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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集 迷途的爱 186 从来,捨不得
    接连两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米迦叶和魔蓓儿的例行换药检查,谁也不见,闭不出户,引起了他们两人的注意,「小梓的状态不太对。」米迦叶口气凝重地对大伙说。
    「她怎么了?」婪燄皱眉,这两天心里是万分焦急,可碍于米迦叶他们说女人谁也不想见,连小月这个心头肉都拒绝了,他们这些大人自然更不可能坚持要进去了,深怕又惹得女人不快,这才压抑自己想见女人,想陪在女人身边的衝动,把心思都放到查出稻禾和对方的秘密上。
    「我们和她说话都不太搭理,放在床头的凝神药量一直在减少,但是我们都没见她有什么情绪的起伏,不明白她为何会自己吃药,整日就是躺着或坐在床上不晓得在想些什么,简直就像整个人缩在保护壳里,回避抗拒外面世界似的。」魔蓓儿担心的皱着眉。
    「依她现在的状态,我不再建议她服用凝神药这种镇定情绪的药物,否则她的情绪会越来越低落。」米迦叶说。
    「那就快把药收了啊!」雷湛烦躁地说。
    「不服用药物,她的情绪会好转吗?」凌问。
    「我不能保证,面对一般抑鬱的患者是有能促进其情绪兴奋的药物,但是我实在不敢改药给她,那种药与我们对抗涅槃的方针是相衝突的,就怕人情绪好了,死得也更快了。」米迦叶解释。
    「不用药的办法有吗?」婪燄绝对不能接受任何会危及到女人性命的办法。
    「前天晚上我就说过了,你和丹艷的精神创伤需要治疗,拖着不管再受刺激,很有可能会无法再清醒,很显然她现在又受到刺激了,目前正面临到清醒与发疯的崩溃临界点,她恐怕是本能感觉到危险,怕自己真的完全崩溃才会一直服用凝神药压制情绪。」魔蓓儿叹气,「解铃还需系铃人,刺激也有顺序,首先我们必须先搞清楚她最新遭受的刺激是什么,一步步往前解回去,才有可能治好她的精神伤害。」
    「最新……。」凌几乎没有细想,直接看向撇除米迦叶他们,最后与对方交谈的人。
    稻禾一收到视线,「我?怎么可能是我?」冤枉啊大人,他又不是那个人的谁,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好吗?连忙摆手。
    「怎就不可能是你了?」雷湛挑眉,这个男人别于婪燄或者凌,最起码他们三人之间还算知根究底,然而这个叫作稻禾的男人,身分是那位身世、年岁成谜,不隶属任何一方,也与每方势力皆为交好的神祕丝尔摩特学园长不说,就连他和那个女人是从何相交相熟,他们三人相互讨论之后才发现,竟没有一人清楚,不是在格达密切,不是在蔓陀国,不是在金多司,就连青青镇婪燄也私下问过魔蓓儿他们说也不是,唯一猜测到的可能只有以前的求学时期,可当时的婪燄把人看得那么紧,也不曾见过女人与学园长有什么频繁的私下交流,没有人搞得清楚这个男人与那女人是怎么熟悉的,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交情,能让一向中立不管事的稻禾来到金多司协助婪燄,没有达到生死之交是不可能的。
    那么,问题来了,稻禾和那个女人的过命交情从何而来?
    「你为什么能这么篤定?不然你把前晚和那女人说的每一句话重新讲给我们听听,我们就能自行判断是不是你。」凌顺水推舟的说。
    婪燄虽然没说,可从头到尾都在微笑观察他,不错落稻禾的一丝表情,只为抓住破绽,稻禾在心里咬牙切齿,这三个男人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看了八辈子也没见过他们像现在一样同个鼻孔出气!
    「真不是我,我和小梓又没什么感情纠葛,与其说我,不如怀疑雷湛吧?他和小梓既有感情瓜葛,又按照婪燄的说法他和小梓曾在酒窖内不愉快过,你们怎么不先问问,他当时是不是对小梓说了什么难听话?」稻禾说的时候是有底气的,毕竟依照他在花园里找到那女人时的状态,怎么看都是受了雷湛他们的刺激。
    雷湛一震,脸色倒印证稻禾所说的僵硬难看起来,在场人看见,各自心中已有了然,「你对她说了什么?」凌转移矛头指向雷湛。
    「我……」
    『因为我背叛你,和阿瑟音上床,所以你给他上,因为我背叛你,私自跑回格达密切,所以你让不认识的男人上,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不自己把腿张开求我?爱我就求我上你啊!』当时的自己被酒精麻痺了理智,放任自己把自责伤痛痛苦全部撒泼到对方身上,才会不由得说出那种刺人的话。
    「你对她说了什么?」凌等不到雷湛的回答,再次重申。
    他怎么说的出口?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错误造就对方的悲剧,不想承认自己同婪燄一样是伤害她推她跌入地狱的刽子手,所以就懦弱无耻的把错都归咎到对方身上,想要对方跟他一起痛到窒息,看看对方能不能找到方法解救他,雷湛闭嘴的沉默了。
    气氛随着雷湛的默认冻结了起来,婪燄很是愤怒,想要破口大骂,但他又何来的资格?不管雷湛骂得有多难听刺耳,就算当时他真的赶不及,让雷湛强上那个女人成功了,他也都没有资格指责雷湛,因为雷湛的所作所为他全都对那个女人做过了,甚至更过分的…也做了,彷彿这世上所有能做的坏事他都施加到了那个女人身上,他没资格,所以他只能默默坐着,任由怒火烧疼他的五脏六腑。
    「呵,」讽刺至极,对他们,对自己,「我真搞不懂,她到底爱你们什么?」凌的妖媚容顏上是一抹森冷的浅笑,从以前他就恨他们,凭什么他们总能对那个女人予取予求?现在他也忍不住恨她,为什么事到如今还对他们念念不忘?
    别说你,就连那个女人自己也不懂,稻禾同情的瞟了凌一眼,不过好在没人再关注他了,偷偷松口气。
    一瞬,稻禾猛然一凛,警戒的瞥过去,正好与一双锐利的金眼对视,不…不会吧?稻禾背脊冒出冷汗,不动声色的偷偷捏紧手把,故作没事转头看向米迦叶他们,「现在你们觉得该怎么做比较好?」立即执行话题转移大法。
    如果是攸关到感情就麻烦了,魔蓓儿和米迦叶默契的互望一眼,不是他们清楚女人和这几个男人的纠葛,坦白说就连相对最熟悉的婪燄,他们都不知道他和女人过往的事情,何况还是这名叫作雷湛,自称是女人丈夫,九年来却从没见过一次的男人,尤其格达密切在这九年来战事频传,狼王亲自领军的消息并不隐密,他们游走各地时多少也有耳闻,不过是额外证明,比起婪燄那张金额堪称比天高的悬赏令,这个叫作雷湛的男人并没有在大动作的寻找女人,反而更热衷于富国强盛。
    雷湛的薄唇抿了抿,决定道:「我去跟她谈谈。」
    「要谈什么?她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是和你谈出来的,你还嫌谈得不够?」魔蓓儿没好气的翻了白眼。
    「……我去道歉。」雷湛不甘愿在他们面前示弱,还是硬逼自己诚实。
    「哈,道歉要是有用,这世上还会有那么多神经病?」魔蓓儿嘲笑。
    眼见雷湛脸色越来越森寒,米迦叶拉拉魔蓓儿的衣袖,希望她适可而止别再刺激人了,说句难听点,在场的人都非是凡人,对于魔蓓儿的口无遮拦,按照他们本身的地位和脾性应是不需也不会忍受,然而会像是置若罔闻的放纵,也不过是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此时此刻在现场的每一个人,都被那个女人在乎着,谁也不想惹得那人伤心不快,所以再不爽,忍着!
    「她不是神经病。」雷湛恨恨地低下口气,「有病的,是他!」毫不客气地指向婪燄。
    婪燄拉开一抹弧度恰好的微笑,「我不否认。」耸耸肩。
    「这几年,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凌冷笑。
    「那得是,怎么说我也是个当爸的人了。」这次连眼睛弯起的角度都宛若经过精密计算的精准合适。
    那张笑脸好欠揍啊!雷湛和凌在桌面下的拳头握得不能再紧。
    稻禾默默取下眼镜,用衣角擦擦镜片,不予置评。
    昏暗的房间打开门是明亮的走廊,素白的长裙是质料顶级的柔软棉料,裙襬下半截小腿以及脚掌捆满了白色的绷带,左手掌处有着如同纹身般的艷红图纹,微低垂着头,使人看不清脸面,裸露的脖颈是几乎与白裙顏色相同的肤色,即便在光线充足的走廊上,无声晃过也犹如游魂。
    几乎是在踏出房间的瞬间,还在交谊大厅内讨论的眾人就收到了消息,雷湛和婪燄同时起身打算出走,「别!」魔蓓儿急忙拦下。
    「你拦什么!要是张梓又乱跑或者去做什么傻事怎么办!」那个女人要是出一点差错,这个什么御毒人前圣女赔得起吗!雷湛暴躁着,心里尤其慌张,因为那个女人在发疯时曾说过,她不想活了,她活累了。
    「丹艷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她会有所行动就代表是种在自救的表现,你们感情的事是我们这些外人谁也无法插手的,但也因为如此丹艷才会找不到求助对象,要我说最好的办法是把她和你们所有人分开,你们肯吗?肯的话我就让开。」
    「你!」雷湛气结,谁敢再把那个女人从他面前带走,他就跟谁拼命!
    分开,金瞳一缩,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扭曲,不!不可以丢下他!他不能没有那个人!双手微颤,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动手,他想杀了她!杀了这个说要带走女人的魔蓓儿!
    米迦叶见状,眉头一扯,稍微往前的护住魔蓓儿,凌也靠近,「你们俩冷静点。」嘴里虽然提着两人,手却扣上婪燄的肩膀,雷湛衝动易怒是檯面上的事,但他双眼还算清明,不像这位闷不吭声,一向冷静的眼神已经浮动些许狂乱。
    唯独还坐在椅子上的稻禾无声叹了口气,把头仰靠到沙发椅背上,没看他们,望着华美的水晶灯,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如果你们除了得到她,什么想法也没有的话,就给她一点时间静静吧!别忘了,她也是人。」
    雷湛和婪燄顿住,浑身僵硬。
    婪燄用力闭了闭眼,忽视内心的躁乱,「知道了,先下去吧!」妥协的坐回椅子上。
    来回报的人欠身退下。
    打开副卧室的门,却发现里头早已没有人跡,迟钝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深想,便见梅远远走了过来,「小梓你怎么来了?」梅习惯性的观察我全身,柳眉微蹙,「你的鞋呢?」地板那么凉,万一对方着凉怎么办?
    「……伊莲妠呢?」声音有点沙哑。
    梅一怔,「小梓我送你回去休息吧!」回避问题。
    「伊莲妠呢?」像是没有听见梅的话,固执地问。
    「小梓……」梅还想说什么,却在目光接触到不远的后方后一滞,嘴里的话改变,「小姐在楼下,我带你去。」
    宅邸一楼,并非最顶级的房间,而是宾客们或者主人准备外出时就近的休息室,即使如此,现在里头的寝具用品全都是亲王府内最为顶级的,原因无他,只因为里头目前躺着的,正是多拉斯亲王的前夫人。
    当梅领着我进去时,帕金格正在床边统计资料,「梅你怎么那么快就……」帕金格边说边从手札中抬起头,看见我,愣住,「小…小妮子你……」怎么会来这?婪燄没道理会让对方知道这件事啊!
    我像是没看见人的直直上前,停在床边,凝视那张睡容安详的脸,帕金格和梅在门边附耳几句,帕金格点点头,又朝我走了过来,拉了一张椅子给我,我却一动也不动,他只好主动扶我坐下,向我解释起伊莲妠现在会这样的前因后果。
    在听见婪燄有心因性性功能障碍时,杏眼微微睁大,「这么多年,其实婪燄的恐血症从未痊癒,直到你失踪,和现在你的血无法再作食用,他都是硬逼自己饮食兽血,而且食量明显低于正常值,勘勘达到能支撑生活所需的量而已。」帕金格把一份医学纪录放到我手中,「就如我多年前在阿克劳蒂亚城对他说的一样,你是他精神世界的支柱,一个武力再怎么高强,手握大权的强韧妖怪,精神世界一旦崩塌也不过沦为废物,任人宰割,他从不是你和所有人看到的那么坚强,毫无破绽,他放任你成为他的弱点,最致命也最轻易便能摧毁他的弱点,假使你愿意,你就是最容易毁掉他的人,只要你死了,他也会跟着死。」
    帕金格看见纸张边缘被手捏出皱褶,小脸仍是木木的,没有表情,轻叹口气,「说这么多,其实也就一句……」
    「他从来都,捨不得你。」
    感觉到肩膀被拍了拍,周边的人退开,听见关门声,我像是脱力般的瘫躺到椅背上,呆呆地望着沉睡的伊莲妠,许久,宛若看了一世纪,「噗…呵…呵呵…」单薄的肩膀因笑一耸一动,「…哈…哈哈哈──」笑到捧腹,抚额。
    然而,一滴眼泪却从眼角流了出来,有了起头,其馀的眼泪也开始争先恐后的,滑过苍白的脸颊,至尖瘦的下巴坠落,「哈…太蠢了…哈哈…太蠢了……哈咳咳咳…」
    笑到岔气引起咳嗽,腹腔挤压,一股温热的腥甜溢出口中,染红手掌,我不在意的在那张婪燄的诊疗纪录上抹了抹,「什么嘛…捨不得?他怎么可能会对我捨不得?他们那两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对我有什么捨不得?他们根本没把我当人看过啊!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心情好时就摸摸我,对我好,告诉我我对他们很重要,心情不好时就辱骂我,强迫我,斥责我不准痴心妄想,他们根本不会爱上我这个低下卑贱的人类。」
    「你说这就像对宠物一样?嗯,我也这么觉得。」我自言自语的点头,「要是今天我是你,他绝对不会给我什么二选一,休眠药这种东西,就是直接扣着我的脖子,先灌进我嘴里再说,毕竟宠物这种东西怎么能危害到女主人的生命?即使他对你不是爱情,你依旧对他不可或缺,是他人生的女主角,而我,也许对我会有亏欠,但是他也会想着,反正等你好了,再给我解药,以后对我好一点弥补便可。」
    「所以你也别生气他要你选择,他会给你选,已经是他对你的仁慈,这样的仁慈绝大多数人可是没有的,这世间的好与坏都是需要经过比较的,听完我说,有没有觉得他对你其实一点也不残忍?因为他的残忍都给了我,……他们都是。」
    嚥了嚥口腔里的血水,铁锈味使人不适,「不过不是我要嫌你,你要对他做那种事,怎么也不先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就会告诉你,光是衣服脱光躺在一起并不会成功,至少不能选择迷晕他,而是要下春药,直接上垒成功才是,顺便在自己身上多划几道伤口,证明是他强迫你,你挣扎无效,假使还是没上垒成功,你也要用手帮他发洩出来,把那体液抹到自己双腿间,再算准帕金格他们固定去看诊的时间,这样不就人证物证都有了吗?再加上男方醒来后感觉到发洩过的舒畅感,肯定是想赖也赖不掉的,当然,别忘了你要加上几滴眼泪,因为他最捨不得你哭了。」
    「人单纯是好事,单纯的人想使坏也不是件错事,自己想不出好办法,但至少要懂得找寻帮手,你来找我,我会帮你的,也能再多教你几招对付他的办法,坦白告诉你也无妨,你太急了,我早就已经都安排好,算准他绝对会对你不忍,要是你没做这件事激怒他,直到我死前,他都不会做出选择,你怎就不能再多等等?我再活也活不过半年,半年对你们妖怪是多么短暂的岁月,你怎么就不能再多点耐心,静观其变?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说到这里,我就不禁想起另外一个人,她叫作阿瑟音,嗯…身分大概就像是你对婪燄的存在,于雷湛也是至关重要,不可抹灭的女人,是姐姐、初恋情人、人生导师,不过她比你我强多了,人家可是狼国的第一女战神,那个武力值可是吓吓叫的,你说,她和狼王是不是很般配?」
    「嗯,我也这么觉得,从第一眼见到她,第一次看见她和雷湛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我就觉得真正适合他的女人就应该是那个样子,喔你别担心,我也觉得你是最适合婪燄的女人,不是说跟我比,比起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女人而言,你们和他们就像天生一对。」
    「当时的自己太年轻,看得还不够透彻,而她也同你一样,急,急着拥有那个男人,急着把我除掉,你们怎不好好想想,假使我真的对他们那么重要,他们怎么可能还会接受别的女人?他们又不像我,被命运摆弄着,明明就能只爱一个女人,只对一个女人好。」我笑着感叹地摇摇头,「要是你们愿意再多花点时间等等,遇到现在的我,我肯定会帮你们的,如何设计那两个男人,如何让那两个男人离不开你们,更甚者如何教那两个男人永远也不发现自己的心意,令他们以为你们就是他们今生所爱,我相信我们三人联手,那两个男人是怎样也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的。」扬起的嘴角变得残忍。
    「到时候,只要把恨留给我和他们,这样多好。」笑容又变得满足。
    「嗯?」像是有人说话般的侧耳倾听,「你问我,那我怎么办?」
    「你放心,我一个人也会活得很好,因为,」水光波澜的杏眼是如寒潭般的冰冷,「我一点都不想要他们施捨的爱情。」
    「若非……」恨恨地咬了咬牙齿,咬碎后半段的话语,「我恨他们,可最恨的,是自己,输给命运的自己。」纸张被捏皱成一团。
    安静了半晌,「你知道吗?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加起来很短,可是你在我的人生中佔了一大半的岁月,从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喔…那是在我十八岁时,婪燄因为误喝了他们班同学给他的,参进媚药的饮料,一时失控夺走我的第一次…对,又是强暴,」我冷冷地笑了笑,「在他高潮的时候,他喊了一句〝伊莲妠,我爱你〞,我永远也忘不了,你的名字就这样闯入了我的人生,从那之后,他每次抱我时,我的内心深处都忍不住在想,在他眼中抱着的人是我吗?还是上着我,想着你?…哈,那时的我很蠢对不对?更蠢的是,藉由那句话得来的心碎,我再也无法假装不知道自己爱他,对他而言只有性,我却认认真真的爱了。」
    「后来学期结束,拍卖会那里一直等不到我这项拍卖品,通知了尤弥尔,他派人来到丝尔摩特,在婪燄听见你希望他快点回家时,他欣喜的,忽视了在他面前求救的我,当时的我真的不恨他,因为…他只是不要我了而已。」
    『我知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人要守护,所以…我不会怪你的。你只是…不要我了…而已。』
    「跟着雷湛去格达密切,一开始是为了逃避,想忘了那个没有心的男人,没想到会从此参与进雷湛的人生,我在格达密切待了七年多,曾经的我很幸福,幸福到他说的每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说他喜欢我,若他为王,他的后只会是我,他说他之所以成为王,是为我,所以他会履行他的承诺,娶我为妻,这一等,我等了七年,受尽歧视排斥,听遍冷言怒骂,我努力告诉自己撑下去,必须为了他撑下去,就像他在为了我努力成为一个好狼王一样,只要他还需要我的一天,我就会咬牙承受那眾人仇视讥讽的目光,就算这个世界对我充满恶意,只要他还对我好,愿意珍惜我,我就会无悔地继续爱下去。」
    「呵…无悔地爱下去……谁知道,他哪需要呢?撞见他和阿瑟音有如乾柴烈火般的床事,我甚至连进去抓姦在床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我是多么害怕,怕我好不容易抓在手中的幸福会因此而溜走,怕我又会变得一无所有而不敢去面对未来,想跳湖自杀,结果却被婪燄救了。」我苦笑,「他骂我,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兇我,问我到底为何要寻死?我……怎么说的出口?怎么…告诉他,我视为丈夫的爱人正在和他的初恋情人上床?呵,我怎么说的出口?」痛苦的泪水再次涌出。
    「那一夜后,雷湛再没相信过我,认为我腹中的孩子是婪燄的种,认为我不过是对婪燄求而不得才转而选他,明明就是他有错在先,只因为我懦弱的在婪燄身边逃避一夜,就全权推翻我跟了他多年的情感,我这些年的隐忍付出,所有的信任就化为乌有,…不…他从没信过我把他看得比婪燄,比自己,比任何人还重,或许是因为年少时阿瑟音曾拋弃过他,也因为我曾和婪燄在一起过在先,他从不相信我…我真的爱他,胜过一切。」
    「反正…对他也没差,毕竟在他心里,王位与国家早已胜过所有,他可以放弃雷湛的身分,成就狼王,他可以捨弃我的爱情,成就国家,他看不见我的付出,在国家大事面前,他可以忘记对我的每一个承诺,谁教我…只是一个卑微如尘埃的人类。」
    「后来,孩子死了,青芽也死了,我在格达密切唯二拥有的,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还活着,在这七年多的岁月,我什么也不剩,一人,两手空荡荡的,站在王殿的城墙上,望着烧死下毒害死我孩子的人以及青芽的广场,不明白的问着,身为人类错了吗?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我不曾伤害过谁,不曾做过任何坏事,为什么我得受到这样的对待?歧视排斥,辱骂嘲讽,就连我倾心去爱的那个男人也嫌弃我,讽刺我说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真心爱我,因为……」
    『你太天真了,不只是我,就连你那情人吸血臭虫,全天下的人都会在乎,没人会跟下等物种认真的。别碰我!也不看看我的身份?狼王岂是你这下等人类可随意触碰的!』
    「我是下等物种,我是人类。」掩面痛哭。
    「本来…本来我还不想相信,拼命告诉自己,我错的只是爱上错的人,抱着回家的希望去到蔓陀国,认识了凌,」我抹了抹眼泪,撑起笑容,「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温柔宽容,为了保护弟弟忍辱负重,好到明明我的身分被皇甫祺发现用以要胁,我也捨不得走,贪恋着那种美好,就像我曾幻想会与雷湛过的生活一样,一男,一女,一个孩子,一个家,每天都想着再待一天就好,趁雷湛、婪燄他们还没找到自己,再多待一天就好,就算皇甫祺告诉我凌恨人类,我也还是懦弱的抱着瞒一天是一天的心态窝在他的身边,私心想着,也许他会对我不同,没想到……」
    『看在你尽心尽力照顾箏儿的份上,明天,别再让我看见你。』
    「他向我证明了,有时候,即使你什么也没做,光是身为人类就可以是最大的错误。」扬起的唇角颤抖,苦涩至极,「他就像婪燄和雷湛,推开我,放任我在地板上打滚,泥泞中挣扎,忽视我的求救,只因为他恨人类,而我是人类。」
    『就因为我是人类,所以你们才会否决我吗!皇甫靖凌,你回答我啊!』
    「什么温柔,什么蜜语,于他们这些天之骄子而言,不过是随手的施捨,像我这种人的真心比比皆是,他们一点也不在乎。」讽刺道,「所以即使皇甫祺说的话再伤人再难听,我也觉得比他们说出来的话还来得好,最起码,他不会说一套,做一套,他给了我在这世界里,在他们那三个人里,不曾有过的真实感。」
    「他不是个好人,不是个好父亲,可是个好皇帝,但成败已定之后,他却愿意放下恩怨,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归隐生活,我真的有在考虑,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真实,至少未来,无论遇到再怎么不堪的坏事,他也不会为了安抚和讨好我而骗我,这样的真实感令我感到安心,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情爱了,只想找个坦诚相待的人,即使他从不是个好人。」杏眼变得有些空洞,「我要的,已经这么少了,可老天爷还是不愿意给我。」
    「往后好像是老天爷嫌我还不够悲惨似的,又让雷湛来撩拨我,一口一句他爱我,他已经娶了我,哈,我在他身边待了七年多都等不到的,才离开不到半年就全补上了,你说,男人是不是很贱?他又开始给我诸多承诺,为我们描绘美好的未来,美好到我寧愿瞎子摸象般,蒙蔽自己的理智,说服自己再赌一次,再信他一次,他说他已经知道错了。」
    「但是,当他说要离开几天的时候,我就知道,又来了,他又要骗我了,什么山间小木屋,什么他喝酒我跳舞,什么一家三口幸福生活,全都要化为泡影。」
    「事实就如我预料,自己果然又被猪油矇了心,噁心死我了,就连后面发生的每一件事,全都令人作呕!」小脸阴狠。
    「最噁心的是,原来什么根深蒂固的爱情不过是场游戏,是场比赛,我不过就是他们掌中的玩物!」杏眼不再清澈,而是污浊的仇恨,「他们凭什么这样玩弄我,伤害我?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创造出我的神,「凭什么他们就要我爱他们无怨无悔?凭什么我就只能待在他们其中一人的身边?不过就是一场骗局而已!」
    「若不是他们,我怎么会过得这么惨!直到现在,成为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竟然还对他们这些始作俑者拥有爱情,我恨哪!恨这无法根除的爱情,恨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玩弄人心的君王,这世上我最恨的……」
    『比起雷湛我更恨你,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我最恨的,是还爱着他们的自己!」眼珠用力瞪着,破裂微血管的,血丝填满整个眼白,就像一隻鲜红如血的眼珠,「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要我选择?他们根本不配我爱!还敢在那里大言不惭地要我选择和谁在一起,他们……他们……」哽咽地咬着下唇,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眼泪倘佯。
    『也许,还真让我找到办法了。』
    泪眼婆娑间,看见稻禾掛着一抹极其萧瑟的笑容,『你说你穷极一生力气也无法改变命运,九世以来皆是如此,那如果去改变命运轨跡的人不是你呢?』
    稻禾随我一屁股的坐进花圃中,仰头望向天空的半月,『以我们这些渺小的存在想要去与天抗衡,说好听点叫作不愿妥协,说难听叫不自量力,凡事皆有天注定,天注定……』稻禾嘲讽的笑着摇摇头,『那假如去改变注定的,就是一开始设下注定的神呢?』
    『你…你的意思是……。』我愣愣地看着他。
    『雀儿喜能有机会死而復生,是因为凤凰神台上残留你第一世身为创世神的神力,那照这道理来说,能重新治好在这世上已无药可医,病入膏肓,准备踏进棺材的你的人,也就只有那两个人了吧?』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前世的记忆,什么前因后果也不晓得,不过就是个比一般妖怪还厉害的普通狼族和血族。
    『当年在他们决定自封神力随你轮回之前,曾被各窃走过一丝神力。』
    『是谁……』这么大胆?敢拔狮子的鬃毛,我震惊。
    『还会有谁?当然就是赤业那傢伙啊!』稻禾失笑。
    我一怔,赤业……当年的赤业不就是……眉皱起,『对,就是这世的皇甫靖凌。』稻禾证实我所想。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他啊!当年他那个人阴阳怪气的,就唯独对你还会说上几句好话,人人都知道他想赢那两位想疯了,当时他偷走以后就不管不顾的逃走了,那两位因为心思都在策画下次遇到你之后该怎么做,也没想去搭理他,我本来以为他偷走神力是想挪为自己私用成神,没想到那两位踏入轮回后,没过多久赤业也跟着去了,直到后面几世,我才对神力的去向有了隐约的猜测。』
    『什么猜测?』
    『猎魔族。』
    我愣住,『不过小梓啊!要是婪燄和雷湛取回那丝神力,他们极有可能会恢復记忆,一旦恢復全部记忆,他们就会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有可能比赛就会提早结束,到时我们所有人势必难逃一死,这是场以世界,万物苍生作为筹码的赌局。』稻禾注视着我,一贯带有精明促狭的睿眼是看过千年的疲惫,『怎么样,要试试看吗?』
    「呜…我怕……」颤巍巍地轻声吐出,「我怕……」要是他们想起所有之后,才发现他们不是爱我,不过是认真在比赛而已,那我该怎么办?小月该怎么办?魔蓓儿、米迦叶、稻禾……所有的人都该怎么办?
    这场比赛一结束,所有的人都会死。
    「我的运气那么差,万一输了怎么办?我已经把我的人生输掉了,我怎么敢再……」以全世界人的人生去作赌注拚输赢?何况这里头还有我的孩子。
    低头哭了好久,直到哭累了,仅存啜泣,重新睁着红肿半开的眼睛,「今天来找你,我只是想来看看,也许这个世界没有那么残忍,好人…一生都没做过坏事的好人,」就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会有好的下场。」自己之所以悲惨,不过是因为运气太差了而已。
    「没想到,连你也成了这样。」苦笑,手松开,湿烂的纸张飘落,伸手去握住那隻安放在身侧的手,是暖暖的温度,「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悲伤自责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本来…我还在想,如果…如果你能和他幸福的话,那…也不愧对他对我造成的那些伤害了。」
    「结果……我还是害了你,你明明…就是最无辜的人啊!」像隻脆弱小兽的呜咽低嚎,「这世界…为什么对好人这么不公平?」彷彿为她申辩,也为曾经的自己哭诉。
    痛到喘不过气的捉住衣襟,用力喘气几回,找回呼吸的频率,「对不起,拉着你和你说了那么多。」歉疚的扯扯嘴角,「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一个…像是年轻时候我的人说说,〝你看,多年以后的张梓变成了这副德性,可悲的,可怕的,贱人〞。」
    垂下眼帘,收回自己的手,摇晃起身,「帕金格说你明天就要离开金多司了,我想我们以后也没机会再见了,预祝你万事顺心,一切安好。」
    绕过椅子往门口走几步,停下,「对了,我忘了告诉你,稻禾说他找到可能治好我的办法了。」
    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不过,我打算拒绝他,因为我实在不敢赌了,曾经义无反顾的勇气,早在这十八年的跌跌撞撞间,磨耗光了,所以……就这样吧!」语落叹息,蹣跚走出。
    摇摇晃晃,前进的方向不是自己的客房,拖着越发沉重的步伐,来到府邸角落的酒窖,晕黄的光线,环境早已整理,没了狼藉,反倒清空着,目光仅仅低垂,不看那一排排空的酒架,怕又想起雷湛当时说的一言一语,来回晃荡两遍,像是找着什么东西,却一无所获,只好让自己扶着酒架坐下,弯腰扫视酒架下方的空隙。
    还是没有,原本空洞的眼神更加黯淡了,不过在满地残骸中,被人一不小心收拾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罢了,都是缘分,就像自己与他们,从来都是,有缘,无分。
    即使这么想着,额角还是贴着地板,盯着架下的阴影发愣,迟迟不肯起身。
    『张梓,你别那么固执好不好!』陈彬又气又无奈的皱眉唸道。
    一颗泪珠滑落,流过鼻樑,打湿石地。
    霎时,一隻手掌递到视线之中,一只金黄色宝石的银戒坐落在掌心,我睁圆眼睛,撑起自己,视线随着那隻手往上,黑发的男人正掛着一抹不比自己哭泣麻木神情好到哪去的惨兮兮,讨好意味浓厚的小小笑容。
    『我可以答应你不去打扰她,但是我要跟着她。』婪燄才刚坐下没多久,冷静下癲狂的情绪后,看向魔蓓儿,『我保证,就只是跟着,……可以吗?』
    所有人一顿,不难听出请求的意味,这个高傲的男人……魔蓓儿默默点下头,侧身让开,一阵微风,再定睛一看,原本的椅子上早已没了人影,魔蓓儿又注意到另外两个男人的视线,『去吧去吧!记住,就只能跟着。』魔蓓儿妥协的叹气。
    那双金色的眼珠饱含水光,嘴角撑着一点点的弧度,「你在……」因为强忍哭意而卡痰,清清喉咙,声音勉强恢復原本的温醇,「找这个吗?」
    视线又随之往下,停在那只戒指上,手有些犹豫的伸出,又顿在半空中,像是想拿又不敢拿的踌躇着,「没事,」婪燄把嘴角撑得再高些,加深弧度,试图偽装,却明显得逞强,「给。」他把掌心抬高了些许,缩短我手和戒指的距离。
    手指轻落,指尖搭在戒身上,隐隐发抖,「别担心,回头我帮你找条新鍊子就不会再丢了。」温醇的嗓音有点喑哑。
    「嗯。」鼻哼般的蚊声回应,拇指和食指捏紧戒身。
    他握住掌中的手,吸吸鼻子,稳住浮动的情绪,「地板凉别坐,我扶你起来。」
    我配合的起身,半途身子一顿,重新坐回地上,「婪……婪燄……」
    「怎么了吗?」
    我钝钝的抬起头,扯动嘴角,似乎是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稍纵即逝,「我……站不起来。」
    婪燄僵住,原本待在附近的雷湛和凌一听也是一震,立即出现身影,「我的脚……好像不能动了。」红肿下的深褐色眼珠流露出一丝茫然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