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夕 作者:步步(原名步飞烟)
六十八,血引
夜凝夕 作者:步步(原名步飞烟)
六十八,血引
我穿着白色的和服,端坐在塌塌米上,专心致志的摆弄着这些清寂古朴的玄色茶具。
北月说过,茶道贵在心将流水,身与浮云,则可清净无非。
所以,他在心绪纷乱的时候总喜欢泡茶,闻一闻茶香,便觉天地悠然,烦恼尽去。
第一道茶泡好了,我双手端起茶杯,高举齐眉,奉给坐在对面的人。
他单手接过,咕咚一声,一口而尽。
我无奈的笑了笑,“接茶时要用双手,品茶要分三次喝完。你这样不守规矩,破坏了饮茶的乐趣。”
对面的人看到我的笑容有瞬间的失神,恍惚的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我转动着茶杯,轻快的说“说到底,我还是要感谢你。没有你的护送,我们回不了皇家。”
他慢慢放下茶杯,半垂下眼,清醇的声音里夹杂着难言的艰涩,“不用对我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开始清洗茶杯,准备第二道茶。
“凝夕姐,真的不用我做些什么吗?我说过,谁要是欺负你,我就要他不得好死。”
看着他鸷残忍的眼睛,我淡淡一笑,轻轻抚着脖子上仍疼得钻心的伤口,嘲弄道
“那千万别忘了,最后解决掉你自己。”
他的手神经似的抽搐了一下,没再说什么,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我没再理他,兀自忙着自己的事……
第二道茶泡好后,我将茶杯递给他,平静的说“乔伊,他是我哥哥。”
他谨慎的双手接过,规规矩矩的分三次喝完,然后将杯子轻轻放在身前,慢慢抬起头,在那一瞬,掠人的眼眸出一道嗜血的冰冷,
“他欺负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你的哥哥。”
我静默的看着他,那双异常美丽犀利的蓝眼睛,此刻正酝酿着暴雨狂风。
这不是一件好事,这双眼睛的主人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他拥有了能让天地变色的本事,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起他的愤怒。
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阻止这毫无意义,却必定是你死我活的争斗。
杀戮血腥看的太多,我累了,也厌倦了。实在不想再看见血,特别是为我而流的血。
“乔伊,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别手这件事。”
他眼色一暗,“你以前教过我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
“你小看了皇家的力量,他们或许不善于攻击,但绝对于防守。再说皇家有日本内阁做后盾,一个组织再庞大也敌不过一个国家。”
“可是,我担心你……”他一时情急拉住了我的手。
我吓得浑身一颤,脸色刷白,匆忙将手抽了回来。
对面那人的脸色却比我还要难看,嘴唇都在发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终是没说出来。
我微颤着端起茶杯,轻饮一口定了定神,没再抬头看他。
空气在悲哀的沉默里慢慢冰冷,黄昏的风有些萧瑟,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半晌后,他说 “我知道了,只要你没事,我就什么都不做。”
“谢谢……”
“不用。”
他烦躁的揪了揪额前柔亮的黑发,我知道,这是他的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他小时侯就是这样,一有什么不痛快,就拿自己的头发出气。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习惯依然没变。可是除了这个,其他早已面目全非。
心口泛起一阵苦涩,那苦涩渐渐凝聚,却化成不可言语的沉痛,像岩石一样盘结在心里,压得人几乎窒息。
“凝夕姐,今天我就走了,临走前,你能不能……像小时侯那样……再抱抱我”他俊颜微赧,低声嗫嚅道
心有些抖,可碰触到他淋漓着哀求的眼睛,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长长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
他像个孩子一样,缩成一团躺在我的腿上,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用手指轻轻梳理着他亮如锦锻的黑发。
这一刻,时间仿佛回到那段单纯无忧的岁月,没有□裸的欲望,没有残忍的伤害,没有冰冷的索取。
简单的依赖,脉脉的温情,全心的呵护,曾经是我们之间的全部。
可是,回不去了,当他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压在我身上的任意掠夺的那一刻,往昔的情谊都已尘封为历史,化作了烟云。时间在那一刻定格,仿佛一个标志,纪念着一段快乐的逝去。
思及此,我的眼睛有些潮湿了……
“凝夕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当时我像狗一样被人按在地上任意欺凌,是你救了我。我当时以为自己遇见了天使……”他闭着眼睛,天真的说着
我吃吃笑了起来,弯起拇指敲他的脑袋“傻瓜,你见过杀人不眨眼的天使吗?”
他转过脸看着我,蓝色的眼眸亮的动人,喃喃的说
“在我心里,你就是天使。一个带给我温暖,教会我坚强,无所不能的天使。当时我就想,有了你的保护,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开心的笑着,一脸的幸福甜蜜。
我了他越发迷人的脸,心疼的说“可是,我这个‘天使’没让你见到天堂,却将你引进了地狱。乔伊,有没有怨过我?”
他只是摇头,“不!路是我自己选的,从没怨过任何人。我义无返顾的走下去,只盼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强大到足以保护你,让你不用再被那些禽兽欺负。可是……”
他停顿了一下,强韧的肩膀耸了耸,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我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自己也变成了禽兽。”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凝夕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你,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你…..”
手指上沾着他的泪,滚烫炽热的温度像融化的铁水,几乎将我灼伤了。
我俯下身,轻轻环抱着他,温柔的拍着他的背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不要难过,我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他宽厚的肩膀微微的颤抖着,把头深深埋进我的怀里,像只受伤的幼兽,绝望无助的哀鸣,
“凝夕姐,为什么你爱的人不是我?”
我抬起头,看着满院朝霞般绚丽,流风回雪般飘摇的樱花,我也在问自己,我为什么不爱你?
如果,爱可以选择,
如果爱你,可以让我少痛一些,
我想,我会选择爱你
可是,爱情是造物外的法度,无法选择,不能掌控。
所以,乔伊,我可以把你当作我的血至亲,可是,我无法爱你。
夜黑了,星亮了。人走了,茶凉了。
我倒掉上一巡的旧茶,刷洗茶杯,准备着今天的第三道茶。
内室的门被拉开,我的小哥哥北月填补了对面的位置。
“乔伊走了?”
“恩”我淡淡的应了一声,专注的摆弄着我的茶具,
北月神色复杂看着我,似乎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说
“对不起,我尽力了。”
“唔”简单应了一声,表示我知道了,然后继续忙我的茶
“凝夕……”对面的人急急的叫了我一声
我抬头看着他,淡淡一笑,“总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北月上前一步,猛的拉住我的胳膊,用力的摇晃着 ,心疼的撕喊着
“你醒一醒吧!他不行了!救不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面对现实?”
茶杯掉在塌塌米上,溅了我们一身的水渍。
覆水难收,就像一个人即将流逝的生命。
“我的茶……”我哀叫一声,使劲挣开他的手,拿起抹布拼命擦着塌塌米上的水。
北月踉跄了一下,跌坐在那里,轻轻的摇头,晶莹的瞳仁里充溢着满满的无奈和心疼。
看着洒在地上毫无生气的褐色茶渍,我的手哆嗦起来,几乎撑不住身体,眼泪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
这些日子,不敢看,不敢碰,不敢想,不敢听,躲避着关于他即将死亡的一切讯息。
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没有骨气的做着自欺欺人的美梦。
我承认,我胆小,我懦弱,我没用。如果这样能换来的他生命,我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可是,北月却告诉我,他快死了,他快要死了!
生命会在他那具形销骨立的躯壳里萎缩,体温会一丝丝流失,最后只剩下一具冷硬恐怖的尸体。
不!,我不要这样!
我会疯掉,一定会疯掉!
手渐渐攥成拳,发疯般的敲打着坚硬的地,无声的泪水终变成绝望悲怆的哀啸,喑喑哑哑的钻出喉咙,宛如野兽濒死前的破碎撕鸣……
北月看不下去了,一把抱住我,“凝夕,别难过,你尽力了,你已经尽力了。为了给他续命,你的血几乎都要抽干了。”
我抬起泪痕遍布的脸,任的拉着北月的衣襟
“北月,我不要他死,求求你,救救他,我求求你……”
他看着我,沮丧的说“对不起,是我没用……”
连北月都说没办法,那么现在怎么办?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我用手捂住脸,悔恨,愧疚,绝望,恐惧,像一只只凶残的猛兽,几乎生吞活剥了我。
突然,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进大脑,挥之不去。
“北月,我记得皇家有一种血引术,用有抗药体质人的血做药引,连最难解的毒都能化解。我就是一个……”
“不行!”北月厉声打断了我,“这种方法要把毒种在活人的体内,用那人的血做引子。你那不是救人,是以命换命!”
“我的命本就比正常人短,再说以我的特殊体质,说不定能熬过来,不一定会死。”
“那是痴心妄想,毒种在身体里,它会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没有人能预测出来。我不能让你冒险。”
北月的态度是从没有过的强硬,我咬了咬牙,冷然道“你不让我做,我就自己做。到时控制不好药量,危险更大。”
“你……”惊讶和悲愤让他的脸涨得发紫,他浑身颤抖着,狠狠的说,“随便你!起码你不是死在我手上。”
他愤愤的站起来,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
我浑身一凛,踉跄的追了上去,仓皇的跪倒在他脚下,死命的拉着他的衣角,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北月,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冷的说,“站起来!”
“不!,北月,求求你。我一生都为别人而活,只有这一次,我要听从自己的心。我的心告诉我,我不要他死。北月,我不要他死!”
我颤抖着身体,匍匐在地上,在北月面前,没有尊严,没有骨气,撕心裂肺的痛哭哀嚎。
灭顶的悲伤和暗无天日的绝望排山倒海而来,如肆虐无情的洪水将我的意志,我的神,我的骄傲,我整个人,冲毁击溃得像一滩烂泥。
有水,落上了我的发心,我抬起发红的眼睛,看见这个宛如樱花般飘逸淡雅的男子,竟哭得一塌糊涂。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他那美丽的眼睛里一串一串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他拖起我绵软无力的身体紧紧的搂在怀里,手攥成了拳,泄愤似的拍打着我的背,悲哀着我的不幸,却怨恨着我的不争。
“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能?怎么能?”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也想知道
纷纭世事,我们恰如其逢的相遇,却只是老天的一个玩笑。
“北月,帮我救他,不要让我的生命,只是一场笑话。”
他哭得更厉害,双手紧紧搂着我,搂得我的骨头咯咯作响,仿佛手一松开,我便会随着那清冷的夜风,飘散无踪…….
“可怜的凝夕,你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才好?”
夜风呼啸,樱花飘零,萧瑟的秋天,离别的季节。
可是,司夜,我怎么能忍心,任你带着满心的绝望凄凉离我而去。即使整个世界陪着我一起悲伤,我也不愿就此与你天人永隔。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哪怕真有来世,我又到哪里去追寻你漂泊的足迹,你伟岸的身影,你桀骜的灵魂。
我是个笨女人,笨得连今生都把握不了。哪敢期盼来世,还能得到你如若今生的爱怜和眷念呢?
所以,我只要你今生好好活着,活在与我同样的天空下,呼吸同样的空气,倘若如此,即使要我摧心蚀骨,我也心满意足。
血引,是皇家一种古老的解毒术。很久没有人用过了,如果不是小时侯和北月偷看过舅舅藏起来的医书,我们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如此古老神奇的解毒术,舅舅却从来没想过要教给我们。
原因就是,这种方法往往要以命换命,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必需要一个天生具有抗药体质的人。
皇家近一百年来,有这种特殊体质的人只出现过两个,一个是我的祖母,她也是皇家最好的炼药师。
另一个就是我。
我看着那美丽的蓝色晶体,它是那么的玲珑剔透,纯洁清净。谁能想到,它竟然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上帝总喜欢赐予毒物纯美的外表,以此来迷惑世人的眼睛。
就像,最致命的蛇,有最美的纹理,最毒的花,有最迷人的丰姿。
从今天开始,北月就要把这美丽的毒药种进我的身体里,用我的血作孕育他的温床,让它在里面茁壮的滋长,蔓延,侵蚀。
然后耗尽生命的养分,与这凶恶的魔鬼做抵死的抗拒,经过一番纠缠撕磨,升华成解毒的药引。
我静静的笑,浪漫的想着,司夜,这过程倒像极了你我纠葛不清的爱情。
美好,甜蜜,却凶残,致命,甚至让人痛不欲生……
可是,当北月用淬过毒药的银针,一一扎进我全身上下每一个位。
当那冰冷的银针贪婪的吸食着我的血,狡猾的钻进我的里。
当那美丽的毒药慢慢侵蚀我的心脏,扼杀了我的呼吸。
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以前遭受的痛苦和它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开始还能勉强保持清醒,可是随着时间的延续,那剧痛随着血游走到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神经都变得异常敏感。
当看到北月那双白皙好看的手,拿着银针抵触着我脆弱的皮肤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心都在哆嗦,手在不住的颤抖。
为了不让他看出我的恐惧,我紧紧的揪住着自己的大腿,隔着和服都能拧出一大片紫黑。
这种痛苦尝过一次,没人愿意尝第二次。
可是,种毒过程却不是一天就可以完成的。
每每被这难以置信的痛苦折磨的半死不活,窒息昏厥。醒来后,总能看到北月痛楚的眼睛盈满了泪水,搂着我,一遍一遍的哽咽着,“凝夕,放弃吧,你撑不下去,撑不下去……”
我总是抬起手,一言不发的擦掉他汹涌而出的泪,待他哭够之后,对他笑笑,“北月,没你想的那么疼,我能行!”
他只是哭得更凶,可是,种毒的过程依然要继续。
在我以为自己快撑不下去了的时候,这苦难的历程终于结束了。
可是,接下的过程却更加磨人,
这凶残的毒药和我自身的抗体,把我的血之躯当作撕杀的战场。
当两种药力在我体内翻涌抗衡的时候,只觉得肝胆俱裂,五内俱焚。
随之而来的是不断的高烧,昏迷,身体麻痹,厉害的时候,甚至抽搐,呕血。
第一次把殷红的血喷在北月雪白的和服上,看着他惊惧慌乱的脸,我只有对他安慰的笑着,半是玩笑的说
“原来呕心沥血就是这么回事……”
北月楞楞的看着我,突然走过来,狠狠甩了我一个耳光,
然后,还没等我回神,就一把搂住我千疮百孔的身体哭得泣不成声。
我心疼的拍着他的背,用无声的语言安慰着我的小哥哥。
我知道,他是痛极了,也恨极了。
想想自己真是罪孽深重,连北月这种悠然出世的人,都跟着我受尽折磨。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如在九重地狱走过一巡。
我发作的越来越厉害,有时候一天要好几次。
清醒的时候,看着镜子里那张被疼痛折磨的形容枯槁的脸,被药物消耗的瘦骨嶙峋的身体,我总是倒吸一口冷气。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我自己都感到恐怖。
北月已经不肯再见我,他说每见我一次,就恨不得把我杀了,把自己也杀了。
我听了只能无奈的笑笑,相比失去司夜时的恸哭,现在,我很喜欢笑。
生命的诞生大致是相同的,生命的逝去却千态万状。
如果,这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光景,我愿微笑着离去。
我们是哭着来到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我希望这最后的,褪去了美丽,冰冷,讥诮,只留一丝干净的笑容,可以带着我心满意足的离开,这是一种平衡。
当我的血终于可以入药的时候,我已经昏迷数天,神智不清了。
睁开眼睛,看见被我折磨的憔悴凄苦的北月,我没有力气说话,慢慢探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疲惫无力的点了点头,接着死命的抓住我的手,在那骨瘦如柴的手上勒出一道道红印,恶狠狠的说
“你满意了,他活了,你完了,你彻底满意了吧!”
我笑了,笑得那么舒心,那么纯净,我感觉清新可爱的阳光全部照到了我的身上,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耀眼的金黄……
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凝夕!“北月疯了一样喊着我的名字
“嘘……“我闭着眼睛,一脸幸福的轻轻呢喃着”我没有死,只是有点累了。还没看他一眼呢,我舍不得死……”
当我能站起来去看他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那箩正守在他身边,看见我进去,她微微躬了躬身,就一言不发的走了。
我坐下来,近乎贪婪的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沉静俊美的睡容深深刻进脑子里,做我一生的记忆。
他的气色好了许多,依然瘦削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呼吸很平顺,心脏虚弱却顽强的跳动着。
突然,他好象发噩梦似的,剧烈的扭动起来,眉心拧成了川字,双手紧紧的攥着拳,手指泛白,筋骨突起。
我不知道他在梦中见到了什么,但我想,应该是很痛苦抑或很恐怖的事情,我看到他的额角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伸出手,想擦掉那令人发痒难受的细汗
这时,只听到他咬的牙齿咯咯作响,一个人的名字清晰的从他雪白的牙缝中狠狠咬了出来,
“轩辕凝夕……”
我的手仿佛被烙了一下,反似的缩了回来。
楞了一会,我抱着膝盖,茫然无措的看着他,看着他被那个噩梦折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既然这么舍不得,又为什么要离开他呢?”不知什么时候,那箩站在我的身后
我没有回头,眼睛始终盯着眼前的人,放低身子,下巴搭在膝盖上, “北月都告诉你了吧?”
她走过来,端正的跪坐在我身边,眼睛同样注视着他,“我很惊讶,你千辛万苦把他救活了,却要我把他带到望月家去?”
我转过脸看着她 ,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很美,现在依然如此。
一双美目勾魂摄魄,樱唇柔嫩香滑,细腻的肌肤吹弹可破,是所有男人的梦想。
但这不是全部,那箩身上有一种忍者特有的神秘气质,加之清冷犀利的目光,这就使她媚而不俗,艳而不妖。
普通的美貌可以让部分男人倾心,而这种特立独行的美可以让很多男人疯狂。
“那箩,你爱他,对吧?”我突然说
她蜷缩了一下,眼睛看着不知名的远方,凄楚的笑了笑,“可是,他不稀罕。除了你,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我淡淡一笑,转过脸继续望着他,轻声说“我快死了……”
她很惊讶 “那你还要我带他走?”
“我不想他再死一次。那箩,如果你爱他,就答应我,不要把在皇家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对他说,是你救了他,他会好好对你的。”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我,有可怜,有同情,似乎还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你还能活多久?”
我仰起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叹息道“也许是一个月,又或者是一年,谁知道呢?挨一天算一天吧。”
“你……爱他吗?”
我笑了,眼睛亮亮的“你说呢?”
她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我,什么都没说。
“明天,就带他走吧,在他醒来之前……”
西面的天,是一片凄艳的晚霞。
淋漓的霞光染红了我的脸,我看着自己的手,真的很奇怪,它能予夺生死,却无法掌握命运。
抬起头,看着天边那抹殷红的血色残阳,忽然发现,黄昏原来还有另外一种隐喻
夕阳下坠,黑夜才会降临。
司夜,原来,你的开始要用我的结束来换取,你想到了吗?
造化,竟是如此的匪夷所思,难以捉。
这时,远远望见北月的身影,他一言不发的路过庭院,看都不看我一眼。
“北月……”我叫了他一声,声音透着恳求。
他后背一僵,顿住身体,接着长叹一声,走过来将我拉进怀里。
我把脸埋在他前,汲取着他的体温和迷人的淡香,感觉好舒服。
“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北月,我不能让他死。”
“所以他不会死,死的是你。你会慢慢被“殇尽”折磨死…..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哭了起来,眼泪弄湿了他的和服。
他叹了口气,掏出手绢为我擦眼泪,“小时候都没见你哭过,现在可好,全补回来了。”
我破涕为笑,“北月,我想看烟花……”
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尽情的绽放,天空是一片璀璨的辉煌。
仰脸看着星斗阑干的无垠苍穹,我双手交握,对着上天许下一个愿望。
“司夜,你看,烟花多美。不过,没有那一夜的漂亮。”
“司夜,知道吗?那晚是我第一次看烟花,看过一次就迷上了。那晚的情景曾无数次在我的梦中出现,每次都是笑着醒过来的。这是我的小秘密,我都没有告诉过你……”
“如果,你知道了,会不会很得意呢?”
我嘻嘻笑着,猜想着他知晓时的表情,好象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
直到那一片璀璨在我的眼中渐渐沉寂,漆黑的夜空留下死一般的苍凉寥落,我轻轻的说
“司夜,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身边的人还在沉沉的睡着,我说的话,他听不到。
“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我苦笑了一下,双手抱着膝盖,前后摇晃着“可是,我后悔了。司夜,没有你,我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转过头看了看他,他睡的还是那么熟。
俯下身,轻轻的贴着他的脸,“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为什么我们没有好好珍惜过?”
冰冷的泪滴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他眼珠转了转,那滴泪从颊边滑过…..
我楞了一下,用指尖去擦,可是,怎么也擦不完。这不是我的……
我又惊又乱,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人没有醒,眼泪却从他禁闭的双眼一滴一滴滑出来……
“司夜,你…..,在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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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血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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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血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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