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铭礼失望。
见不得程铭礼情绪低落,解鸣谦沉吟片刻,又道:“你可以试试。入了道后,我替你推推命,若是应了其他,我将你修为废掉,让你重新变成普通人。”
以程铭礼命格,还真有可能心想事成。
天道宠儿,天地所钟,天道说不得真给他偷偷开个后门。
“好。”程铭礼露出个笑,对入道一事,充满期待。
瞧见程铭礼笑脸,解鸣谦也跟着笑,暗暗祈祷,程铭礼能得偿所愿。
纸鹤飞到一处山坳,忽然盘旋片刻,俯身往旁边的斜道山林飞去。
解鸣谦将车开到路边,让程铭礼看下车,自己跃过栏杆,沿着斜坡追上纸鹤。
程铭礼推门下车,紧张地盯着解鸣谦,也想翻栏杆追过去,但见解鸣谦灵活似猴子,在草丛蔓生路不明显的山林里如履平地,又将抬起的腿放下。
算了算了,他就不拖后腿了。
解鸣谦前后去了十分钟,手撑起栏杆回到公路上,一边上车一边对程铭礼道:“下边有一具尸体,刚死,采补案凶手杀的。”
“我已经报了警,之后会有警察来处理,咱们继续追人。”
若说之前解鸣谦还觉得那凶手跑不远,相较抓凶手更注重交通安全,但现在他没了这个心思。
他将警铃放到车上,油门踩到底。
一小时后,纸鹤气息耗尽,解鸣谦又摸出另一张黄纸,黄纸在空中幻形,又化成纸鹤继续在前边带路。
在那死尸身上,他又抓住一缕阴气。
纸鹤最后攀爬上山,山脚下,有一辆电动私家车停在那儿,解鸣谦猜测那辆车,是那死者的,凶手抢走车子,开在这儿没了电,只能放弃。
他推门下车,对程铭礼道:“你等在这儿,谁来都别开门。”
程铭礼想起解鸣谦那灵巧的身形,走山路如走平地的身手,默默打消跟上去的念头,他乖巧点头。
程铭礼太过乖巧,解鸣谦没忍住默默他的头,又上前亲了一口。
亲完后,解鸣谦获得能量,元气满满。
他踩着将尽九十度的山坡往上,抓着林中的短松或者桫树借力,轻而易举地爬到山顶,又根据纸鹤带路,穿过少有人走的山林,翻山越岭。
解鸣谦自十岁后,一直在山林里奔跑,这样多树少草的山,比起老家那野草丛生的山,不知好爬多少。
他速度很快,犹如一道残影,在林中奔行,半小时后,他瞧见躲在山洞里的青年。
纸鹤绕着青年飞来飞去,直指青年凶手身份。
这个青年,是许仲鸣。
作者有话说:
[1]、[2]出自往上灵官诀
[3]出自往上五弊三缺解释
第74章 前往国外
许仲鸣靠着巨石, 透过洞口,对上解鸣谦的视线,先是咬牙不忿, 转身想逃, 但刚翻身, 被纸鹤一撞,又跌坐回巨石。
感受到纸鹤的威力,许仲鸣苦笑。
他有预感, 自己逃不过了。
既然这样,他逃还是不逃, 有什么区别?
他坐在原地,满脸木然。
“你来了。”许仲鸣开口。
解鸣谦慢慢靠近,“我来了。”
许仲鸣听到这段对话, 低低地笑。
多可笑, 他在二十多岁,还能和人来一段武侠士对话。
如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那般, 他身为苦情大反派, 穷途末路,和主角心平气和地对话。
笑着笑着, 笑声渐渐变大,笑出了泪花。
泪花如水般沿着眼角落下, 如那蜿蜒的小溪。
他用衣袖抹抹泪花,喊道:“解大少。”
“是我,许先生。”解鸣谦一步步慢慢走,摸出特质手铐。
许仲鸣好似没有瞧见手铐, 他靠着巨石, 视线透过大开的山洞, 望向外边飘着几朵白云的蓝天,天蓝得纯正、深沉,如上好的宝石。
他望着蓝天,慢慢开口:“他们都说你运气差,小小年纪被拐走,和老道士长大,从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但他们却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解鸣谦脚步一顿,蹲身上前抓住许仲鸣的手,扣上手铐。
他淡淡地开口:“你在家待得不开心,成年后可以脱离原生家庭,离开许家,和你大哥许清和一样。”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薛珠自己小三上位,自然要防着其他小三小四走她的路子上位,整天疑神疑鬼,又对两个儿子耳提面命要优秀,要将私生子打压下去,家里氛围能好才怪。
小时候还好,有个哥哥在上边顶着,但他哥哥死后,薛珠将继承许家的希望全寄托在许仲鸣身上,许仲鸣怎么能不感觉到压抑窒息?
毕竟,薛珠可不是什么慈母。
许仲鸣本来想维持大反派云淡风轻的体面,但听了解鸣谦这话,他怒气上涌破了功,忍不住吼道,“你当我不想?我做梦都想!”
“我在外边住得稍微久一点,我妈妈就会打电话喊我回去。我要是不理,她就闹自杀,我能怎么办?谁让她是我妈!”
许仲鸣自出生,就是婚生子,不像他哥,私生子出身,自尊心强,他-妈妈说要优秀,他爸才会喜欢上,许一鸣就努力保持着优秀,他-妈妈说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在被接回许家后,就觉得他-妈妈说的话很对,他-妈妈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他好。
纵然觉得他-妈妈的爱让他窒息,让他喘不过气,但他心底,对他妈妈爱大过怨,他将他的憋屈全发泄在外边,回到家里,他又是他妈妈的好儿子。
许仲鸣是婚生子,没有身份上的瑕疵,加上上边有个哥哥,他-妈妈对他的关注没那么密集,从小活得还算舒心。
上无继承许家的压力,家有薛珠和哥哥无条件宠溺,外有私生子弟弟妹妹不敢反抗,许仲鸣从小活得嚣张跋扈,犹如小霸王般肆意。
若继续下去,许仲鸣会成为标准的纨绔二代,拿着家族分红混吃等死。
但这样的好日子,自他哥哥死后,戛然而止。
他喜欢男人,他哥哥没死时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哥喜欢女人,能繁衍后代,但他哥哥死了,他身为薛珠唯一一棵独苗,喜欢男人就是罪大恶极。
没法替许家繁衍后代,是大不孝,是十恶不赦!
薛珠哭着闹着,让许仲鸣改了,许仲鸣不听,就给他下药,让他碰女人。
许仲鸣觉得,在家待的分分秒秒,都是痛苦。
他剧烈喘-息一下,所有的愤懑随着刚才的吼叫发泄出去,他疲惫地靠在巨石上,痴痴地开口:“我多希望我幼年,也被人拐走。”
这样,他就不许家人,就不会感觉“母爱”编织成网,密不透风,让他未来无望。
解鸣谦低头给山语发了定位,此时听到许仲鸣的话,终于正眼瞧向许仲鸣。
他忽然嗤笑一下,坐在旁边圆盘石头上,盘腿坐着,逼视许仲鸣:“你见过山里人吗?”
“见过。”许仲鸣不屑地撇撇嘴,“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
“你见过的,都是挣扎着长大,走出山的山里人。他们见识过城里繁华,努力和现代社会接壤,不让自己落后于时代。他们站在你面前,已经拿出了自己足够的体面。”
解鸣谦笑了下,和许仲鸣慢慢说话,“那些没能走出山里的山里人呢,他们凌晨起来,去打猪草、喂鸡、做早饭、下地,做完后走两个小时的山路去学校里读书。”
“他们没有鞋子,走路太费鞋,他们只能打赤脚,踩着山路碎石子走,他们的脚上,裹着一层厚厚的茧;他们一年可能只有那么一套两套换洗衣服,衣服穿坏了,打个补丁继续穿,直至补无可补,才会买新衣服。”
“他们从会走路起,就得帮家里干活,他们没有周末,没有懒觉,没有游戏,没有娱乐,他们犹如地里的老黄牛,常年劳累,却连吃都吃不饱。他们小学没上完,在家里辛苦几年,和同乡出去打工,因为没有学历,只能去工地干最苦最累的活,或者去工厂做流水线工人。”
“到了十七八岁,拐个老婆回来生个孩子,他们没有受过多少教育,不懂得读书的好处,所以他们的孩子也散养的,重复父辈的路。”
“我曾见过一个没能走出山的山里人,他抱着孙子坐在自家小卖部门槛上,吸着旱烟,吞云吐雾。他一张脸黑黝黝的,满是皱纹,那双眼里,对未来没有期盼,没有规划,沉寂寂的,尽是麻木。”
“他的一生,已经能够预见,他以后的生活,和现在的生活,日复一日,没有多少区别。”
“你瞧见他,以为他行将就木,但事实上,他刚三十出头。”
三十出头,在城里还是个踌躇满志的壮年,有的还没结婚,但那个山里人,他已经是个爷爷。
他已经被时代淘汰,也被社会淘汰。
他活着,只是活着而已。
解鸣谦望向许仲鸣,“如果你被拐,只会成为这样的山里人。”
他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山里人,觉得他们上不了台面?
若不是他投胎好,他还比不上他见过的那些人。
若是可以,解鸣谦倒也希望让许仲鸣当年被拐,如此,也不会有这么多条生命枉死。
他会住在山里边,浑浑噩噩,起不了害人心思。
许仲鸣不忿,他自诩美惨强大反派,便算跌入尘埃,也能爬到高处,“怎么可能,我会活得自由,且成为人上人。”
解鸣谦冷笑,毫不犹豫地揭穿他的废物,“十九岁时,你喜欢同性的事被许家发现,你为反抗离家出走,结果,几百万短短一周挥霍殆尽,不得不灰溜溜地回到许家。”
“几百万,换个聪慧的,足够过好后半辈子,很多普通人家一辈子的积蓄,都没有几百万。你若真有本事,在外边足够自立,还用得着再受许家辖制?”
“我那个时候才十九岁,我大学还没读完,我怎么自立?”许仲鸣大吼。
“穷苦人家的孩子,十五六岁就能养活自己呢。”解鸣谦望着他,满是轻蔑,“废物就是废物,别拿年龄说事。”
他为了攒功德,十二岁就出来办事了,他说什么了?
“你!”许仲鸣气得坐直身体,伸手就想打解鸣谦。
解鸣谦伸手压住许仲鸣的肩膀,轻而易举地镇压他的反抗,“你看,废物就是废物,做什么都做不好。”
“十九岁那年,你说年纪小还情有可原,二十三岁,出社会了,也该自立了吧,可是你在外转了一圈,因为银行卡被冻结,就灰溜溜回去,又怎么说呢?”
“一个成年人,有手有脚,却在外边连一天都待不了,离了许家,你就是废物,你这样的废物,有许家养着,活得比世上许许多多普通人都要好,你哪来的资本委屈?”
解鸣谦厌恶许仲鸣,是因为他身在富贵窝,不惜福不做善事也就罢了,反正许家会养他,他就算是个寄生虫,只要不危害社会,社会也能包容他不是?
但他偏不,因为那狗屁不值的委屈,入邪道,害人命。
想起死在他手上的一条条人命,解鸣谦恨不得活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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