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令白画短暂安静了几秒,但片刻后,却更加大力地挣扎起来。
门外的医生见状,连忙纷纷入内喊道:“不好,病人又要醒来了,快摁住她!家属快点出去,赶紧离开病房!”
眼看着几个医护人员又要把白画围住绑起来,纪舒华护住白画道:“她还没醒,只是在做梦,怎么现在可以把她绑起来?!你们一绑,她惊醒后看到自己被捆着,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医生见纪舒华怎么也不肯让开,顿时急得不行:“您今天刚来,不清楚她的情况,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没有,就是没有及时捆住,所以才变成这样的!”
“我理解你们做家长的心情,但是病人现在已经这样了,你们总不希望她的脖子上,能再多出一道窟窿吧?!”
医生的话令纪舒华浑身一颤。
医生见纪舒华能说得通,连忙趁机道:“病人已经产生了抗药性,我们想申请加大药量,需要病人的家属同意签字……”
门口的白棋闻言立即道:“上次不是已经加过了吗,怎么现在又要加?”
“正常人打了药之后,不可能这么早醒来,但是她每次都提前醒,这个情况非常危险。”医生道,“如果不加大药量让病人持续昏睡,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入特殊病房了。”
特殊病房,指的是那种墙壁经过处理,加了柔软的海绵,房间内的家具用品,全都是特制的。
所有送入特殊病房的东西,都经过层层检查,确保不会给病人造成任何伤害,才能送进来。
这样的好处是杜绝了一切危险,坏处是病人彻底失去了自由。
她将被关在囚牢一样的房间内,不能自由出入,每天吃饭,洗漱,甚至连上洗手间的时候,都会被人牢牢盯着。
“不行,不能送进特殊病房!”白书一听,立刻大喊道。
那种病房,他曾去偷偷看了一眼。
被关在里头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白书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怕过什么,但那天去特殊病房附近走了一趟,差点儿被吓破胆,回家后甚至还做了好几天噩梦。
白画现在的情况虽然糟糕,但还不至于到行尸走肉的程度,要是送进去,那他们将真的要失去这个妹妹了!
白棋喃喃道:“现在每天打药,白画的昏睡时间已经超过十五个小时,要是再加大药量……”
再加大药量,从十五个小时变成十八个小时,二十个小时……
那和特殊病房里的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见家属没再反对捆绑,医护人员拿着工具正打算控制住白画,一个人却突然拦住了他们。
医护人员抬头一看,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之前没来过,是今天被纪舒华带来的。
看她的模样,和纪舒华长得十分相似,也是白家人?
白家几个话事人都默认可以捆绑了,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反而跳出来阻拦,情况紧急,医生刚想把沈惠惠推开,下一刻,却听她道:“白画醒了。”
所有人一静,转头朝白画看去。
只见一直在昏睡的白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白画在梦里都不安挣扎,醒来后更是疯了一样大吼大叫,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白画癫狂的模样,怎么也没想到她这次醒来,竟然一反常态的安静。
纪舒华差距到,白画的目光虽然是看着她们所在的方向,但并没有聚焦在她的身上。
而是落在了……
沈惠惠的身上?
“……子……”
白画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她的喉咙受了伤,根本没办法发出完整的句子,只剩下模糊的发音。
“……几……”她说着,抬起手朝沈惠惠伸来,“几……子……子……”
“她现在很危险,别让她碰到人!”医生说着,立即就想把白画的手摁回去。
“别动!”沈惠惠阻拦道。
白画听到动静,像是一下子被惊醒了一样。
原本朝沈惠惠伸来的手一下子缩了回去,她有些惊恐地看了看四周,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扭曲起来。
沈惠惠沿着白画的目光,也跟着朝四周看了一眼。
白家很有钱,白画从小在白家长大,受尽宠爱,现在虽然生病了,但白家给她安排的病房,是医院内最好的。
像是一个缩小的公寓,大大的病房内五脏俱全,旁边还有个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
人如其名,白画在绘画上有几分天赋,出事前的职业是新派画家。
虽然住院治疗,但她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兴趣爱好。
病房内挂了不少画作,角落还摆放了画板画笔颜料等等物件。
沈惠惠的目光一一扫过白画的作品,最终停留在了卫生间的镜子上。
卫生间位于床的左侧,虽然与病床之间有推拉门隔开,但为了方便病人出入,推拉门长期都是开着的。
病人躺在床上,当调整到某个特定的角度,就能直接看到病床上的自己。
而此时的白画,最终的目光就停留在卫生间的镜子上。
她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恐惧,癫狂,扭曲,竟然全都是来源于自己!
不是几子,白画说的,是镜子!
沈惠惠迅速移到了病床的左侧,站在了白画的床边,用自己的脸挡住了白画看向镜子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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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二更◎
“你好, 你是白画吗?”沈惠惠道,“看到你,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好巧啊,我们长得居然这么相似。”
沈惠惠挡住镜子后, 白画的视线不得不停在了沈惠惠的身上。
看着沈惠惠浅笑温柔的脸, 熟悉又亲切,白画不自觉点了点头。
见白画脸上扭曲的表情渐渐褪去, 沈惠惠立即在白画身旁坐下。
“我的名字叫沈惠惠,是京都一名在校大学生。”沈惠惠道。
白画略微有些意外地扬眉。
沈惠惠本就是跳级上来的, 再加上先天体质的问题, 跟同龄人站在一起都显得瘦小许多,更不用说跟年长自己几岁的大学生比了, 看起来完全不像的。
白画喉咙受伤不方便开口, 沈惠惠就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一样。
白画一露出疑惑的表情, 沈惠惠就道:“看起来不像吧, 我出生在农村, 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好, 很多人都说我可能活不了几个月就会夭折,只有我的妈妈没有放弃我。在她的坚持努力下, 我终于长到这么大, 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健康, 但好歹我还活着……”
沈惠惠将自己的情况简单介绍一下,她话音落下, 病房内的人神色各异。
白画听得认真, 纪舒华微微低着头, 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白棋白书脸上神情都有些不适和尴尬, 倒是白启智专注地看着病房内的情况,光从脸上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
医生们没想到沈惠惠竟然能将癫狂边缘的白画拉回来,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沈惠惠。
所有人都以为沈惠惠要继续往下讲述她的成长经历,却听沈惠惠话锋一转,反问白画道:“听说你是一位画家,很擅长画人物肖像,可以请你为我画一幅画,画我吗?
“不是画我现在这个样子,而是假设我在健康的状态下,画出我该是什么模样。我想看看自己正常长大的情况下,会长成什么模样,可以吗?”
白画再次意外地看向沈惠惠。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听过这样的话了。
您是一位画家,请您为我画一幅画……
明明是画家在熟悉不过的请求,对白画而言,遥远得像是上辈子听过的话。
沈惠惠看到白画的表情,像是误会了什么,连忙道:“别看我还是一名学生,手里还是有点儿压岁钱的,可以直接支付稿费,或者你想要买什么东西,我也可以立刻去买来。”
白画一听沈惠惠误解了她的意思,连忙激动地摇头,甚至直接坐起来跟沈惠惠解释。
奈何她喉咙受伤,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粗糙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答应我了?”沈惠惠看着激动的白画,询问道。
白画连连点头。
“太好了!”沈惠惠笑道,立即起身,将一旁的医生拉过来,暂时顶替她的位置,挡住白画视线里的镜子。
随后沈惠惠走到病房另一端,将角落里的画本和画笔都拿了下来。
画本往上翻了几页,只露出空白的页面,然后重新回到病床旁递给白画。
白画一看到纸笔,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趁着白画接过的时候,沈惠惠的另一只手探到身后,不着痕迹地将卫生间的推拉门关上。
她的动作瞒得过白画,却瞒不过病房里的其他人。
纪舒华是今天才来医院的,一时之间看不懂沈惠惠的用意。
倒是医生和医护人员毕竟是专业的,看完沈惠惠的动作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白画醒来后,第一时间看向病房四周,看的不是他们这群人,而是她的画。
几子,是镜子。
当目光停留在镜子上,看到镜子中模样憔悴狼狈的自己,白画就发疯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向来疯疯癫癫的白画,今天突然一反常态,注意力一直被沈惠惠吸引。
不是因为沈惠惠长得像纪舒华。
白画在透过沈惠惠,看到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