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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雾 第123节
    这两个人非亲非故,没有明面上的任何关系,邵慈为什么会傅采做到这种地步。
    邵慈像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安静片刻,轻声道:“在不明真相的时候,我曾经追求过他。”
    他神情伤感又苍凉,“但是经历过那些事,他对同性的示好,可能只有恐惧吧。”
    跟傅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邵慈的性格其实有些锋利、冷漠,远不似现在的温润。
    邵慈那时还没大学毕业,没有踏入娱乐圈,他家的经济条件不是那么好,普通家庭,起码维持他上一个全国第一的戏剧学院有些困难。
    邵慈平时会自己打工赚钱,晚上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兼职,打架子鼓,他从小就玩的乐器。
    酒吧做的都是夜晚生意,舞台上的男男女女晃动身体,音响几乎震耳欲聋,错乱迷离的灯光落在高低不平的架子鼓面上,邵慈坐在角落,穿着一件无袖黑色背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两只手握着鼓棒,迅疾有力地敲击着鼓面。
    一首歌结束,邵慈将右手鼓棒向上轻轻一抛,鼓棒升起又落下,在他的指间灵巧地转了几圈,动作利落漂亮。
    有客人在下面对他吹口哨。
    邵慈知道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什么话都能从那些人的嘴里说出来,有些话当然不会很好听,不过他从来不在意那些。
    他只是来赚钱的,打完了就走,并不理会台下乱糟糟的起哄。
    汗水从发丝划下,沿着线条清晰的下颌滴落下来,邵慈收起两只鼓棒,起身淡淡鞠躬离场,没有注意到二楼包厢,居高临下几道目光的打量。
    男人单手搭在护栏上,颇有兴致道:“老潘,看到下面那个打架子鼓的了没,上次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潘元德漫不经心地往下看去。
    男人道:“这里老板是我朋友,你要是有兴趣,我请他上来玩玩。”
    潘元德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笑了笑说:“我没有什么兴趣,不过看起来倒是很适合你。”
    男人收回目光,意味深长道:“看着就很辣,今天晚上跟他玩一玩。”
    “咳、咳……”
    包厢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低咳声,潘元德转过头,拍了拍身边人的后背,温和道:“不能喝酒就不要喝那么急,怎么还呛到了。”
    傅采放下酒杯,有些狼狈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唇,站起来,低声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邵慈用发带将头发一起拢到额后,双手捧着水扑在脸颊上,有些潦草地卸了妆。
    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邵慈回身一看,有个很好看的男人闯进了他的专用化妆间里。
    那人看到他还在,像是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果然在这里。”
    然后那人走过来,有些急促地低声对他说:“不要在这里了,快离开,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不打招呼跑到他的房间,在他面前说着没头没尾的话,邵慈只是觉得傅采莫名其妙,不过他今天的表演确实已经结束了,他也没有打算继续呆在这儿。
    邵慈道:“我下班了,马上就走了。”
    那人道:“明天也不要来了。”
    明天的确休班,邵慈随口“嗯”了一声。
    傅采站在房间里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更直白地提醒他一下,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合适。
    邵慈皱眉道:“你还不走吗?我要换衣服了。”
    傅采“啊”了一声,退到了门边,又跟他说了一遍,“……那你记得快点离开。”
    邵慈脱了黑色背心,换上一件宽松的长袖衬衫,摘下黑色耳钉,背着单肩包离开酒吧。
    他才刚走出门,他们的大老板就从酒吧里追出来,满脸带笑地拦住了他。
    “不着急走啊邵慈,”老板笑的跟平时别无二致,揽着他的肩膀熟络道:“走,跟我一块去见个朋友,听说你架子鼓打的特别好,专程跑过来当观众的。”
    邵慈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声音冷淡:“您的朋友,我没有什么必要跟他见面。”
    老板佯怒道:“人家可是特意为了你过来的,你要是不去,我这个老板的面子可搁不下了。”
    他又恰到好处退让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说两句话就走也行,起码别让我下不来台啊。”
    邵慈听到他坚持的话,突然意识到那个男人为什么跑到化妆间跟他说,让他快点离开酒吧。
    他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心脏突地重重跳动起来,随便指了一辆停在外面的车,面不改色说,“老板,我今天晚上家里真的有急事,家人已经过来接我了,车就停在那里。”
    “那个客人明天还来吗?我明天晚上再跟他见面可以吗?”
    老板沿着他的手指方向,看着停在不远处闪着灯光的汽车,到底没有敢继续强留他,只是脸色明显变得不太好。
    邵慈脚步沉重向那辆车,半路上手心里就出了津津冷汗,察觉到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了车门,坐进后车座的位置。
    听到开门的声音,前面司机疑惑地看他一眼:“你谁啊?上错车了吧。”
    “可以让我在这里坐一段时间吗。”邵慈的声音开始有些不稳,“……外面有人在跟着我。”
    司机一看眼前的酒吧,神色了然,“行,不过以后不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了,男生在外面也不安全。”
    邵慈松一口气,道:“谢谢。”
    邵慈后来再也没有去过酒吧,毕业前那段时间,在一个俱乐部里当了架子鼓的私人教练,教几个刚学乐器的小朋友。
    他以为以后不会再见到那天的男人了,所谓“机缘巧合”,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很难再有第二次。
    ——但他们确实很快又见面了,傅巧采带着一个小女孩,来邵慈兼职的俱乐部学乐器。
    潘月月还是很黏傅采,而傅采不会把对她父亲的厌恶和憎恨波及到一个无辜女孩的身上,甚至潘月月打电话让他带自己周末出去玩,傅采也答应了。
    即便潘月月的存在会让他想到很多不好的事。
    潘月月性格野的不太像个女孩子,对钢琴古琴古筝都没有任何兴趣,一眼看中了摆在那里的看起来就很酷的架子鼓,“哥哥!我要学这个!”
    傅采说好,带着她去找负责教架子鼓的老师,然后在练习室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那人也刚好转过身。
    两人对视,都是一怔:“好巧。”
    邵慈马上从练习室走了出来,很快到了傅采面前,停顿一下,问:“这是你的妹妹吗?”
    傅采还没有说什么,潘月月就道:“是的!这是我哥哥哦!”
    傅采摸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先去玩吧。”
    潘月月跑过去,坐在架子鼓后面椅子上,像模像样拿着两根鼓棒,乒乒乓乓制造出一些毫无节奏的噪音。
    邵慈在傅采身边站立,轻声开口道:“那天晚上的事,谢谢。”
    邵慈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如果老板再低声下气央求他几句,他可能就转身跟着老板回酒吧了。
    如果不是傅采事先提醒,他一定想不到那么多。
    “不客气。看到了,总不能视而不见。”傅采轻轻一笑,看到他的工作服装,想到什么,又关心问:“为什么在那样的地方打工?你很缺钱吗?”
    其实也不算特别缺钱,邵慈的学习成绩永远在专业前五,每年的学校奖学金和国家奖学金也有三四万,抵了学费后还有剩余,不过表演专业花销很多,都是省不下来的钱,邵慈不太想给家里添负担。
    只不过以前在酒吧工作,遇到一些没有素质的人,最多都是口头上胡说八道两句,邵慈都当做没有听见,那天是他第一次碰到那样的事……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傅采。
    傅采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想了想说,“如果要用钱的话,我可以借一点钱给你,等你以后宽裕了再还给我。”
    “五万块够吗?”
    邵慈听他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几乎没有任何信任可言——这个人是在主动借钱给自己吗?
    他沉默片刻,问道:“你不怕我不还给你吗。”
    “本来就没想要你还。”
    傅采眉眼一弯,很温和地笑了起来,“怕你不愿意收下才这样说的。”
    “相逢就是有缘,我们在这么大的城市遇到两次,应该也算的上很有缘分吧,”傅采道,“我刚好又不缺钱。能用对我来说微不足道的东西,帮助你度过眼前的困境,我当然很愿意这样做。”
    “………”邵慈有些不可思议甚至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会有这么善良到天真的人——什么样的家庭、怎样的生长环境,才能养出这种性格的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邵慈神情极复杂地看他两秒,低下头道,“那你转给我吧。”
    傅采听到他愿意收下,看起来很高兴,毫不犹豫把钱转给他,“以后就不要再去那种不安全的地方了。”
    邵慈低低地“嗯”一声,看到账户余额里多出来的五万块钱,想起他还没有问这个人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傅采。”
    邵慈微微怔了怔,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今年刚火起来的青年演员,算是娱乐圈新生代的翘楚。
    怪不得……
    他总是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我叫邵慈,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邵慈看着他,“你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
    傅采不疑有他,把手机号码告诉了邵慈。
    邵慈保存下来,对他说多谢。
    回到学校之后,邵慈也没动那些钱,只是原封不动存了起来,这是他跟日后傅采联系的“凭证”……这样等到几个月后大学毕业,他还有一个跟傅采见面的正当理由。
    当年六月,邵慈拿到了毕业证,正式离开了学校,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傅采。
    “你好,我是邵慈。现在毕业赚钱了,把那个时候的五万块还给你。”
    傅采好像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在那边想了好久,才略惊讶道:“原来是你呀,没关系的,我说过不用还的,能帮到你的忙我也很高兴。”
    “我已经不缺钱了。”邵慈态度坚持道,“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傅采只能妥协,轻声道:“好吧。”
    邵慈问:“你还在t市吗?”
    “嗯,不过马上就杀青了。”
    “我也在t市,你有时间的话,可以见一面吗?……我把钱还给你。”
    还钱这种事很容易,直接打到账户里就可以了,不过邵慈既然这样说,傅采也没有拒绝,答应了跟他见面。
    二人约定在一家高档咖啡厅的包间里碰面。将近半年时间没变,他们看起来竟然都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