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舞弊案如今仍在崔玄微手中。
周盈若消停了一阵。
承恩侯府中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只有周妙云院子里换了张美人榻,说是年头久了木头坏了,躺起来总是吱吱呀呀的。
初冬时节,东都落了场大雪。人人都道是好兆头。
当今陛下的寿辰便在十一月里,为此陛下特地赏了宴,请各家大臣带着家眷,到宫中赏雪。
周盈若本来不想去。
一来,她仍是不习惯东都处处人多嘈杂的场面。
二来,去了宫里,恐怕会见到崔玄微。
但奈何宫里的帖子发下来,指明要带她这个多了的叁小姐进宫。
承恩侯府门前,停了数架马车。
大雪盖住门前两座石狮子。遮住了两头狮子威武的身形。
周盈若哈了口寒气,将手从手拢中掏出,去接落下来的雪。
“啊嚏——”
一旁周妙云打了个喷嚏,瞅了眼周盈若,瞧见雪花在她白皙掌心融化成水。
“你不怕冷吗?”
“不怕。”周盈若摇头。
这是数月来她最高兴的一日,“我还没见过下雪呢。”
“别玩了,小心着凉,啊——”周妙云说着,又是一个喷嚏。
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炉,暖暖偎在怀中。
不远处周询听见她连打两个喷嚏,凝望过来,却只挨了周妙云狠狠一瞪。
若非是昨夜闹得狠了,满屋子里都是腥膻味,她何至于要开窗散味,闹得险些着凉。
周妙云跺跺脚,看着在寒风中面色仍旧红润的周盈若。伸手去摸摸她手背。
好暖!
“真羡慕你,身子这么好。天生有福气,我就不行了,一年到头来总是吃药,奶娘都说我是药罐子托生。”
“大概是在东南待久了,你若是在那里待上一年半载的,只怕也不会怕冷!”
周盈若弯唇,余光瞥见周妙清跟着大舅父一起从府门出来。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也说给我听听。”
周妙清今日装扮得着实惹眼,一身宫粉花绸裙,素底淡花,柔柔艳艳,衬出一双清丽的眼眸。
周妙云挤挤周盈若,“在同盈若说起东南的事情,她说她不怕冷,是因为在东南待得久。若我也能去东南养养,说不准身子便会好很多。”
“东南风物是好,但终究比不上东都。你整日里有丫鬟婆子前后伺候,还不乐意。天天乱想什么。就知道贪新鲜。”
周妙清淡淡的。
瞧着周盈若与周妙云挤在一处,十分亲密的样子,便就有些吃味。
对着周盈若笑道:
“倒是你,刚回东都没多久,便跟妙云亲近起来。只怕还要胜过我这个与她一同长大的表姐。”
周盈若摇摇头,发觉这位大姐姐微妙的敌意。
只能笑着含混过去。
“妙云姐姐多半就是喜欢贪新鲜。倒是大姐姐今日瞧着倒着实好看。不只是裙衫,就连发髻都格外精巧。”
“哪有,不过是今日侍女手巧了些。你若是喜欢,来日便叫你的侍女到我那里学学。”
被赞了一声。
周妙清却板起了脸,显然很是不快。
瞧见远处的承恩侯府夫人在瞧着自己。她面色一白。
“不与你们说了,快些上马车。一会儿就要启程了。”
周盈若点头,又瞧见周妙云冲自己挤眉弄眼。
“大姐姐今日打扮成这样,还不是因为宫里传了消息,今日陛下便有意在宴上替世子指婚。大舅母恨不得全府的人都知道大姐姐要做世子妃。今日自然要给她装扮的好看些!”
雪花仍是那样的雪花。
风也并未凛冽起来。
只是没了手拢。
周盈若的手背还是被冻得有些发红。几片雪花斜斜落在她眼睫,险些眯了眼。
周盈若揉揉眼,拢住手掌哈了哈气。待掌心回暖,方才回过神来。
远处侍女已经搀着周妙云上了马车。
“盈若,你还不过来?”
周盈若轻轻嗯了一声。
承恩侯府门前的马车,不急不缓朝着宫门驰去。
只留下雪地上深深浅浅几道车辙。
*
长信宫中,自暖炉中氤氲出来的香气飞入殿中。
玄衣女子搁下朱笔,瞧了眼窗外飞雪。
一旁女官见她终于停笔,上前替女子拢住太阳穴,轻轻揉了起来。
“陛下可是还在替世子殿下忧心?”
今上崔昭闭上了眼,眉心有隐约的皱纹。
崔昭年不过四十,在位却已有二十余载。
二十余年来,从少年时诛杀乱军到后来几次的朝堂动荡,从未有一日有今日这般叫她觉得为难。
“玄微自小性子便冷,却又执着过重。若是能改了这毛病,倒真让朕挑不出错处来。”
女官也蹙眉。
“可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物。世子殿下还年轻,等多长几岁,便会明白的。”垂头却瞧见崔昭鬓边的白发,眼中一黯。
崔昭摇头
“他在静室待了几日?”
女官低声:“叁日,不曾进过水米。殿下伤好未愈,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熬不住······”
崔昭面色不变,睁开眼,一双与崔玄微颇为仿若的凤眼,只是崔昭的眼神却更凛然。
“叫人去问他到底要如何答复朕。是要应下这门婚事,还是要违逆朕的意思,不做朕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