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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雾 第243节
    第二百三十九章
    黑三角化工厂外。
    一个穿着藏蓝色警服的年轻男人从指挥车上走下来,他的面容白皙,神情平静清冷,腰背劲瘦笔直,他大步向化工厂走来,有如一把势如破竹的利剑。
    林载川身后,一排排的警察训练有素汇集而至,都是在刑侦支队无比熟悉的面庞,郑志国、贺争、章斐……
    全都来了。
    宣重的瞳孔重重地一缩!
    他仍然难以置信市局的警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简直就像是早有预谋的一场局!
    ——可“阎王”怎么可能会跟市局的那些条子合作!
    林载川带着大批警察呼啸而至,出现的太过猝不及防,阎王,宋生,宣重,警方,四方势力在小小的工厂前齐聚一堂,场面实在是太过混乱了,以至于除了早就知道内情的小部分人,其他所有犯罪分子一时都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信宿的任务圆满完成,再不开溜就要完蛋了,等到这些人反应过来,他恐怕连灰都不剩下——
    信宿抬眼向上一扫,单脚踩上了一米多高的踏板上,裴迹在后面单手一托他的腰,信宿接力往上一蹬,坐进了运输车的驾驶室里,“走!”
    早就准备多时的秦齐马上开车,一脚油门踩下去,一辆运输车横冲直撞地冲出了工厂。
    霜降里的人眼睁睁看着那辆车驶出工厂,终于意识到,阎王……好像跟警察联手了。
    陈七看着远处的宣重和更远处的警察,大脑还是懵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生、生哥……”
    “现在怎么办?”
    霜降的内斗是怎么发展到现在的局面的?
    宋生轻轻笑了一声。
    “还能怎么办……”
    “死吧。”
    陈七满脸震惊地看着宋生。
    宣重的眼睛紧紧盯着向他走来的男人,他平生最痛恨的刑警之一,日夜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还有一个已经死了。
    化工厂在兀自燃烧着,噼里啪啦的爆破声不断响起,卷着烈火灼热温度的狂风扑面而来,林载川的衣摆在风中热浪里猎猎飞扬。
    那一双向来乌黑清润的眼眸中此时仿佛也燃烧着不熄的血色火光。
    林载川道:
    “警方已经包围了这里。”
    “你无处可逃了,宣重。”
    宣重如果再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那他这辈子也就白活了,没有想到他机关算尽自作聪明了一辈子,最后竟然栽到了这两个人的手里,他盯着密密麻麻穿着警服全副武装的队伍,五官扭曲神情讥诮,“是吗——那我也会拉着你下地狱!一起去死吧!”
    他率先开了一枪,这仿佛一个动手的信号,沙蝎的人也跟着齐刷刷抬起枪口!
    砰!砰!砰!
    省公安厅前来支援的武警举着一米多高的防爆盾牌冲在最前面,子弹撞在坚硬厚重的金属上,发出尖锐刺耳的砰砰声响。
    林载川一枪出膛,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宣重扯过身边一个手下挡在他的身前,无动于衷看着男人的头颅被子弹贯穿、原地爆开,在人群中央扬声鼓动道:“警察已经包围了化工厂!不反抗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在监狱里度过往后几十年,或者直接被送上枪决台!”
    “无论各位为什么站在这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联手一起对抗警方,否则全都要折在这里!只要能撕开一道口子,就能从这里冲出去!”
    “杀了他们——”
    “杀了这些条子!!”
    警察现在当然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其他恩怨在正邪面前都得往后放,在群情激愤的怒吼声中,霜降的人也纷纷开始拔枪射击,在激烈的枪林弹雨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宋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缉毒支队的支队长罗修延端着一把突击步枪冲在最前面,响起一枪就有一个人倒下,警方这边还有盾牌可以支撑防护,而站在空旷地面上的人都是活靶子。
    有两个犯罪分子拿着冲锋枪左右疯狂扫射,子弹如暴雨愤怒喷出,哒哒哒哒的巨响声有如野兽愤怒的咆哮响彻整个工厂上空——又戛然而止。
    林载川右手手腕上绑着一道黑色固定束带,两枪点射连发,枪枪命中!
    一只手伸过来,按下了他轻微颤抖的手臂,“载川。”
    信宿有些担忧地望着他的手。
    林载川吸一口气,神情坚定:“我没事。”
    他没多说什么,反手将信宿护在身后,又是两枪精准点射,命中率百分之百。
    震耳欲聋的枪声鼓胀着所有人的耳膜,宣重看着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不断倒下,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们走私过来的枪械当然比不上警方配备的正式警用枪支,更何况还有防爆大队的那些钢铁怪物。
    他们很快就会弹尽粮绝,而警察却有源源不断的弹药补充,再这么拖延下去,只能被活活围死在这里——
    宣重往回看了一眼,那烈烈燃烧的工厂倒映在他眼底,宣重咬牙做了一个决定,“往后退!退到工厂里!”
    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感觉宣重已经疯了。
    但宣重此时脑海中却是无比的冷静,前所未有的冷静——只要能从工厂里活着出去,就还有一丝从警察的包围圈里逃脱的希望!
    宣重很清楚自己落到条子手里是什么下场,与其死在他们的枪口下,不如拼死一搏!
    宣重命令道:“跟我到工厂里面去!”
    说完他身边的几个心腹竟然真的跟他冲进了那一团熊熊烈火当中!
    而警察看到宣重径直冲向那片火海,简直被这宁死不屈的精神震惊了,一时停在原地没有上前,询问主指挥官的意思,“林支队!我们是追还是不追!?”
    林载川神情沉冷道,“如果沿着这个方向径直穿过工厂……”
    信宿望着远处连绵山脉,在他身边低声回答道:“可以直接通向后山。”
    从燃烧的工厂横穿过去,正常人类存活的可能性非常非常渺茫,但绝对不是零!
    “罗队,你带一队人在这里处理现场的情况,把生还的犯罪嫌疑人全都押送回市局,等待审问,”林载川很快下达指令,他一字一句道,“宣重也有可能去而复返,不能排除他折返回来的可能性,要做好再次应战的准备。”
    “我带一队人去后山,防止他从山路逃脱。”
    林载川的神情坚定冷凝,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已经走到这一步,绝对不能让宣重活着回去。
    罗修延在震耳欲聋的枪响中吼了一声:“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一分钟后,林载川带着一支精锐小队走远路绕过行将坍塌的仓库,来到仓库后方,从山脚开始上山。
    贺争蹲在地上观察,大声道:“林队,这里有新鲜脚印,真的有人从这里上山了!”
    林载川道:“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差,他们走不远,我们追。”
    上山的路不止一条,林载川手下人分成了三队,从三个方向一起包抄上去。
    这是一座几乎没有人踏足的荒山,没有开发价值、也没有任何观赏性,没有“被人走过”的路,脚下的山地坑坑洼洼、还极为陡峭,并且越往上的山路就越难走。
    现在正值盛夏,山上的荒草无人搭理,肆无忌惮地生长,足足有半人高,叶片尖锐坚定、锋利割人。
    林载川拉着信宿的手,带着他登上一米多高的天然石台。
    “小心。”
    贺争拿着望远镜在队伍的最末端四处搜寻着犯罪嫌疑人的身影,突然神情一变:“报告!东北方向有人!”
    林载川抬起眼,远远看到三五人在他们的东北方高地上前行,这些人浑身都被水湿透了,但身上仍然有伤口,估计就是这么从工厂里逃出来的——
    宣重的身影赫然在其中!
    林载川确定了那些人的位置,回过头望了信宿一眼,低声对其他人道:“照顾好他。”
    说完他卸下身上的装备,从石台上一跃而下。
    普通刑警的刑侦工作都大是在城市内部,再不济也是在农村,很少有这样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的时候,而在这样环境恶劣的山野上,林载川的单兵作战能力是他们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
    他没有再跟随整个队伍的速度,一个人离队前行,奔跑在陡峭山崖间如履平地,身形灵活轻盈地快速追赶着他的猎物,有如一头优雅而敏捷的豹子,很快就消失在其他人的视野当中。
    有林载川在前面打头阵,贺争士气大振道:“兄弟们!我们也追上去!”
    他对信宿伸出手:“来!信宿!”
    信宿看了他一眼,把右手伸了过去。
    不知道林载川是怎么跟市局的这些刑警说的,这些警察好像已经把他当成了“同类”……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
    “宣爷,”
    宣重的手下从望远镜里看到林载川迅速掠过来的身影,脸色难看道,“条子追上来了!”
    “……那个东西呢?!”
    宣重满脸被火舌烧出来的碳黑色,看起来说不出的荒唐滑稽,他扶着一棵粗壮大树重重喘着粗气道,“把它拿出来!”
    他的心腹闻言打开随身携带的登山包——这时已经被烧的破破烂烂,勉强只能看出一个形状。
    里面装着一个黑色包裹,淋了水,没有被烧透。
    宣重一把抢过那个包裹,命令道:“你去拦住林载川!能拖多久拖多久!”
    “是!”
    男人目送宣重远去,站在树后居高临下,快速举枪瞄准,砰砰两枪打了出去,可那条子位移的速度太快了,就算在山地上竟然也用肉眼难以捕捉,两枪全部落空。
    他只能感觉到林载川的身影越来越放大,在短短半分钟内就来到了他的眼前!
    已经不到十米的距离,男人拿出一把短匕首,右腿向后撤出一步,做出一个进攻的姿势,准备跟林载川正面近距离作战——
    林载川扫了他一眼,随即整个人腾空而起,蹬着脚下岩石,从高处跃下——
    他的双腿绞住了男人的脖子,向下狠狠一折,只听“赫拉”一声脆响!
    交手不到一秒的时间,那可能只是短短一个照面的间隙,男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林载川的脚步甚至没有因为他停留一瞬,落地后继续迅疾向前奔去。
    宣重呼吸粗重起伏,喉管里火烧火燎的剧痛,他连滚带爬地在山路上逃命,一把五十岁的老骨头快散架了,头上都摔出了血,但他不敢停下。
    他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林载川的步伐,好像死神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翻过了眼前的一座山头,宣重以为那是他死里逃生的一线生机——
    前面是一处百米高的断崖。
    “………”
    宣重脸色惨白死死盯着那猝然中断的山路,内心油然而起一阵剧烈的荒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