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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坠崖
    一颗流星划破夜空,芙姝仰头往上看去,上山的路很长,很陡。
    “前头那个器修,这山路这样陡,倒是给我们做根登山拐啊?”
    不是芙姝想要,而是她身后的祖宗被颠得快吐她背囊里了。
    “……要求那么多,你当我不累么?”那器修少年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芙姝却品出了点心虚的感觉:“你该不会是不会做罢?”
    不知是不是被她说中了,他一脚踩空,又脸色惨白地抓住了身旁的藤蔓。
    他慌忙道:“谁,谁说的?”
    芙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此处地形太陡,并不适合谈话。
    暂时掩下腹中疑虑,待到几人行到比较平缓的地形休息时,她悄悄来到器修少年身旁,露出个示好的笑:“师兄,我的仙螺好像坏了,师兄能不能帮我看看?”
    少年的眼底滑过片刻空茫,随即又被他勉强压下:“我不帮你。”
    “师兄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先前是我态度不好,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免费让你帮的,你看,我这还有几块中品灵石,若你不介意……”
    “都说了我不帮忙!”少年咆哮出声,面容扭曲且愤怒,脖颈下方因为嘶吼而变得透明,皮肤下的脉络粗大且呈青紫状,不似正常人的脉络。
    他站起身,随即跑进了一片雾瘴深林里。
    芙姝愣在原地,回想着方才那一幕,声音发颤:“不对,他不是人……”
    她抽出剑,也随着他跑进了寒气弥漫的深林里。
    他一个人坐在小丘上拔着身下的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芙姝走上前一拍他,幽声道:“师兄……你到底是谁?”
    “都说了我不会,你滚!!”他转过头,嘴角裂开至耳廓,从口腔深处流泄出无数触须将芙姝整个人撞开!
    “啊啊啊——又收不上了!”他惊恐了一瞬,用双手托着自己口中的触须,含糊得说不清楚一句话,他恨恨地望着芙姝,“计划都被你破坏了,你个贱人!!”
    芙姝咽了口唾沫,从地上坐起,举剑护着胸前要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下一秒,他的腹部便被一柄剑捅穿了,整个人化成一滩黑色流体,流泻至她的脚边。
    荀卿微喘着气,明显是才跟过来的,他微垂着头,走上前紧紧抱住芙姝,心跳狂乱,剑被丢在一旁,双手微微发颤,上面还沾着浓黑的血。
    “师妹……芙姝……”
    不对劲,这个状态的荀卿不对劲!
    “荀卿,你抱得我太紧了……”芙姝没想到他重伤初愈,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挣脱不开,只能竭力仰着头呼吸,感觉道他浑身都在发烫发颤,芙姝只能先将他安抚下来。
    “我没事……等等……你身后!”芙姝艰难地用手够起剑,不过也只能勉强够起而已。
    她亲眼目睹那黑色的流状物又重新聚集起来,化为滔天的黑浪,要将他们吞没殆尽。
    “荀卿?荀兄?!”芙姝大声喊他,他一句都没有应。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你醒醒啊?!”芙姝抽出手,捧住他的脸,却发现他的脸白得不似正常人,双目赤红,眼睑下方泛着病态的红晕,两边的鬓发沾了血,湿漉漉地贴在她的手上,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
    那双本该清澈的墨眸此刻却看得她脊背发凉,趁着她发愣,荀卿转而挣开她的手,将脸颊贴于她的颈窝轻蹭,嘴唇暧昧地摩挲着她的颈侧,呼吸愈发急促……
    【他入魔了,打他!】
    玄清子的神识蓦然窜进了她的识海。
    身后那滔天的黑浪愈发逼近,芙姝吓得不敢喘气,只能闭起眼,使出全力拽住他的马尾,哐哐哐往身后的树上撞去。
    他被砸懵了三秒,额角渗出了惊心触目的血,渐渐松开了手,痛苦地捂住了头。
    实在是来不及了,芙姝从背囊里扯出袈裟,将他与自己裹在里头,承受住了第一波的攻击。
    “芙姝,我……”他喉结微动,眼尾一片殷红。
    芙姝二话不说拽住了他的衣领,往他的脸上呼了一拳:“你入魔也要看时候啊,差一点我们俩都要死在这里了!”
    “对不起……我……”他刚开口,不知为何又止住了话音,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我会轻功的,你……抱紧我……”
    最后那三个字他咬得很轻,像带着些许怯意的试探。
    是怕她不会同意?
    芙姝依稀记得,太华山上只有结丹后的弟子才会轻功。
    她的修为距离结丹还有好长一段距离,雷公电母被封印,她甚至还只停留在练气无法突破。
    黑暗中,她伸出一双手,抱紧了少年劲瘦的腰。
    少年抿抿唇,揽过她的脊背,凭虚而起,跃上树干,无言地往前飞窜。
    他想跟芙姝说他并不是偶然入魔的,而是……自愿的。
    自从解除了芙舜的控制之后,他发现自己体内还有一丝魔气未散,他想快些痊愈减轻队伍的负担,只能先借助它的力量……
    未曾想今日此处的雾瘴有些重,他有些控制不住。
    芙姝支起耳朵,笨拙地开始用玄清教过的法子,用神识探测周遭的风吹草动。
    不一会儿,她便惊喜地睁开眼,迎着风声喊道:“荀卿,我听见其他弟子的声音了,你快往东北跑!”
    他毫不犹豫道:“好。”
    芙姝觉得他们身后的黑浪气息非常诡异,并不像是魔物或者是邪祟,而是像被污染过,被魔气污染却并非魔物,有这种东西吗?
    他们换了个方向,应该是海拔愈来愈高的原因,空气愈发稀薄,隐隐有光亮从远处照射而来,可身后的黑浪速度忽然慢了些,似乎是体力不支了。
    它骂骂咧咧地说:“怎么每次都这么远……好累啊……我跑不动了!”
    啊?谁累?
    芙姝满腹疑虑无处发泄,这岐山里都住着什么妖魔鬼怪啊!
    她亲眼望着那黑浪翻滚着,逐渐变得越来越小……
    “我不干了!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蠢货自求多福吧!若是这么多人还无法救出那对讨人厌的老东西,我真要你们的命!”
    随着那道声音消失的,还有方才芙姝听见的嘈杂人声!
    她竟被那黑浪给误导了!
    眼前一阵耀眼的白光,荀卿一脚踩空,蓦然抱紧了芙姝。
    “是个悬崖!”
    芙姝一听,面色顿时惨白:“为什么是——啊啊啊!!!”
    二人在急速坠落。
    “莫叫,你叫得我耳朵痛!”荀卿大声喊道,他伸手拽住悬崖边上的藤蔓,可藤蔓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只能暂时提供一个微小的缓冲。
    他的手很快磨破了皮,裸露的血肉直接接触到粗粝尖锐的石壁,蓦然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为了那点微小的缓冲,他的掌心几乎被刮得血肉模糊。
    芙姝泪流了满脸,上一次从七楼摔下已经给了她很大的阴影,如今又是这样,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行,她不能重蹈覆辙!
    她慌忙地驱使内力,手边蓦然炸开一阵白光,将所有藤蔓都拉下来当作两人垫背。
    最后跌落崖底时,浓烈的草腥味混合着腥甜的血味直冲灵台,有藤蔓的缓冲再加上荀卿垫背,芙姝没有受伤,只是被臭晕了过去。
    在她晕过去前,耳边只传来一声极力隐忍的痛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