆棘和刺蜂拥而至，狂放地撞向那位凭依圣者。
    “来啊，第二回合开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赫兹利特死在了万神殿，但尤斐想，既然自己已经拿到了对万神特攻武器，眼前的也不是万神，而是一个凭依者，他又不在万神殿，若是连一个区区神明降临体都搞不定，那他还是赶紧投奔异神算了。
    万神说是神，归根结底还是人。
    既然都是人，那还怕什么？
    有矛有盾还能破防，打boss了！
    “吃我暴击啦！”
    第283章
    “赞美我主。”
    “我主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无所不存。”
    “主啊, 请庇护我们吧，主啊，羔羊们需要主的指引……”
    “……”
    祈祷声不绝于耳，无数穿着红袍子的高阶教徒匍匐在地, 大声赞颂着神明的伟大和强悍。
    其中跪在最前方的, 除了穿着特殊材料的红袍子祭司，还有神圣帝国的皇帝、皇后和较为年长的三位殿下。
    厚厚的幕帘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而在幕帘后方, 尤斐曾见过的巨大圆柱形雕塑上不断有圆形斑点闪烁又消失。
    有什么东西试图冲出，但又被强行压制住, 除了那个巨大圆形雕塑，后方还阵列着十来根雕塑。
    在雕塑两边放置着巨大的镜面, 一左一右, 在镜面里，这些雕塑并非静立不动的, 而是一个个时而散开、时而合在一起的黑色圆形斑点群。
    外面的祈祷声压下了这些嗡嗡的共鸣之音，唯有最前列的神圣帝国皇帝听到了。
    他的身体同样微微颤抖着，像是在为神明祈祷、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心，为国家的发展而忧虑。
    可实际上，神圣帝国皇帝在用尽所有力气, 防止自己的身体被同化成那些黑色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