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五岳真形图观察,却见整个郡内平静如水,只有丁点涟漪,略微掐指一算,顿时便察觉到陈塘郡发生了何时。
“初到郡内,第一件事便是着重治理一县水患?”
镇抚使有些不解。
要知在此方世界,有着妖魔鬼怪,大妖作乱掀起风云,再正常不过。
而大燕朝廷治理水患已经都快成为日常了,若是常人做这些,镇抚使还能理解,可身为神体,且在千户考验中,有着这么出色表现,眼下竟表现的如此稀松平常,这着实有些不正常。
更重要的是,旁人不清楚,但他很明白——神体,之所以这么被重视,不仅仅是因为神体斗战之能强劲,更因为其他原因。
气运!
“神体本是应天命而降,无论出身武圣家还是草莽,都免不了争斗厮杀,这关乎气运之争……武道逆水行舟,气运多寡更决定未来此方天地主角角逐,不厮杀,怎是神体?”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手掌在五岳真形图上一抹,当下青阳州的各郡地形上空,都浮现出团团光芒,分化五色,不一而足。
有的郡内上空呈现白光,一片祥和,有的呈现黄气,蒸蒸日上,而有的则是表露出灰气——这种或是破败衰落,或是一团死寂。
镇抚使着重关注的自然是陈塘郡。
却见陈塘郡上空,本也是白色光芒,看上去温润祥和,只是当镇抚使再次手掌一抹时,将这白光驱散,露出里面的情形——
一团黑色劫云萦绕整个陈塘郡,并且越聚越多,而且最核心出还有着血红色的气息,一股浓郁的杀伐之气将出未出,好似在酝酿中。
见到这,镇抚使先是一愣,随后露出笑容:“这才是神体的正确打开方式!”
看吧,大袖一甩,便将五岳真形图收了,就要闭目打坐,可仔细想了想,还是敲击了一下大殿屋檐下悬挂的金钟。
“咚~”
钟声响彻一声,不到片刻,一名校尉走了进来,见礼道:“镇抚使有何吩咐?”
“传我谕令,知会松平郡千户耿文光,密切关注陈塘郡形势,若有必要,当可出手助顾长安一臂之力。”
镇抚使淡声说道。
“是!”校尉应下,随后见镇抚使闭目不言,便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片刻后,一道金符从曜日山升起,在半空中认清方向后,便倏忽钻入云层,朝着松平郡方向而去,转瞬便消失不见。
……
陈塘郡,烟波县。
大雨消停,阳光洒落。
只是地面上仍旧还有水迹和水洼,阳光反射上去,远远望去,好似鱼的鳞片,有着诡异的光。
一群农夫在地面上走着,道路因为被水浸透,一脚下去,都能踩出一个凹坑。
整个烟波县因为发了大水,全县房屋倒塌大半,连道路大都毁坏,县衙、乡绅、悬镜司虽都开设粥棚,但也并不是让百姓免费吃。
以工代赈!
每日给他们定量的吃食和银钱,然后县衙组织,着急百姓重建房屋、修筑损坏的道路。
眼下这一队农夫,便是在县衙组织下,修筑官道——沙子碎石都已经被牛车拉来,只不过人还没有到齐罢了。
不过也没等多久,片刻后,一队队的农夫便成群结队过来了。
因为人多,以至于道路变得更加泥泞。
上百人聚集在这里,各个都穿着短打棉袄,或蹲或站,和周围人闲聊。
这时,一个看面相三十许岁,穿着略微体面些的中年人扫视了一眼全场,随后说道:“人都到齐了吗?”
“刘头,人都来齐了。”
“刘爷,您放心吧,都来着呢。”
“刚发了大水,家里断了收成,都想混口饭吃,谁不来啊!”
“是极是极!”
听着中年人的话,不少农夫都开口说道,一时间吵杂了起来。
这中年人姓刘,具体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这时代有名字的、认字的不多,一般都是按照姓什么,家里排行第几称呼,姓张排行老三,便被人称之为张三,若是这张三混的好,一般都被尊称为张三爷。
而这中年人,因为是个包工头,手下管着百十号人,便被称之为刘头,也有喊刘爷的。
毕竟眼下虽然发了大水,各地重建都需要人,但能够承接官道修筑的,也必然和县衙有点关系,虽这关系在真正的人物面前一文不值,但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既然来齐了,那就开工吧!咱们尽快干完!”
刘头又扫视了一眼,说道:“县里说了,若是提前三天干完,多额外多给一些钱粮补助,到时每人都能分到不少,说不定还能割一斤半斤肉带回去。”
听到能割肉,百十个人顿时各个吞咽着口水——虽此世有城隍水神治理风雨,除了妖魔作乱外,基本上都是风调雨顺,在加上赋税也低,百姓都能留有余粮,可肉终究还是奢侈的食物,寻常百姓一年能吃上几顿,已经算好了。
当下所有人都是干劲十足,纷纷应喝一声,随后便开始热火朝天的干活。
这些农夫常年种地,都有着力气,当下把一袋袋沙子堆上去,在推着石碾来回的压,将泥泞和沙子压的紧实,在撒上碎石,继续用石碾压,如此循环。
此处并非只有这个百十号人在干活,在这条官道上,不过二三十里的道路上,有着上千人正在开弓,沙子碎石需求量很大,以至于拉车的牛都喘着白气了。
可终究还是抵不过消耗。
听说提前修完可以额外拿到钱粮,大家都干劲十足,原本堆积如小山的沙子碎石,肉眼可见的消减着。
很快,一个上午便已经过去了。
中午时分,一辆牛车行驶过来,跟着的却是几个人,另外还有一个穿着悬镜司玄甲的力士跟随。
到了之后,这几个人将牛车停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工做饭,将混合着粗粮的面团擀成面条,当场就下锅。
除此之外,还有着用肉丁做成的酱,一时间肉香味扑鼻,让不少干活的农夫都肚子咕咕叫。
玄镜司的力士自然是来监督,这饭食里有没有偷工减料。
见到粗粮和白面各占一半,肉的份量也足,顿时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炸酱面已经做好,一个人高声喊道:“开饭了!”
农夫们顿时欢呼,这面条一半是粗粮另一半却是白面,还有着肉丁做的酱,搅和拌匀后,真是香味扑鼻,勾人食欲,当下所有人都狼吞虎咽,各个吃了个饱肚。
一刻钟后,刘头见大家都吃完,又休息了一阵,便喊道:“开工开工!”
一众人都站起来,继续开工。
阳光照在地上,反射着诡异白光,显得冷清,在加上此时已经是深秋,风一吹便有寒气涌来,树上的叶子都掉的差不多了,乍一看好似万物肃杀。
可这根本就阻挡不了农夫的热情。
吃了饭,干活的劲头比上午还足,还没到黄昏,便已经将所有的沙子碎石给弄完,后又用石碾多次碾压,将道路压平,这才算结束。
“大家都收拾一下工具,等会跟着我去领工钱!”
刘头看了一下道路修筑的长度,心里松了一口气——今天的修筑算是超过了语气,按照这进度,他们必然可以提前修完,到时自己这路段完工,不但能额外多领一份,说不准还能趁此机会,再包下一段路。
若是这样的话,那今年虽说没收成,也能将家里过的好点。
想到这里,刘头心里生出一些欣喜。
他虽然是工头,但掌握不了钱粮,这是县里重点关照的事情,又是郡里大人物亲自督促的,据说县君都亲自抵达一线督促,谁敢乱伸手,直接砍了。
这样下来,为了某种考虑,他这样的工头也只能领取自己的一分钱,防止出乱子——要是真闹出乱子,不说郡里的大人物,单说县君这关就过不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比寻常百姓多了不少利润。
其他农夫不知刘头的想法,可心里也是开始——发工钱时总是值得期待,一辈子忙着种地,为的便是求温饱和希望未来更好,当下有着这希望,所有人都倍感满足。
收拾完东西,上百人便随着刘头去领钱了。
官道中途,一处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虽然是临时搭建,但四面都有着帷幕,里面也有炉火生着,外面虽然有寒气,可里面却很温暖,炉子上还温着酒,又有几个小菜。
里面坐着几个人,其中三人穿着官吏服,这是县中吏员,而旁边一处,单独坐着一人,却是盘膝而坐,眼神微眯,似在闭目养神,身上的衣服则是玄镜司锦衣玄甲——却是一名校尉。
几个吏员正在喝酒,喝到半途,一个年岁最大,也看起来最有威望的,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悬镜司校尉,随即低下头,低声说道:“这次大家都不要动手了!”
听到这话,另外两人都是一愣,但随即就反应过来:“王头说的是,这次是郡里大人物亲自督促,县君也动了真格,咱们莫要犯了忌讳。”
两人都是点头。
大燕鬼神显迹,虽然治理更容易,可真正管理百姓的,乃是寻常的小吏,贪污克扣这是难免的,无论怎样都禁绝不了。
不过以往只要能办成事,办好事,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属于潜规则之内。
只是这却有个前提,不能坏事!
坏了事,死也不亏!
而这一次,是郡里大人物初次到来办的第一件事,县君都不敢有任何怠慢。
毕竟上任第一件事,要是出了岔子,天知道郡里那位大人物会怎样动怒?到时候就算杀个人头滚滚都不是稀奇事。
“就这么定了,大家手脚都干净些,不要乱伸手……丑化说在前头,谁要乱伸手,为防止牵连到其他人,到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不等县君动手,我第一个把他绑了!”第一个开口的吏员说道。
“王头放心!”
“我们明白,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搞事情。”
另外两人都是纷纷表态。
听到这话,王姓吏员这才脸色缓和了些,道:“好了,我们去分发银钱,完事后都各自回家。”
说完,他便将杯中酒喝完,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他们这番话说的声音低,可却不知道悬镜司的校尉身怀法力,莫说如此近的情况下,就算方圆数百米内的风吹曹动都能听到。
听着这三个吏员的谈话,这校尉不由洒然一笑。
他想起自己还未入悬镜司前,父亲也是某县的微末小吏,也曾审时度势为生活挣扎,只是这些都已经成了过去式。
随着他加入悬镜司,家里顿时改换了天地。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不由便有一些新的感悟。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无量度人。如我这般气道修行者,所求的是生命长存,自然吉利,鬼道看重的是如何终了,而人道却只是为了平安健康,活在这世上。”
“眼界不同,追求不同,地位不同……所有的不同,都只是因为根源的差异所产生。”
想到这里,心下不由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