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你大概没认出来,其实那头妖物的原身,正是雄伯蛇,它的头部跟腹部一样粗大,鳞片内部有黑黄纹理,这蛇胆,就是你药浴的主材。”
秋石说道,“我问过师父了,这种妖物的蛇胆,效力更胜于寻常蛇胆的千百倍,且并没有毒性。”
九英道长也说道:“贫道听说你能直接吞食药性,那么你将这蛇胆吞下之后,贫道会以太上炼形篇,为你护法,其效力,或许能在短短片刻之内,比得上完整的练骨药浴。”
九英道长说这话时,脸上还有些不太确定的神色。
毕竟完整的练骨药浴,是要取每一天的子时、午时,持续十五日,把人放在药缸里蒸煮,才能让药力彻底渗透进去。
把这样的药力浓缩在片刻之间,就算是二练大成的大拳师,只怕也要“虚不受补”,反而对身体大大的有害。
但秋石对他说了关洛阳生吞几十斤药材的事情,这才说动他,过来尝试一番。
关洛阳接过那个快有半个巴掌大的蛇胆,瞧着只觉深绿如玉,竟然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
九英道长叹了口气:“大敌当前,现在绝非吃药练功的好时候,但这妖物的蛇胆非比寻常,效力流失的很快,只有趁现在吃下去才有用。其中有利有弊,还是得由你自己来决定。”
关洛阳问道:“我吃下去之后,短时间内不能作战吗?”
九英道长说道:“主要看你的承受能力,但至少半刻钟里,你会被药力冲击,难以出手。”
“半刻钟、承受力……”
关洛阳感受着昏沉鼓胀的太阳穴、尚且有些模糊发烫的眼睛。
他现在这个状态去出战,只怕也会平添许多破绽。
眼睛一闭一睁,关洛阳有了决定,“时间而已,我就跟它争一争。”
秋石提醒道:“千万不要嚼破,这蛇胆的苦味,只怕会从身体上让人不能接受,囫囵吞下去吧。”
关洛阳点点头,调整了一下,一口就把蛇胆吞了进去,喉结滑动,蛇胆入腹,咕噜一声,仿佛已经被挤破。
顿时一股苦到让人觉得灼痛的味道,从胃里升腾起来。
关洛阳脸色豁然一变。
‘靠!世上怎么会有难吃到这种程度的东西?!!!’
虽然已经被提醒过了,但真正尝到这股味道的时候,关洛阳还是绷不住了。
实在是太出乎意料。
他晕沉的大脑,都一下子被冲得清醒了起来,甚至觉得自己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苦。
只有紧紧咬住了牙关,跌坐在地,按住了自己的腹部,蜷缩着身子,关洛阳才能保证自己不会一口把东西全吐出来。
他察觉到自己的胃开始抽痛,青鸟元气受到刺激,涌动着,沿着他的胸肋流淌,与胃里面的灼痛感接触。
苦味得以消减,但源源不绝的热流,开始被青鸟元气接引出来,像是沸腾的潮浪,一波一波的从他胃部向全身扩张、拍打过去。
九英道长适时地念起咒语,手上四指并拢,时不时的戳在关洛阳背后的各处穴位,脚下绕身而走,鞋底碾断了破屋里的杂草,勾勒出一道道如符咒的痕迹。
法力被运转,借着符咒的规律,与自然之气交汇。
这片杂草地面,这整个破屋子,都似乎连成一体,化作一个药炉。
秋石的身体被推出了这间破屋,破烂的木门,则自动吸扯,闭合起来,震落了一层尘土。
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飞扬,地面也开始传来轻微的震动。
这一次,震动的源头是在远处。
秋石转头看去,只见镇外百丈处,数百道斗篷身影狂奔而来。
他们在奔跑的过程之中,体型膨胀,每一步跑出去,就比之前高出一个头来,斗篷被挣脱掀飞。
当这些人变成了高有九尺的巨硕身躯时,他们浑身上下,只剩下了一些延展性极好的皮革,保护着腰胯和四肢的关节,铁青色的皮肤,大面积的暴露在外。
有寻常人整个躯干大小的盾牌,从他们背后被拿出来。
几百个人类发起的冲锋,却简直像是大群的野牛要迁移,像是象群在奔跑,地面的土壤被扬起大量的尘埃,如同一条黄色的长龙奔袭而至。
越王本来坐在一张椅子上,扶着枯朽的门框歇息,瞧见这一幕,有些失态的一把捏碎了手边的烂木头。
“居然有这么多……”
这些九尺巨人的数量,比他预料的还要多不少,如果没有谛威军的话,恐怕就是附近三府之地,五千六百名士卒齐聚,也要付出极惨重的代价,才能与之抗衡。
这样的一股兵力,就算是直接强攻占据一府之地,也并非不可能。
地面的震颤越来越近,守卫在这座镇子最前沿的士卒,却惊心动魄的抢先发动攻击。
轰轰轰轰轰!!!!
火药炸裂的声响,一举压过了九尺巨人狂奔的声音。
于将军所带来的五百余人,本来只是为了迎接越王,自然没有带多少重型火器,而那些大象背负的火器火药包,也大多在跟蛇群纠缠的时候摔踏损坏,被污血河水弄湿。
只有三十几口子母炮,还算完好,又方便运送,被一并带到这废弃的小镇中。
值得庆幸的是,按照交趾军中的规定,除骑兵以外的每个百人队中,定有火铳手十人,弓弩手二十人,牌刀手三十人,长枪手四十人。
这些火铳手平日里也演练过填炮发炮,纵然不如炮兵精通,至少还能把那些火炮用上。
子母炮分为母炮和子炮,母炮长五尺三,重九十五斤,炮身前细后粗,底如覆笠,有五道箍,两侧各有炮耳。
炮身后腹有一个敞口形装药室,可安子炮。
子炮则如同一个空心圆筒,重八斤,装火药二两二钱,铁子五两。
每一门母炮,配有五个子炮,多人轮流填装弹药,用的时候,把子炮往母炮上一装,就可以发射,射速比一般的大炮快的多。
每一炮发射的时候,都有大量细小的弹丸喷洒出去,覆盖面之广,几乎使人必无可避。
数十门炮接连发射的时候,譬如暴雨的弹丸,把那些冲锋的巨人一排排的打倒了下去。
但剩余的巨人还在冲锋。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弹丸打倒的人,竟然有大半,又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
可以清楚的看到,有不少弹丸嵌在他们的皮肉里面,但只要不是直接打到了脸部、眼睛之类的要害,其他地方的伤口,甚至不怎么流血。
禁灯大师手提油灯,几名平时跟他身份不相上下的法师,围在他身边,作为助力。
“危机就是机遇,好好好,这种战况,今天正是老衲一鸣惊人的时候。”
禁灯大师心里紧张刺激,在周围几名法师协助之下,把油灯一举,往天一吹。
绿色的毒火灯焰,猛然一涨,又回到大小如豆的状态。
但前面那几排弓箭手的箭镞上,凭空燃起了绿色的火光。
于将军同时叫道:“射!”
一轮轮带着毒火的箭雨射出,不少都被盾牌防住,即使落在一些九尺巨人的身体上,箭头也无法破开他们的皮肤。
但是,如果是之前就已经被火炮打伤的,身上有破损的地方,那那些毒火箭矢,只要一碰到体表,火光就像毒蛇一样,沿着皮肤游走数尺,寻隙钻入。
当有烟气从九尺巨人眼睛里面冒出来的时候,就证明毒火已经从体内烧断了心脉,奔跑的身形,当即扑倒在地。
这毒火箭雨,烧死了几十名九尺巨人,造成的实际战损,竟然比之前火炮攻击的时候还要多一点。
但经过火炮和弓箭的洗礼之后,九尺巨人已经冲到阵外,近在咫尺。
一架架子母炮,被他们直接撞翻,弓箭手也有许多来不及躲避。
但在他们闯过火炮和弓箭手的阵地之后,闯入镇子里面,满目都是破旧的房屋,竟然空无一人。
突然,天色泛红,一颗颗陨石砸落下来,轰击到这些九尺巨人身边。
众多九尺巨人,是从北方冲击入阵,而在镇子偏西侧的地方,屋顶之上,几张破烂的木桌搭成法台。
六名风水法师,打扮有僧有道有俗,在这里居高临下的眺望那边战场,联手施法。
其中一个头戴方巾的老书生,失声叫道:“老夫效仿汉光武旧事,以天火流星轰击敌阵,似假似真,少说,也该能杀伤几十人,怎么这些人竟不受幻术损害?!”
高典法师站在屋脊之上,手里法杖缠绕的麻布,一片一片的冒出烟气,甚至有了燃烧的迹象。
他心疼的看着自家传承百年的宝物,道:“蒙蔽这些人的视野,也远比预料的损耗更大。他们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祭练出这样的怪物?”
战场之中,众多手持长枪的士兵,正在活跃。
他们趁着这些九尺巨人睁眼瞎的时候,把长枪从巨人下阴、肛门刺去,也有的尝试刺向这些巨人的眼睛。
但这些巨人肉身之坚韧,实在过分,有些刺向下阴的长枪,只刺进去半个枪头就被夹住,九尺巨人疼痛之下,盾牌一挥,就会将长枪兵拍死。
只有几个百户和于将军下手的时候,能一击毙命。
阳莲大法师、元元法师等,也直接在战场之中活动。
红色的僧袍飞舞之间,阳莲大法师连着三道火莲花印,拍在一个九尺巨人身上,终于有火光从巨人七窍里喷出,升上头顶。
但这个九尺巨人倒下之后,头顶的火还熊熊的烧了一阵子。
“分明有阴气,但关节又活动自如,并非尸怪,甚至阴气之中还有一点真阳,能烧这么久。”
阳莲大法师目光上下一扫,这才看出,九尺巨人从下巴沿咽喉而下,直到上腹部的地方,有几行咒语刻在其上,只不过其颜色与铁青的肤色很是相近,难以被分辨。
那些咒语,如同小虫爬行的痕迹,像是梵文和汉语夹杂在一起,却不乏错漏之处,只能从少数几个字形,猜测其中含义。
“董天王孙?”
董天王又叫扶董天王、冲天神王,按照南洋当地的神话传说,他生活在殷商时期的文郎国,出生三年,还不能言语,无法坐立。
但是在国王招募勇士的时候,他突然饭量大增,一日一夜之间,就从一个婴儿长成了一个巨人,以一人之力,就可以击破殷商的一支军队。
“割土分疆,以勇武而称王!”
有女人的声音传来。
阳莲大法师抬头看去,视线穿过这片战场,只见五十多丈之外,女枭花弥正领着一批术士靠近。
“这五百名天王子孙,就是要承袭古老的运数,把交趾割裂,捧出新的王者。”
阳莲大法师胡须翘了翘,负在背后的双手不断掐算,不屑道:“董天王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这些九尺巨人,虽然皮肉骨骼,全都已经被浸润改变,但终究不是天生,怎么瞒得过本座的眼睛?”
“他们在化身九尺之躯后,头壳变大,脑子却没有变大,只不过是靠阴中之阳的一点元气,填充间隙,这才让脑浆不至于被摇匀,此等邪法,也敢妄称神孙?”
花弥脸色微变,身子闪步仗剑直刺而来。
阳莲出手迎战,暴喝道:“乱他们脑中二气平衡。”
秋石、秋笛等人,禁灯法师,阿泽娘子,续罗大师等等,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众人纷纷往偏西侧的屋顶风水法台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