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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逃不开
    秦景文走进包厢时,目光所及之处只有Oli一个人,丝毫不见钟轻斐的身影,心中暗自叹气,眉眼低垂,难掩落寞。
    Oli看到服务员领着一行人进门,立刻站起身,朝着兰罔屿伸出手,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兰导,您好,久仰大名,我是斐然娱乐的敖念衾。”
    “你好你好。”
    敖念衾招呼兰罔屿等人入座,一旁的巫屿安面露疑惑,适时开口问道:“钟小姐不过来吗?”
    敖念衾挂着职业微笑,滴水不漏地回答:“钟小姐有点事儿耽搁了,让我先招呼着,大家不用拘谨,都是老熟人,就当作普通聚餐好了。”
    秦景文抿了口茶,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内心却是惊涛骇浪,不知是因为待会儿能见到钟轻斐而兴奋,还是紧张。
    “也是也是,这不我们男主定的是景文,和斐然也算是有渊源。”
    巫屿安嘴比脑子快,未经思考的话一出溜就自己蹦了出来。
    好在,敖念衾并不在意,还心情颇好地打趣道:“那是那是,这缘分还不浅呢。景文之前在我们斐然,也是一棵摇钱树,你们选他,不亏。”
    “景文的演技,大家有目共睹,他能来演,我们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
    和巫屿安聊完,还得和兰罔屿聊,敖念衾有点后悔自己单枪匹马,应该多带个人过来,帮她分散火力。
    兰罔屿和敖念衾聊电影聊剧本,敖念衾听得直摇头,说她一个俗人,只爱钱,这种高雅艺术得和有品位的人谈论,一通话说下来,逗得兰罔屿哈哈大笑,这么爽快直白的投资方太少见了,之前有个煤老板投了他的电影,抓着他侃大山,从欧洲先锋派说到法国新浪潮,说最喜欢戈达尔的《精疲力尽》,搞得兰罔屿以为遇到了行家,越说越带劲。
    后来才知道,煤老板女儿是学导演的,他投资也只是为了了解女儿的喜好,什么先锋派、新浪潮,他都只了解一些皮毛,所以,对兰罔屿说的什么杜拉克、费里尼、安德烈·塔可夫斯基......一概不知。
    不过,能去了解女儿的兴趣爱好,总归是件好事,兰罔屿倒也不是特别排斥。
    只是,敖念衾的反应,是他从未遇见过的,还有些投资人,可能不是圈内人的缘故,很喜欢点评各个明星,上至老牌影帝下至新晋小花,说得还都不是演技上的事儿,私事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趴在床底亲眼见到的一样。
    一边的秦景文和纪许,倒是借着这个空闲的吃饭时间,对剧本进行了一次浅层次的粗略探讨。
    有一些小点上的见解,意外地不谋而合,出奇地一致。
    聊着聊着,菜品也都上了桌,只是钟轻斐依旧没有出现。
    敖念衾想着是不是该给钟轻斐打个电话问一问,包间的门在此时又一次被推开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钟轻斐朝屋内的人微微颔首,便走向空着的主位。
    “抱歉,来晚了。”
    敖念衾见钟轻斐出现,赶忙介绍道:“钟小姐,这是兰罔屿导演,巫屿安制片,以及两位主演,秦景文和纪许。”
    “这是我们斐然娱乐的董事,钟轻斐小姐。”
    兰罔屿率先起身,带着真诚的笑容,和钟轻斐握手问好,末了,还不忘竖起大拇指,夸道:“钟小姐,年纪轻轻,没想到眼光如此独到,投资了这部电影。”
    “兰导,您这是夸我还是夸您自己啊。”
    钟轻斐笑了笑,知道兰罔屿是个古怪的性子,只不过这话说得,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听着像是好话,又有点不像。
    “当然是都夸了。”兰罔屿也不含糊,从钟轻斐夸到自己,又顺便夸了夸今天刚定下的两位主演。
    钟轻斐这才把目光转向了秦景文,其实,刚进门时,她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秦景文,结果,只一眼,她就发现秦景文好像消瘦了很多,连带着肌肉都掉了。
    “钟小姐好。”/“钟小姐好。”
    秦景文和纪许异口同声,钟轻斐也回了声好,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这个饭局和兰罔屿之前参加过的饭局,截然不同,没酒桌文化,没吹嘘寒暄,但他总觉得拿了对方那么多投资,还是得表表决心。
    于是,主动拉着钟轻斐大谈特谈,一会儿聊剧情,说这个剧情国内没几个人敢拍,因为拍了也播不出来。一会儿聊秦景文和纪许,说秦景文虽然年轻但灵气十足,是个天赋型选手,纪许呢,电视剧转到电影,也扛得住大荧幕的审视,是很努力很专业的演员。
    钟轻斐倒不是什么肚子里没墨水的暴发户,只不过她不是很喜欢高谈阔论。
    听得开心了,才不咸不淡地搭两句话,说什么剧本是个好剧本,演员也是好演员,放心拍就是了,至于能有多少回报,不在乎哈,权当为了中国电影。
    兰罔屿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想起自己的怀才不遇还是真被钟轻斐这番不求回报的话给感动了,吃到后半程,就呜呜地趴在桌上哭,看得巫屿安无奈扶额,还要和钟轻斐解释,兰罔屿比较感性,加上酒精刺激,一时失了态。
    钟轻斐无所谓,不是感性的人,也拍不出“矫情”的文艺电影。
    留意到秦景文没吃几口东西,钟轻斐悄悄吩咐人去挽香阁打包了份桂花糕,摆好盘,端上桌。
    挽香阁的桂花糕甫一上桌,秦景文就认了出来,他不清楚钟轻斐的想法,但,视线一直停留在那盘子桂花糕上,久久无法离开。
    纪许倒是不知道什么内情,随手夹起一块,送入口中,眼睛顿时发光,兴奋地对秦景文说:“景文,试试这桂花糕,很不错。”
    钟轻斐虽然从坐下吃饭后,就鲜少光明正大地看秦景文,但也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余光瞥到秦景文提起筷子,夹走桂花糕后,还是暗自松了口气,至少是吃了。
    最后,因为兰罔屿实在喝得太多,饭局也就散了,问题是,除了兰罔屿,剩下的人滴酒未沾,全是他自己灌地自己。
    巫屿安一边架着兰罔屿,一边和钟轻斐告别,而后踉踉跄跄上了助理开过来的车,扬长而去。
    敖念衾紧接着离开,酒店大门口只剩下钟轻斐、秦景文和纪许三人,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正当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救世主谢辰加开着车到了,纪许悄悄呼出一口气,对着钟轻斐说:“钟小姐,我先走了。”
    “嗯。”
    纪许又转头对着秦景文,问道:“景文,你经纪人来接你了吗?要不上来,我们送你回家?”
    “他在路上了,纪前辈,您和谢老师先走吧。”
    “那好,剧组见。”
    “剧组见。”
    车子缓缓驶出,纪许朝着车窗外的两人挥了挥手,念叨着“再见”、“拜拜”
    ......
    满打满算,钟轻斐和秦景文分开也有一个月了。
    钟轻斐自认为自己够没心没肺,但还是每晚被梦魇折磨,睡不好觉也吃不好饭,想见秦景文可没什么立场也没什么理由,只好拙劣地用投资组这一场饭局。
    真是可笑,斐然娱乐什么时候,组过饭局了。
    憋屈死她了,可是,这样的结果,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秦景文当然也不像钟轻斐见到的这样冷心冷情,毫不在意。
    谁又不是在想念中挣扎,没被溺死,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一阵冷风吹过,带起了钟轻斐围巾一角,扫过秦景文垂在身侧的手,他想握住,明明已经弯起了手指,却在最后关头,不舍地放开。
    沉默,在两人之间肆意蔓延。
    钟轻斐不知道,身后的秦景文,近乎痴迷地盯着她。
    泊车小弟将钟轻斐今天开的那辆宾利欧陆GT开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将车钥匙双手递上。
    钟轻斐没有丝毫留恋,大跨步迈向驾驶座,猛踩油门,一脚轰了出去。
    秦景文仍然站在原地,望着早已不见踪影的尾灯,不知道该说钟轻斐狠心,还是自己自作孽。
    直到Lee姗姗来迟,还没下车就嘀嘀咕咕个不停,“堵车了堵车了。”
    “嗯。”
    秦景文和Lee一同上了后排的座位。
    虽然秦景文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苟言笑,面无表情,但按照这么多年来Lee的经验来说,此时的秦景文心情很不好。
    “《红绿》那边定的是一个月后进组,之前去交涉的两部电影,说是可以看你这边的行程再定开机时间,一年内都可以。”
    “嗯,那你安排。”
    “这个月有几场活动,12号B家品牌晚宴,18号的G家盛典和24号的手机代言新品发布会,还有1月6号的XX之夜。”
    “好。”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冷风裹挟着细雨,似是要从车子的缝隙中钻入,秦景文看着飘在窗上的细小雨滴,汇成一条条细细的水痕。
    “Lee哥,下雨了。”
    喋喋不休的Lee听到秦景文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望向窗外,胡乱地应和着。
    “嗯,下雨了。”
    秦景文讨厌寒冷的冬天,讨厌没完没了下着的雨,讨厌被人抛弃,讨厌只剩他一个人。
    偏偏,这些他讨厌的东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总在他的生命中循环上演。
    他逃不开冬天,逃不开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