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那个…希丝卡学姐?你还好吗?」
在眼前的学妹忧心忡忡的靠近过来问道之后,希丝卡才从专注于演奏的练习中回过神来。
在古洛离开学院后的三天中,希丝卡除了整理他所留下来的纪录之外,一直都是和学妹们待在录音室中练习渡过的。
似乎是发觉自己沉浸在演奏中而恍惚的失态,希丝卡停下了拨弄琴弦的手,轻声叹了口气缓了缓神,才摇了摇头,静下心来回应。
「嗯,没事,我没事…」然后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休息时间了吗?说得也是,已经过中午了呢……」
「希丝卡学姐,现在是下午五点……」
「啊…是吗?」希丝卡顺了顺瀏海,在注意到自己看错后,像是要掩饰般的乾笑了几声。
乐团组合的学妹们,不自觉对望了一眼陷入疑惑,平常几乎不会犯错的希丝卡,居然也会有因为某事烦心而如此失去集中力的模样。
「希丝卡学姐,真的没事吗?明天还是休息一下吧?」
「不,没关係,我没事…」倒不如说,如果不找些事来分散注意力,希丝卡就会不自觉又陷入其他的回忆里。
「对了,代理院长好像请希丝卡小姐过去一趟呢。」
「那我们今天还是早点结束吧。」
学妹贴心的为希丝卡将肩上背着的贝斯取下,然后一旁也把黑色的肩袋取来收好,让希丝卡随时都可以离开录音室。
「嗯…我知道了。真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不会,不会。希丝卡小姐也早点休息吧。」
在希丝卡也背好肩袋走出门外后,将门关上时,学妹们才叹了口气,终于露出放心的神情。
即使是向来自律,对自己要求很高的希丝卡,像这样三天不吃不休的练习,不只是对自己的身体带来负担,同时也令周围的人產生了担忧的心情。
毕竟是那位一向笑脸迎人,从来不曾对旁人露出一点苛责与不悦的希丝卡学姐。
「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希望学姐早点恢復……」
在窗台照入的夕阳下,背着肩袋走在往学院长室的路上,希丝卡不自觉的向天空中的晚霞望了一眼,随即又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心情。
明明已经过了三天,却似乎还只是昨日发生的事。伊亚小姐的话语与笑声,还有和他两人约会时,还彷彿留在手上的触感,与那时靠在他肩头的感觉。
这一切一切,都像是才刚发生的事。
彷彿只要闭起眼,就全部都会在脑海中回想起来。
明明…仅仅只是过了三天。
好想再见一次面,好想再握一次手。
下一次见面,会是一年、二年,还是十年呢?
自己真的有办法忍耐这样的时间与距离吗?
「哈阿……」
希丝卡甩了甩头,将一切都拋在后头。
现在的自己只能等待,只剩下等待了,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希丝卡轻声哼起还留在记忆中的缓慢曲调,试着强打起精神,在逐渐变暗的走廊上慢步通过。
推开了大门,才刚走入室内,希丝卡的身影便引起里头两人的注意。
「您找我吗?麻枝代理院长。」
「嗯…是希丝卡同学吗?」
希丝卡不禁自问:自己的表情…原来是那么深切的会对他人造成影响吗?
麻枝从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堆中,探出头来确认,但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即以关切与担忧烦恼的神态微微皱起了眉。
就连坐在一旁的会客座上吃着零食的霜月,也只是看了希丝卡一眼,便好奇的以注视与好奇的眼神盯着希丝卡不放,彷彿那脸上写了些什么一般。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在发现这件事后,希丝卡试着露出一贯的笑容,仍尝试展现出没有动摇,不希望身边的人察觉,也不让人担心的态度。
「说是事件…其实只是件小事啦。」麻枝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将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伸个懒腰换了个轻松的姿势,继续开口说道:「是这样的,从瓦哈拉那边寄来了正式的公文,说是希望我们派几位优秀的旅人过去访问……」
「瓦哈拉…那不就是…」希丝卡对这个地名產生了些许印象。
「对…北方的诸神之都,也就是古洛同学的老家。」
「比起有什么优秀才华的诗人,我觉得和当地人有关係连系着的希丝卡同学更能担负这个任务吧?」麻枝耸耸肩摇了摇手:「当然这并不是说希丝卡同学没有才华喔,而是有些在那之上,比那更重要的存在,你明白吧。」
在听完说明后,出乎两人意料的,原以为希丝卡应该会很乐意的接受这个任务,就连对她认识不深的霜月,也认为此时希丝卡应该会很高兴的露出笑容。
然而希丝卡只是微微的,浅浅的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才低下头缓缓的回答:
「请让我…考虑一下…」
「啊…好。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麻枝对突然弯下腰行了个礼的希丝卡,有点不知所措的摇了摇手回应了一下,便看着她转身走出的背影离去,出门时,希丝卡还不忘细心的将门带上。
「呼…」麻枝再次坐回位上:「不管经歷多少次,还是觉得人心难测呢。」
「如果我和最喜欢的人分别三天,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吗…?」在一旁的霜月,也不自觉露出了疑惑和揣测的表情。
「你啊…小空应该是三天吃不到喜欢的东西才会出现绝望的表情吧。」
「啊…那真的好痛苦。」
看着霜月露出真心烦恼的表情,想像着那样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模样,麻枝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不过…该怎么说呢…现在的感觉就好像点了期待已久的甜点,上来的却是有点淡淡酸味又咸的浓汤…」
「…虽然比喻有点怪,不过确实还满贴切的。」
「那小麻,我们等一下就去吃……」
「不行。」
「小麻坏心眼──」
霜月对麻枝吐了吐舌,随即便嘟起脸转过头去,试着表现出一付心有不甘的模样。对这样以食物作出的比喻,还有那对食物的执着,麻枝无奈的又转为苦笑。
「不过…剩下的,接下来就只能看她们自己了…」
希丝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到家中的。
似乎是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用过晚餐,也已经洗过澡,此刻正穿着睡衣坐在桌前。还记得的是,不论怎么想也理不清的大段烦恼与愁绪。
当然这一切,都看在一旁随侍在侧的女僕长眼中。
在梳妆台前,希丝卡望着镜中的景象出神,身后的女僕长,小心翼翼的捧着她那刚出浴完湿润而柔顺的长发,一点一点的梳理着。
许久,不知经过了多久的时间,望着眼前这样的自己与身后人的倒影,希丝卡才终于不自觉的,缓缓的道出了心中难以开口的烦恼:「女僕小姐…你知道吗?今天……」
「不,请停下来。希丝卡大小姐。」女僕却坚定而固执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双手交握置于腰前,恭敬地弯下腰鞠躬行了个礼:「我并不是您的友人也不是同辈,身为您的随侍,我不能给予建言也不能和您讨论您的烦恼。」
「啊…是呢。女僕小姐也有自己的立场呢。」希丝卡没有回过头,只是闭起眼,点点头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但那表情,在女僕的眼中就像是一付泫然欲泣的孩子模样。
「…但是,」女僕将手中的梳子放回桌前,再次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即俐落的转身开门走出门外,并随手合上了两道对开的大门:
「如果您希望的话,我就在门外随时等待您的指示。就如同往常那样。」
女僕虽然口中说着希望让大小姐独处,但希丝卡也明白了她的用心。
希丝卡微微叹了口气,轻抚了一下桌面的梳子,慢慢起身走到了门旁。
「我…」
将背缓缓靠上了大门,希丝卡闭起眼开始深思起来。
也许是终于找到依靠的放心感,也许是将一切都拋在脑后的那种坦然。
脑海中想起了一首歌,那是个孩子在森林中找到一棵能令他安心的树,于是将生活中一切不愉快、悲伤、快乐、痛苦,全都一点一滴与那无声的让他依赖着的大树分享的童谣故事。
「我可以信赖你吗,就像大树般信任你吗?」虽然心中浮现出这样的句子,但希丝卡却没有说出口。由于几乎是同年,稍大一点的女僕几乎是看着希丝卡长大的,就如同姐姐一般的存在。
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以言语确认了。女僕小姐的忠诚心,以及希丝卡对她的信任,已经远超过身为佣人的信赖了。
「今天…代理院长问我…愿不愿意到北方…古洛同学的故乡访察。」
大树的另一侧没有任何回应,希丝卡继续闭着眼,想像自己正在森林中靠着古木那可靠而强悍,足以包容一切的树干。
「但是…我…」
希丝卡的言语变得断断续续,全然没有往常那种自信与俐落大方。
但是,这样的话语才是希丝卡真正拥有的,不是被教育该如何谈吐,而是希丝卡心中那个真正的孩子所用的语言。
「我其实很清楚…像我这样的人…完全没有踏出过这里一步的我…」
就像是「笼中鸟」一般。自出生以来一直待在房间不出家门一步的希丝卡。既是身为独女又是这种人家的孩子,希丝卡不敢也不能踏出这一步。
「我想了很多很多,但是最后觉得…肯定还是我有哪里不好,一定是我有哪里错了…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
希丝卡不会责怪任何事,不曾责备任何人,有错一定先问自己。
正因这样,这个问题绝对没办法由她自己解决。
即使那是,当事人本人必须具备的,往外踏出一步的「勇气」。
「我果然…还是去回绝吧…?像我这样的人,也没办法回应大家的期待,也没办法向大家说出,我要去旅行……」
最后的最后,希丝卡还是像那时一样,是静静坐在位上的孩子。若不是那时曾有拉出自己的一双手,至今自己也没办法站在这里。
虽然…也已没有人能解释这是否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即使想哭,即使不甘心。不,如果能哭出来的话说不定还比较好吧?
然而在心中,希丝卡还是只能一动也不动的,静静的待在位置上。
直到最后,彷彿连站着都很吃力了,希丝卡弯下了膝盖,蹲在门旁靠着大门坐着。或许确实是个不成体统的模样,但若不是这样,希丝卡大概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似乎已经是她使尽全力的叛逆,所能想得到的最大抵抗。
「我明白了。」在这样的希丝卡面前,女僕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就像是一直向着它发言的树洞,突然冒出了和自己意识不同的回音。
这个声音,就像是在暗房中的一道白光,在一瞬间刺痛了希丝卡的双眼。
「大小姐的愿望…就是我的心愿。」
在留下这句话后,门外再没有任何声音,希丝卡急忙的拉开大门,看到的却是在夜中,空无一人的长走廊…
次日早晨。
当希丝卡醒来时,环顾着广阔的卧房中,初次体会到一种身边一个人也不在的氛围。
勉强打起精神,她脱下了睡衣,缓缓拉上了袜子,换上了校服,并将头发轻快的向外一拨,让一头长发,轻颖地在无人的室内中飞舞。即使并不是睡得很好。然而,似乎只要这么作,就能说服自己还是很有精神的。
就在扣上了裙子的腰扣时,房内的大门无预警的被推开。
而那人,同时也一声不坑的走入了卧房,快步的走至希丝卡跟前。
「父亲大人…?这么早…」希丝卡虽然吃了一惊,但还是很快的恢復了平时的自己,弯下腰行了问候礼:「早安。请问…有什么事吗?」
父亲不理会希丝卡的问候,逕直走到她身旁,在她还没有会过意来之前,快速地捉起她的手,就如同问罪一般:「这阵子你在外面作的事,我全部都知道了!」
「咦……」希丝卡没有想到会遭到这样的责难,但还是下意识的想了一下会是哪些事。第一个浮上心头的,却居然是「不纯异性交往」这种广为人知的俗语,她赶紧摇了摇头,立时将这念头拋开。
「但是…为什么…」希丝卡不解的发出了疑问。
「我早就说,不该让你去那种地方上课的!枉费我还特地安排了专属的女僕照看你。」希丝卡的父亲没有停下,甚至怒气冲冲的握起她的手腕:「然后呢?你该不会还想瞒着家里就这样离家出走吧?」
「不,我没有这样想过…父亲大人。」希丝卡没有任何抵抗,也没有反抗的言论,只是如往常那样,以合缓的语气劝阻父亲的怒意。
然后在身后门前的位置,女僕维持一贯的站姿站在那里,然而那面容上一脸的愧疚,才终于让希丝卡稍微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实现自己深藏心中的微小希望,女僕长不顾身份的差距,据理力说向希丝卡的双亲坦白,也试着说服他们让自己的旅行能够成行吧。但是眼前的状况,同时却也说明了彼此想法的衝突,与父亲和希丝卡之间的理念的不合。
「总之,从明天起,不准你再去那种地方上学了。你也该收心准备好嫁人了。」似乎是希丝卡一向乖巧的形象奏效,父亲放开了她的手腕,缓起怒容说道:「如果你那么喜欢音乐,我会帮你找些音乐世家来相亲。这样一来你的学习也有加分效果……」
「不…!」难得的,希丝卡居然露出了反驳的反应:「请不要这样作,我还想继续演奏音乐……」
「笨蛋!你已经磋跎了两年,你还有几个两年可以浪费…?」
希丝卡的父亲,想法至今仍没有改变,对他来说女儿身为女性最大的幸福,不是招赘就是嫁到一户好人家过着幸福的生活。
即使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期,但现在也仍旧是适婚的年龄,若是再过两年,也许就再也来不及了,即将会错失良缘也说不一定。
若是平常的人家,父亲大概就会给这样的女儿反手一掌吧。然而考虑到身份,希丝卡的父亲还是没有这样作。
「但是…我…」
「你给我闭上嘴安安静静的嫁出去就对了…!」
希丝卡还想作些无力的抵抗,然而却被父亲狠狠的阻断了。
即使那是只差一步,希丝卡就彷彿要将心中最深处的吶喊爆发出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样的句子,也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现实中而无声地消逝在她的心中。
「安静…?什么时候入赘的女婿有资格这样大声了?」
不知何时,从房间的门口处传来这样一道爽朗的女声。
「母亲大人…?」即使并不是适合的情景,希丝卡仍没有忘记礼节。
「呃…亲爱的…」而父亲的面貌,却就此僵在当场。
「嗯,乖。」穿着礼服,将头发盘起,一身贵妇打扮的女性,在讚赏了希丝卡的问候后,缓缓走进房间中两人所处的位置:「依我看从刚刚希丝卡明明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听着你说教,反倒是你一大早就吵得没完没了啊?」
「呃…亲爱的…你怎么会来?」
「我不能回来吗?」希丝卡的母亲将扇子一扬,遮了口轻轻瞇起了眼。
「不是的,这…这件事由我来决定就好,女儿的将来是我这一家之主的责任。」
「是这样吗?一家之主,女儿都这么大个人了你还一大早闯进她的闺房成何体统?」
「唔……」
虽然看起来就如同上下关係一般,但希丝卡的母亲明显是以调侃这样的父亲为乐,父亲也因爱着这个家庭与妻子而对这样的谈话方式习以为常。然而在这样的场合,他却不能也不愿退让自己的立场。
「她可是想要一个人离家出去好几年甚至不一定会回来耶?」
「女僕长也跟着吧?何况多增长见识不好吗?难道我们家还糟糕到没办法多养一个女乐士?」
「这……」
眼见父亲一方被逼得越来越无话可回,希丝卡眉头的深锁也才终于渐渐解开。而女僕长也彷彿预见到会有这一幕,对自己的安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但是……」
「行了,这件事让我来和女儿谈吧。你先出去吧。」
母亲再次开了扇在唇边摇了摇,似乎在说着两人再谈下去也是没意义的,父亲于是看了看女儿的模样,再看看眼前的妻子,不由得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
在这之后,女僕长也很明白的走出门外将门带上。
「…母亲大人?请问……」
「来,先坐下吧。」
希丝卡对眼前的情况虽然终于开始有些安心,但还是抱着些许的困惑。
「好久没回来了,倒杯茶吧,咱们俩好好聊聊。」
母亲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招了招手催促希丝卡一起坐下,两人隔着茶几面对面坐着,希丝卡便将两个茶杯放在彼此面前,将两个茶杯斟满了红茶。
一直以来在这个家中,父母的权威对希丝卡来说是最大的,其中又以母亲说的话比父亲更加有力。然而即使如此,由于忙于工作的关係,希丝卡和母亲对话的次数也是手指数的出来,对这位连父亲都被压得无话可说,令人又敬又怕的母亲,希丝卡也是抱着敬畏的心情,但仍旧不晓得下一秒她会开口说些什么话题。
母亲以指尖提起杯沿,凑在唇边闻了一下茶叶的香气,才缓缓轻啜一口早晨的红茶。眼见母亲这样令人安心的神情与举动,希丝卡也不由自主举杯喝了一口红茶暖了暖身子。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然后,母亲随即令人摸不着边的开口冒出了这样的主题。
希丝卡差点没将口中的一口红茶喷出,只是碍于礼节,还是忍耐着噎住喉咙的刺痒,勉强将其吞入口中。
「怎…怎么会…为什么…?」
当然,希丝卡止不住喉间的咳嗽,虽然试着缓住呼吸和节奏,但仍是如梗在喉一般咳个没完没了。
见到女儿这样几乎喊出了「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母亲彷彿很满意的浅笑了一下。甚至还将扇打开遮住自己的表情,却掩不住面上的偷笑。
「我又何必要人说才知道。从你小时候到现在,又有几次在外头吃过晚餐才回来呢?」母亲露出了意味难明的笑容,指了指希丝卡彷彿要她自问。
「是……」见到母亲那自信的表情,希丝卡感觉似乎没有什么事能瞒过这样的母亲,于是顺从的点了点头承认。
「你啊…你以为…我真是为了那种愚蠢的理由才让你出去唸音乐的吗?」
「啊…难道说…」
希丝卡突然回想起当年的事,此刻才终于稍微能够理解母亲的理由。
所谓的「便利」和「有效」,其实都只是用来说服父亲的藉口而已。打从母亲的心中,其实也期待希丝卡能够认识更多的人而打开心房。
「那么…」母亲接着舞了舞扇:「是怎么样的人呢?」
当然,那个能够打动女儿心房的人,更是令她好奇。
她于是更加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就如同妙龄少女在探听友人的隐私时一般。
「是个…温柔的好人…笑起来很好看…肩膀也很宽,手指很灵巧,弹出来的歌也很好听……」明明从未和任何人谈起这样的话题,希丝卡居然也如数家珍地将当事人自身也未必知道,只有自己观察到的优点,一个一个接续不断的说了出来。
「嗯哼…这样啊…」莫说眼前的是希丝卡自己的母亲,不论任何人看了现在希丝卡露出的表情,也都能猜到那完全是恋爱中的少女露出的神情。
「这样说话还是不太方便呢…我可以坐到你旁边吗?」
未待希丝卡回应,母亲便起身走至希丝卡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或许是太久没和人靠得这么近,希丝卡虽然微微吃了一惊,但仍保持低头的姿势坐定。
然而接下来的动作,才真的令希丝卡大大错愕了。
母亲就这样以双手,将身旁的希丝卡拉近自己的怀中,让她的头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长大了呢…那个小小的希丝卡…」
「母亲大人……」
从彼此的脉搏中传来了心跳的韵律。那是最原始的呼唤声,也是最安稳的乐声。在那声音中,两人再次确认了这里就是原初的位置,最初始的距离。
「你就是在这个声音中长大的」和「我就是以这个声音与某人连系的」分别的两个想法,就这样在无声的房中静静的传达给对方。
「…会寂寞吧?不过不论你去到哪里,都不会改变你曾在这里待过的这个事实。」也许是要遮掩现在的心情,母亲让希丝卡紧紧靠在怀中,不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是的。」这个心跳声就是证明,是唯一连系着孩子与母亲的证据。
「不要责怪你的父亲,他也是真心为你的幸福着想。」
「是的…」
「不论你去到哪里,都一定要让我们知道。」
「是的…」
「有女僕和你同行,我并不会担心,但是…即使偶尔也好,一定要回来看看。」
「是的…」
「那么…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同意让你离家吗?」
「是…?」
「即使对你来说是那样的父亲,但也是我自己选择的唷。」
「…耶?」
对这样的诧异,母亲彷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即使明白是入赘,希丝卡也从未听说过关于双亲的恋爱故事。
「父亲和母亲大人…是恋爱而结婚的吗?」
「哼哼…所以,他才没资格对女孩子的幸福说三道四呢。」
在传达完想说的话之后,母亲也终于轻捧希丝卡的肩将她拉开到能够看清的距离,仔细的再看了一次她的脸。希丝卡似乎是第一次被这样看着,也是第一次像这样仔细的端详母亲的表情。
「不论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这个家和房间永远保持你离开的模样。」
那一刻,母亲露出了伤感、心疼、担忧却又欣慰的神情,像是第一次看着雏鸟飞起的母亲一般,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这应该是第二次。
在希丝卡的记忆中,这是第二次。打从心底真正落下安心的眼泪。
--