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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ce 4 新的家人/新的环境
    隔天早晨爷爷介绍了一个人给我认识,他是爷爷好友的孙子。「柏凡,小朋大你一岁,所以以后小芃是你的姊姊,你们要好好相处。」
    季柏凡的处境和我很相像,他的亲爷爷在一场意外中丧身,原本就失去双亲的他,连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于是爷爷顺势收养了他,却让他保留原有姓氏。这是后来,季柏凡告诉我的。
    「你好。」他对我伸出友谊之手,我却没有握上去,而是哭了。
    我想爸爸,我想妈妈,我想要回到我原本的家!
    可是那就像是一个不会被达成的愿望,儘管生日的三个愿望都来拿许,依然不会被许愿之神聆听。
    他看着不停哭泣的我,一时间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我哭得停不下来,或许这样让庄严的爷爷不太高兴,他大声地斥喝了我一顿。「不许哭!有什么好哭的!做为许家人就是要有骨气!」
    我因为爷爷的吼声,吓得身体震了一下,泪水虽然停了,但我仍然抽抽噎噎。
    在餐桌上吃饭,更是一项酷刑。我坐的位置,对面是季柏凡,右手边则是爷爷。吃饭时候的我们也很沉默,只有爷爷偶尔问起季柏凡在学校发生的琐事,对于我,爷爷总是只用眼神看,然后什么都没说又继续吃饭。
    和我原本的家庭相比完全不一样。以前在饭桌上,我和爸妈总是笑得好开心,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一顿晚餐都要吃好久,都要妈妈半生气半玩笑的说:再不乖乖吃饭等等没有甜点吃喔。现在却吃得好沉默好安静,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
    爷爷的出现,不仅改变了我的住家,也替我办了转学。
    「以后你就跟柏凡读同一间学校,陈司机会送你们上学。」
    我连「不要」都来不及说,爷爷就自动替我决定好了一切。但我知道不是来不及,而是我不敢违抗爷爷的命令。
    我的生活一下子要适应好多东西,新的家人,新的家,还有新的学校。如果可以,我寧愿照旧不要改变。
    据说我们所就读的学校,是一些大企业家,或是有钱人读的贵族学校。对于我这个平民来说,非常的难以适应。
    「我带你去你教室吧。」季柏凡再次对我伸出友谊之手,而这次,我没有哭也没拒绝,将手放到他掌心上,任他牵着走。
    我没有读过贵族学校,所以也并不清楚原来上流社会的世界是那么黑暗复杂,看似单纯的眼眸里,原来藏了好多好多城府。
    如果可能,我真想做时光机回到过去,问问那些孩子们,你们知道你们几岁吗?眼神里为什么没有该是孩子的单纯呢?
    原以为这是个和平的班级,一下课,有几个女生微笑邀我一起去上厕所。他们的微笑跟季柏凡很像,都很友善。只是,当我一进厕所以后,却被带头问我的人一把推在地上。
    「欸,听说以前你是乞丐喔?」她不屑的嘴脸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我不是!」如果是现在的话,我一定会回:你才是臭三八咧!
    「像你这种俗气的平民有什么资格读这里啊,早点滚出学校吧。」
    说完,那群女生大笑起来,笑声很刺耳。那时候我不懂得反击,现在回想起来真想赏她们一人两巴掌!
    后来我的学校生活可以说是惨不忍睹。那天之后,我似乎成了被锁定的目标,开始了就是现在说的「校园霸凌」。
    只不过九岁的小孩还变不出可以至人于死地的花样,顶多就是在你的课本上涂鸦,剪坏你的体育服或是制服,再不然就是推你,然后对你泼水这种小儿科程度。
    班上没有一位同学声援我,大家都冷眼旁观。
    我站在洗手台前默默用水沾湿制服外套,清除上面的杰作,麵粉。
    那带头的臭三八集结她的臭三八跟班对我洒麵粉,洒完以后还说要驱除我这个平民恶灵。
    当下真想回她:你是脑袋有洞吗?驱恶灵要用盐巴,智障!
    「你还好吗?」我认得跟我说话的这个女生,她是我班上的同学。
    我对她印象很深,不是因为她的外表,更不是家庭背景,而是她常看着我被臭三八欺负,想帮我却不敢开口。
    对我来说,她算是班上同学对我比较没有敌意的群体之一。有些人会因为有人带头起鬨,所以也会参与一脚,就算原本没看我不顺眼的,也会一起加入霸凌的行列。只是她不同,她虽然想阻止她们,但凭她单薄的势力,想也知道下场或许会跟我一样。
    「跟我说话小心等下换你被欺负。」她看起来就是弱不禁风的样子。为了自身安全,请速速远离我吧,善良的孩子。
    「这套衣服给你。对不起,虽然我很想帮你,可是她家有权有势……大家不太敢跟她作对。」才九岁居然就在同儕间扮演这种角色,长大还得了?
    我点了个头,对她道谢,接过她手上的衣服和毛巾。虽然班上的人绝大部分都黑掉了,但还是有好孩子在的。
    我对霸凌我的那些行为,选择睁隻眼闭隻眼,反正那位大小姊的兴趣似乎就是以找我麻烦为乐,而她的欺负也是轻微程度,还不至于惹火我。
    也许对于那位大小姐来说,可能欺负一个始终不会反击,也不会求饶的人,她感到腻了,所以我一整天都平安的度过。中午没人在我午餐里加料,课本也没有新的涂鸦。
    我偷偷因为感到放松呼了一口气,这场霸凌好像结束了。
    「你还不出来在干么?被罚写作业了吗?」出声的人是季柏凡。我感到今天一天太和平,以至于我忘了跟他约定好的时间。
    我们理所当然住在同个屋簷下,所以也应当要一起回家。只是第一天他来我教室找我一起回家的时候,就被一群爱看好戏的孩子八卦喊着:羞羞脸,谈恋爱。
    我担心他会因为我的关係受到波及,才跟他约好以后放学就在穿堂等。我的处境已经很惨了,我并不想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对不起,我马上好。」我把残留在课桌上的书本全扫进书包,「好了,走吧。」
    和平的时间没有太久,只维持了可以说是连一天都还没过完就结束了,那位大小姐又出现找我麻烦,还是选在放学人少的时间。
    而这次,我感觉上她有怒火中烧,眼神恨不得想要把我杀掉一样。我又没得罪她?她到底跟我有何深仇大恨啊?
    她跟她一群三八跟班,弯身捡起石头,就往我的方向丢过来,就在这时,季柏凡却快我一步走到我面前,替我挡下了那些石头。其中一颗分毫不差的砸中了他额头左上角,鲜红色的小水珠,不停从额角一颗一颗冒出。
    见状,那群三八包括起头者也吓惨了,只好逃之夭夭。我想追上前讨公道,内心积压已久的怨气,我知道我要准备爆发了,可是当我看到季柏凡因为我而受伤,我便压下怒气,带他去保健室包扎。
    坐在车上,我既不好意思,也很愧疚地对他说:「对不起,害你受伤了。」
    他的回答,却让我意想不到。
    「你是不是被欺负很久了?」他不是怪我,也不是安慰我,而是问出这个问题。
    我一直没把自己被霸凌的情况告诉爷爷,一方面我认为欺负的程度也没造成多大的伤害,而且也许几天之后她就腻了,所以在爷爷面前我什么都没说。
    「你不要跟爷爷说,我不想让他担心。」我知道我的爷爷在商场上佔有一席之地,虽不到顶尖之最,但商人为了彼此的利益,倒也不会交恶到哪里去。
    所以若我告诉爷爷,请他出面帮我,说不定能让那位脑子进水的大小姐收敛,可是我一句话都没说。
    因为我……
    「你是不是以为爷爷不爱你?」我惊愕地瞪大双眼,转过头看他。
    为什么他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正想问他,司机却开门请我们下车,到家了。
    一进家门,爷爷看见他额头上的白色纱布就开口问话了。
    「怎么受伤的?」爷爷的语气很平静,但两道皱起的浓眉显示出不悦。
    我不知所措交叠手指,刚刚他还来不答应我的请求,我希望他不要大嘴巴向爷爷道出我所有的事……
    「不小心跌倒撞伤的,没事。」
    他没有告诉爷爷。为什么?
    「去换衣服准备吃饭了。」爷爷看看他,又看看我。
    我跟着他的脚步走上楼,在他进房前我喊住他。「刚刚为什么你没说出来?」
    他看了我几秒,缓缓地开口,「我不喜欢打小报告。你不要我说,我就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