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人定定的看着我,笑而不语。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两人对坐静默了片刻后,我忍不住开口:“……你想说什么?”
“噢,我是想问,除了普缪盾呢?九界你喜欢吗?”密拉维亚在我面前坐下。
我见他挥了下手,就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杯子,然后还凭空往里面倒了热气腾腾的水…不,从颜色来看,应该是某种饮料吧……话说这家伙怎么从袖子里随便掏东西?
他见我盯着看,开口:“你要来一杯吗?”
“不,不了。”我摇头。那东西看起来太诡异了。
他开始喝那个饮料,很安静,动作很文雅。他会用袖子稍微遮一下。
“那刚才我的问题你有答案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说,“难道你不想回答我信上问的那些……”
“不,不是这样的。”密拉维亚摇头。
然后他对我笑着说:“随便聊一聊而已,你不愿意吗?”
我微微皱眉。
“你很闲吗?”
密拉维亚把杯子放在托盘上。
“嗯,要是是你认为的那种事的话,我是不做的。”密拉维亚说,“阿尔萨特族的很多杂事我都不会掺和。我也不能干涉。”
噢,那的确符合傀儡王的身份。我这么想着。
“海莉,你是希望问我信上的事,还是说,你希望见到奥德?”密拉维亚说。
我被他的目光盯得又不自在起来,还有些恼羞成怒。
“我当然是问信上的事了。”我说,“不过那家伙也该负起责任,毕竟他给我招了很多麻烦,就该有也会被我找麻烦的准备。”
“海莉,你真不该答应他。”密拉维亚叹了口气,“因为这个孩子,你们之间产生了难以斩断的羁绊……这对你和你的世界都没啥太大好处。但对他来讲就不一样了。”
“……说的好像我能拒绝一样。”我的脸抽搐了一下。
“唉,所以我也只是抱怨一下。”密拉维亚说,“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对他产生太多好感,这个孩子你也别管,丢了就好。”
我的面皮继续抽搐——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这家伙真的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会理解,”密拉维亚双手交叉,手指摩擦着自己的手背,“你问我,能不能将这麻烦去了。我说可以。它现在还小,我甚至能帮你消灭它,让它变成纯能量被你吸收。”
我微微一愣:“可它已经是个灵魂了……”
而灵魂的能量是无法被利用的。
不,等等,阿尔萨特族是可以做到的。应该说,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是最终的胜者。
“没了这个孩子,奥德的也就无法拿这个世界怎样了。”密拉维亚说,“若是想之后大离散后的普缪盾还归你掌控,你应该狠下心来……”
他声音变小,笑了起来,又嘟囔了些什么。我只隐约听见“说什么…已经过去了……没用……”之类的词。
我不懂,但我因为他的话心悸不已。
“我……”脑子乱糟糟的,以至于我张嘴想说话,却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密拉维亚嘟囔完,看着我:“不,你当我没说这些吧。还是遵从你的心,海莉。”
我露出茫然神色:“我只是觉得它很聒噪,我想把它养在外面。”
“嗯,可以。”密拉维亚说,“你的这孩子有些特别,奥德送你的那座浮岛就很适合建造宫室。”
“你怎么知道他特别?”我问。
“因为奥德和奥修利翁都很特别。他们的关系,你应该清楚…”密拉维亚说。
“那他们的所有孩子都应该很特别吧。”我说。
密拉维亚摇头:“这孩子是他们灵魂发生问题并做处理后的第一个孩子。你应该注意到了,它的灵魂情况很怪。它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分裂的,但并非对等的分裂,而是类似于……黑暗纠缠着光明,永远的在互相搏斗,但光明总是更强大,这样的感觉。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相生相克,不能分离,但会持续撕扯着它的身体。”
我回想起聒噪的魂在我脑子里不停比比的样子,的确是黑雾缠着金色的模样。
“难道它那么吵是因为这个吗?”我问。
“对。”密拉维亚说,“生动些形容的话,就是说,它自一诞生就在自己和自己打架,它有两个’自我’,互相厌弃,又毁灭不了对方,就不停的来找你这个母体来寻求判决。但你其实没法消灭其中的一方,因为它们本为一体。”
我觉得这听起来像是什么诡辩或者谬论。
“那……我该怎么办?”
密拉维亚笑了笑。
“不怎么办,我帮你剥离出来,你别管就是了。如果嫌烦可以丢掉。”
我:“……”
他和我一起去了奥德送到那座岛。
星屑海瀑布下面一直围绕着许多来参观的普通神族,甚至已经用连着钩索的船制成的海上人工岛。
这些杂事一向是芬处理的,我记得她问过我有族人申请想住下面行不行,我回答是随便,注意安全……
密拉维亚见着了,笑着开口:“你们普缪盾的海洋一族制造的各种小玩意真是有趣。”
“比不上穆斯贝辛盾的阿尔萨特工匠和矮星神族的火手匠人。”我说。
“你若是感兴趣,我也可以送你些工人。”密拉维亚说。
“谢谢……那挺好的。”我有些弄不懂密拉维亚的意思。
后面的细节不再赘述。密拉维亚将那个闹心肉团的灵魂移出来的方法很奇妙,我想和他本身诞生于星屑海的特质有关。
他说他当年能没有融入星屑海,也就能够在星屑海里辨别灵魂。他让我进了星屑海,我立刻感觉脑子更晕了,有种要灵魂出窍般的醉酒感。心里涌出无限的快乐与喜悦,只想待在这地方永不离开。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我带出来了。他说,灵魂进到星屑海里被他一把抓住,放进了一个假体中,我看那假体……居然是那个杯子。
他把杯子放在浮岛宫殿大厅中央的桌子上,里面乘着星屑海的“液体”,液体里那个黑金相间的光团像是在泡澡,起起伏伏。
我低头看自己的肚子,肚子还在,但耳朵里已经没有那种很吵闹的声音了。
“它有星屑海水的滋养就会慢慢长大的,定期给它浇水就行。”密拉维亚将杯盖递给我,“用这个盛吧。”
我点点头。
“嗯…还有个问题,差点忘了讲。”密拉维亚要走了,走之前又回头。
我正带着侍从送他,他一脚在船甲板上,另一只脚还在外面。闻言我连忙开口:“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他没回答,用微妙的眼神看着我:“你对这个孩子还真是喜爱啊,海莉。是因为你有母性吗?还是喜欢上了它的父亲?”
我心里冒火,额头青筋直跳:“得了吧,能不能别说屁话?你刚才想说什么?”
密拉维亚走到船上,又是笑了笑。
“嗯……算了,回头再说吧。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走的快,我没拦住。眼看着他一下子就消失在世界树藤蔓缠绕着的大桥上,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彩虹。
之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很快,我就诞下这个孩子。
这期间奥德也完全没出现过,完全是一副只负责播种不负责养的渣男态度。
但我其实也不是很期待见到他,密拉维亚的话让我心里那种觉得自己吃了大亏的火气越来越旺了,想起这家伙的脸我就下意识反感。
而且这崽子也不是啥好东西,那日直到生产前六个月我只去见过那团魂一次,那是它诞生八个月了,已经能清晰的表达比较具体的内容了,而我从它表达的意思内容里,大概是在对我散发很不友好和侵略性的气息。
它在索取……
那意识即使很蛮荒,却也传达着一种“要你把你的力量都给我”的非常不客气的态度。因为它在我身体里待了那些时间,它吸我力量吸的很爽,所以看我就像是在看冤大头。
该死的,不愧是阿尔萨特的小崽子,完全的继承了它爹族裔那种土匪特征。
我专门到那个岛上生产,我在纠结要毁灭它还是让它活下去。
它身上也有属于我的那一部分,这让我很矛盾。因为除了侵略性的气息以外,它还生出了一种对大海的向往。
它似乎知道它下面就是大海,它喜欢在星屑海水里晃荡。
……这货想当海王。跟当年的我对我妈表达的意思一样。
不,不,女王是我,你算什么东西。
然后,这货居然,把浮岛吸塌了。
没错,吸塌了。
这座浮岛表面上是岛,实际上是内里充满了星屑海水的一个壳子。这星屑海要是这么流,如果没有补充,肯定是会流干的。但是奥德专门将一根藤蔓连到了岛上,源源不断的输送星屑海水。
这种手笔我是做不来的,非要有强大的神力不可。所以当他说要不要星屑海的时候,我立马同意了,这是好事。星屑海里有能量,直接注入到星球的海水里,不仅让星球更美,也让普缪盾能慢慢具有埃辛盾和埃尔夫盾的那种生机。那种被所有神都憧憬着的生机。那种“恣意妄为”、“无所不能”的神力来源所带来的强大的生机。
我不知道他这么做,代价是哪个世界的能量要变稀薄了,我也不在乎。
而这团灵魂继承了它父亲那个族群能吞噬大量能量的能力,它把岛吸塌的前一刻我居然都没察觉。
我生下个天生一条腿跛掉的小孩,看到他模样的那一刻,我就想到,它曾经指使着自己的一只脚狠狠地踹了自己另一只脚一下——把自己踹残了。
很明显,这是四个月前发生的事,我本该早点意识到并请密拉维亚帮忙的…
“陛下!陛下你没事吧!”芬带着人架着海兽来接我。
我们一起看着岛塌了,很多普通神族哭的那叫一个难过。
我脸色铁青一片。
太麻烦了,这个崽子。
现在那团东西已经潜入了深海——它在躲我,或者说,躲避抓捕追逐,因为它畅快而自由的在海里游荡着。
我好气,我觉得我想办法把它的身子塞给它这种努力白瞎了。真是狼心狗肺的玩意。没有星屑海和神躯养着,这团魂怕不是没多久就要完了。
这时我注意到脑海中那个代表着囚笼的光点在闪动。
“丢下来,海莉。”有个声音对我说,“它到我这来了,快。”
我来不及细想,因为我意识到这个囚笼周围的能量网产生了古怪的波动,像是被什么闯入了似的。
我把神躯丢进海里,“噗通”一下,所有神族都看见我当众扔了个孩子进海。
大家纷纷不哭了,好奇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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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丹继承的那个魂
就是这么奔放……
也比较符合祆教也就是琐罗亚斯德教的教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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