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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欲识生前君大数01
    一个被铁鍊拴着,衣着破烂的妇人跪在酆都的城门前,说什么也不肯走。
    「求求您了……鬼差大爷,我的儿子还小,不能这样放着他不管啊……」
    「生死簿上记载您的阳寿只到今日,这是天命,不能违反。」
    穿着一袭白色长袍的男子冷着脸道。
    妇人听闻,再说不出话来,用手蒙着脸呜呜地哭泣。
    「严朔,不如咱再给她一点时间,至少让她回去安排自己孩子的事吧,至少……给她一个机会向家人道别。」
    持铁鍊的黑袍男子说。
    白袍男子面露不悦之色,因为这已经不是他大哥头一回放水。在他的认知里,地府的规矩就是一切,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打破的,如果今天放了一个人走,那往后每个人都会这样要求,生死簿上的数字就失去了权威意义。
    而且,要是这回又没瞒住,城隍老爷可是会很生气的──
    「好啦,你快回去吧,时间有限,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走好啊!」
    他边这么想的时候,黑袍男子已经把妇人放走了。
    「我知道你是担心被发现会受到惩罚,但是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黑袍男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人有了情才是人,你现在就是缺这个字。」
    他反射性地闪开:「我们已经不是人了。」
    黑袍男子愣了一下,然后一脸认真地:
    「做鬼,也一样。」
    *
    「你们想见他?」
    「当然想啊!」
    我忍不住说出来,被胡子越白了一眼。
    「我不能把顾客隐私透露给外人。」顾渊把身子往前倾了一点:「不过如果你们愿意付出相等的代价,我是能帮你们问问。」
    「什么代价?」胡子越问:「你要的应该不会是钱吧?」
    「我不收钱,只要你能把『魄』借给我一段时间。」
    顾渊看着我,我从他的眼里读不出任何情绪,只觉得很冰冷。他虽然一直在笑,但这笑容中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感。
    「你能把『魄』借给我吗?」
    顾渊站起来,走到我身边。
    我看了下胡子越,他也愣住了,竟什么也没说。
    「你说的这个『魄』……是三魂七魄的魄吗?」
    好半天我只问出了这么个白痴问题,顾渊点头,说他原本不是这么老的,是因为某件事情用光了真气,无法再保持年轻。顾渊说人的「魄」蕴含着身体大部分的真气,如果说「魂」是生命,那「魄」就是让生命保持运转的动力,魂魄彼此相生相息,缺一不可。
    我说那我要是把「魄」给你,我不就掛了吗?顾渊答其实不会,「魄」是跟随七情六慾滋养于物质之中,所以丢失了很容易再长回来,只是这段过渡期可能会常常意识不清,特容易被鬼上身等等。
    我问他到底要我的魄干嘛,他说他要变年轻,好回去找一个人。
    「你要找谁?」
    「你不认识。」
    你不认识他,他也认不出我。顾渊说着,不知怎地听起来有点悲伤。
    我又瞄了胡子越一眼,他正摸着下巴沉思,儼然是在考虑这办法的可行性。
    「为什么是我啊?他的魄不行吗?」我指着胡子越道。
    「不行,阳气不足,不人不鬼。」
    可恶,好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们两个考虑考虑,我这边的条件是不会变的。」
    顾渊说完,收拾桌上的茶杯离开大厅。
    胡子越一把揽住我的肩膀,摆出一个超闪亮的商业性笑容:「兄弟。」
    「干、干嘛?」
    「你今天帮我这忙,回头我给你补补?看你要人参还是燕窝还是啥,保证不打折扣。」
    唉……虽然我是不会去计较这个,反正这风险也不高,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只是就这样答应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你就这么相信顾渊?」
    胡子越没说话了,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兴奋。我大概了解他的意思,他不想放弃任何可能的线索,他是真的很高兴,好像目标已经达成那样那么高兴。
    我还是同意了。
    顾渊让我脱光衣服,在我身上写满符咒,还要咬着一截桃枝,我活像是个食人族的祭品。顾渊掐了剑诀,顶着我的额头,他一边念咒,我竟一边感觉到身体里有股热气正在往外跑。我看不见自己的「魄」,但千真万确能感觉得到它,我知道它正从我的脚底一路往上流到额头,再流进顾渊的身体里。
    我的身子越来越冷,顾渊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年轻。
    他的驼背挺起来了,头发、眉毛变得墨黑,手指上的皱纹渐渐消失,最后终于变成了那张照片上年轻脱俗的样子。
    我只看了他不到一秒鐘,忽然两腿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在了胡子越的怀里。他没来得及抓住我,我狠狠地撞在地上,当下我心里只有两个字:
    我靠!
    这声「我靠」在我醒来的时候原封不动还给了胡子越,他捧着一个冒着蒸气的大陶碗,说这是佛跳墙,问我要不要吃。
    我才知道自己躺在床上昏了一天一夜,现在已经是隔天的晚上九点。
    这盅佛跳墙当然不是胡子越燉的,他特别衝去山下买,买了又衝回来,最特别的是,这回没有附上收据。
    说白了味道不怎么样,可却是我吃过最难忘的佛跳墙。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简直像是在坐月子,胡子越怕我被鬼上身,不只不让出门,连床也不让我下。我不知道顾渊是不是见到了他想见的人,但那之后一个电话号码真的来到了我们的手上,胡子越看着电话,止不住地偷笑。
    就在拿到电话的当天晚上,黎皓跟蓝沐雨来找我们了。
    「有、有鬼出现了。」黎皓喘着气说。
    「不是鬼,是夜游神。」
    蓝沐雨也同样很喘,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我赶紧让他们坐下来休息,胡子越刚才吞了安眠药睡下,可这回事情看上去有些严重,我还是冒着被揍的风险叫他起床。
    脑袋还没开机完成的胡子越晃呀晃地走到了客厅,趴在沙发的椅背上,黎皓还没开口,他就先说这次得加钱。
    「为什么?」
    「老子高兴!」
    好吧,反正也管不了那么多,黎皓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蓝沐雨拿了黑无常的锦囊回去之后想了很久,自己到底还该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蓝沐雨或是陈天送?他想继续以「蓝沐雨」的身分活下去,但也不能放弃前世的目的。
    最后他还是乖乖照着锦囊上说的做了,他想不管后面会发生什么,最少他得撑过这一关。蓝沐雨并看不见鬼,但是他能够感受到阴气的存在,日夜游神出巡的时候,就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每当蓝沐雨觉得空气开始变冷,他就躲进房间把门窗关上,他知道自己在躲避一个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敌人,而且还是以生命作为赌注。
    但日夜游神也不是省游的灯,如果说黑白无常是城隍老爷的爱将,那祂们就是左右护法,论阶级还是法力都更胜一级。就在几个小时前,夜游神发现了蓝沐雨,祂像是一团雾气般鑽进蓝沐雨的卧室,与他正面对峙。
    蓝沐雨还是第一次看见「神」,向来冷静的他也乱了阵脚,他不明白自己已经好好地封住了阳气,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跑!
    但他误打误撞做对了一件事,他跑走之前拿尸油泼了夜游神一身,祂发出怪异的哀号,忽然又不见了。
    蓝沐雨趁机衝去篮球场找黎皓,两人骑着车赶到我们的别墅,只盼着能争取多一点时间。
    胡子越听完,脑袋也清醒得差不多了,他丢下一句「等我一下」,一个人进了房间,没多久,他抱着一堆傢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